翡翠娘子——弥生凉
时间:2018-01-18 16:07:52

 
    刘管事早在刘喜玉这等着了,见着陈郄来了,立马给人倒了茶,“姑娘喝茶。”
 
    陈郄一笑,“劳烦刘管事了。”
 
    接过茶来也没喝,陈郄就问道:“不知刘管事问得如何?”
 
    之前陈郄让刘管事做的事情,刘管事也早跟刘喜玉汇报过,这会儿陈郄问,就道:“那掌柜的果真不知晓铺子会被转手,得知这事儿还吓了一跳。”
 
    要知晓会被转手,早就有自己心思了,也不至于明明很疲惫,却好打起精神来应酬客人。
 
    陈郄跟刘喜玉又道:“虽然那小子没开口,我怀疑他可能跟司家有点关系。”
 
    刘喜玉就问刘管事,“你可见过司家那孩子?可是长得这模样?”
 
    刘管事要见过也不用陈郄提醒了,“才九岁,也不到出门待客的年纪,也听说他赘父不喜庶务,一心想要那孩子读书,家里也请有老师教导。”
 
    刘喜玉听得哈了一声,“看不起商贾,当初就别入赘,入赘了又嫌商贾粗鄙,也难为他了。”
 
    这个世道大多男人只要有口饭吃,就是再穷也少有愿意选择入赘,只因入赘了不说自己孩子的名字,就是自己的姓也得随女方。
 
    但一般招赘婿的人家,家境也不差,就算男人们把脸面当做天,在面对生存之难的时候,那脸就不是脸了。
 
    这也算是刘喜玉神情最为外露的一回,可见对这种男人有多厌烦。
 
    陈郄有些好奇地看了刘喜玉一眼,她没在他肚子里装蛔虫,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为何情绪有些外放。
 
    不过这时候最好的反应不是去问怎么了,而是假装没听出来,谁让这好像是个爱装的人。
 
    自以为给了刘喜玉面子的陈郄回头就继续问刘管事,“刘管事觉得掌柜的会不会来?”
 
    刘管事有些迟疑,“那孩子看着都十一二了,不太像是司家那孩子。还有之前也是在附近找到这孩子,那掌柜要是个忠心的,也该早知晓不是?”
 
    司家那孩子只有九岁多,这是刘管事可以肯定的,这个差点被拐卖的孩子看起来十一二岁,而且孩子从那条道上走,要真司家的孩子,说不定就是在那被人算计的,那香茗馆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陈郄就道:“要人来了,认一认就知道是不是了。”
 
    “司家的事情,”陈郄一顿,发现要真司家的孩子,她就抓了个烫手山芋,并不好脱手,就只得认了,“也先等人来了再说吧。还请刘管事先把司家说来听听。”
 
    刘管事应声,将司家始末娓娓道来。
 
    司家在六七十年前还只是一以采茶为生的村落,虽是同族,但各家有各家的茶田,就是制茶,技艺也十分粗糙,在那时除了自己喝的残茶,新茶叶从来都是摘下来就卖给去当地收茶的茶商,再有茶商制作茶叶卖到四处。
 
    因茶叶昂贵,司家村虽只是小小的茶村收入也颇丰,后来也慢慢的扩大种植,有了一定规模,随后又得了制茶的手艺,司家就一步一步变成了茶商。
 
    在三十年前,司家出了位人才,也就是女掌事的亲爹,将司家联合了起来,将茶叶卖向了京城,再后来改良制茶手艺,也不知走了谁的门路,得入了先皇的口,成为了贡茶。
 
    “司掌事只得一女,后来不管是续娶的夫人还是家里的小妾再都没能留下半分血脉,就从小把女儿当男子教养,让出门应酬生意。等独女二十岁那年,江南连着复州水患,复州许多难民逃来江南,司掌事就给自己女儿挑了个父母早已过世,而妻子又在洪水中无存的读书人来当赘婿。等到司掌事过世之前,执意自己亲生女儿执掌司家茶叶买卖,因制茶的秘方在他一房手中,司家旁支也无可奈何。一直到现在,司家的女掌事过世,下面孩子也还小,眼看着也撑不起家业,司家就有了这乱象。”刘管事摇头叹道。
 
    陈郄听了,就好奇道:“司家那赘婿都入门十年了,莫不是就连半点能力都没有?就算是个读书人不通庶务,护着自己儿子先把自家的掌柜收拢保存自家的产业这总会吧?他不通庶务,下面掌柜还有他老婆留下来得用的人可以使唤,何至于到悄悄卖铺子的地步?”
 
    就是现代富二代不出息,富一代也得请职业经理人,公司是立身之本,是身份的象征,没道理说儿子不成器就把公司卖了,然后把钱留给儿子无节制挥霍的道理。
 
    司家这个赘婿的这个行为,有些过分可疑,陈郄有了疑问,“律法里,赘婿可变卖司家这一房的产业?”
 
    刘管事道:“按照律法,这些铺子也只有下一任当家有权处置,也就是司家那位女掌事的儿子,而赘父又因是其父,在很多地方……”
 
    后面的不用说也都明白,按道理是孩子的,可孩子还小,要赘父代管也是可行,而这产业要买要卖要孩子自己没个准,赘父要处置也轻而易举。
 
    想着那小子的年纪看起来的确是跟司家小子年纪差距有点大,陈郄就道:“说起来,司家女掌事的儿子也该在给她守灵,这迎来送往的,要真丢了,也不至于不知道吧?倒也真可能不是司家的孩子了。”
 
    就是那只猫挺奇怪,一般要不是从小养到大的人,以猫的德行可没那么容易亲近,而猫又是从香茗馆爬上的马车。
 
    也许那孩子是那周围的人?可要是那周围的孩子,也该当场就有人出声了,毕竟人贩子也是在那抓的。
 
    陈郄一时也有些料不定。
 
    刘管事也是这般的想法,“司家女掌事过世,我等也是送了礼去的,也暂未听到说孩子不见的消息。想来那孩子真不太可能是司家人,要是在香茗馆附近,再让人排查排查,说不定就能打听到点什么。”
 
    陈郄点头,“衙门里呢,没问出别的来?那孩子他们是从谁手里接过来的,他们是真不知道?”
 
    衙门里的办事效率有时候其实也挺高,当时把两个人贩子带回去,上刑之后就基本把该问的就都问出来了。
 
    那两个是搞转移的,只管从人手里接过各个被拐卖的孩子,更多的消息也是从后面抓的人嘴里得知。
 
    这一查也不容易,能这般容易拐卖那么多孩子,必然有人在城里城外内外勾结,而衙门里只抓到下手,上手一般多狡猾,到现在抓到的人也还在审理。
 
    毕竟是小主子开口的事情,刘管事一直关心着那头,衙门里没有正式传出消息来,他也暗中打点好随时打听,“其他孩子都是在街上拐来,也就这一位,据闻是这群拐子的头目不知从谁手里得来,下面的老二就让那两人来接应。那头目如今也不知在哪躲着,交给他们孩子的那人,他们也没人认识,衙门就让画师画了画像让捕快们发到江南十三县,同时本县里也在逐步排查。”
 
    陈郄明白,人越多的地方,黑白就不能分明,越大的城市地下势力就越为复杂,能在这蓬莱县里干拐子这个行当的,必然也有一个成熟的产业链,而要完完全全的挖出这个产业链,就是换到现代社会也没那么容易。
 
    一直到了夕阳西下,蓬莱县里的城门都关了,回了自己院子的陈郄突然被刘喜玉身边的无为来请,“陈姑娘,香茗馆的掌柜的来了。”
 
第076章 后宅事 
 
    陈郄此时看见的香茗馆掌柜此时连硬撑都不能了,站在那身体有种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一张脸白得发青,脸色惶恐,眼神多绝望,而绝望里偏偏又有带了一分期盼。
 
    见到陈郄来,掌柜的也管不多了,竟是噗通一声跪下,嘴巴张了张,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郄被吓了一跳,往旁边躲了躲,指着上首的刘喜玉道:“你有什么事儿找他去!京城来的,吴国公!”
 
    以为她不知道这掌柜的跪她肯定是刘喜玉说了什么,她要这这桩她就得是没长心眼了。
 
    掌柜的楞了楞,回头去看刘喜玉,嘴里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吴国公?青玉道长?”
 
    陈郄趁此机会上前坐在了一边,点头,“恩。”
 
    掌柜的一下子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对着刘喜玉就磕头起来,“还请小公爷救救我们小主子!”
 
    陈郄眼尾一挑,就看向了刘喜玉。
 
    刘喜玉嘴角抽了抽,他从小身份都摆在那,不玩人人平等那一套,身份地位远不如他的给他磕头他也不觉得如何,本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这人突然这般热情,还是让人有些无语。
 
    倒是那掌柜的磕完了头,见刘喜玉没吭声,就立马从怀里掏出了半块玉来,双手奉上。
 
    再看这半截玉佩,刘喜玉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好了。
 
    陈郄歪头看了看,觉得那半截玉佩质地上好,应当是王公侯府之物,顿时就有些奇怪了联想。
 
    刘喜玉眼角扫到陈郄那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心里有些更不好了,连忙让刘管事接了过来,“拿来吧。”
 
    这玉佩刘喜玉是有印象的,跪在下面的掌柜的就已经开了口,“当初老公爷赐给家中老爷半截玉佩,言明若司家有事可上门求助,之前老奴已经写了信去京城国公府,也不知小公爷来了江南,还请恕罪。”
 
    刘喜玉听得一点都不高兴,顿时将目光放在了刘管事身上。
 
    刘管事年纪四五十,许多年前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将玉佩送到刘喜玉面前,“当初司家的确与老公爷有些许交情,司家的茶叶也是老公爷献给的先帝。”
 
    要走的他祖父的门路,也没见司家这些年给国公府送银子,还倒给半截玉佩,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纠葛,怕就怕自家祖父欠人家人情了,自己完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人情才好。
 
    倒是陈郄发现原来不是定亲玉佩,顿时有些兴致寥寥,跟着身后的成儿道:“你去把那小子叫来,就告诉他,不来就把他丢出去,管他死活。”
 
    是不是,现在掌柜的也来了,一看就明白。
 
    陈郄没半路捡人的习惯,要那孩子真跟司家有关系,这事儿就是刘喜玉的事情了,要没关系……
 
    没关系还得继续把人家家人找到,就算家人不可靠也得找个可靠的亲戚,那么个漂亮的孩子,骗着人家当下人,陈郄再自认为心黑手辣,也不好意思坑个年幼无知的孩子。
 
    刘喜玉拿过半截玉佩看了看,更加确信了真伪,哀叹一声自己是喜欢看热闹但不是喜欢管热闹,有点没精神的抬了抬手,“坐吧。”
 
    刘管事亲自抬着掌柜的手请人落了座,这人当初跟着司家老爷子的时候,自己也还跟在老公爷的身边,而那时候这人还不是最得用的,一直像隐形人一般,沉默寡言。
 
    来江南这么多年,看着司家得用的管事们他也说得上个一二三四来,却着实没想到这半截玉佩会在这个人手里。
 
    他以为,管着司家最重要茶山的那一位,才是司家老爷子最放心的心腹。
 
    那小子来得不早,但也不晚,怀里还抱着那只黑猫。
 
    一走进门来,坐在下首喝茶的掌柜的就已经站了起来,一张脸满是泪水,浑身激动得又颤抖了起来,那眼珠子就更放了光一下,一下子跑了过去,把人抱在了怀里,“阿朗!”
 
    怀里的黑猫被压了个正着,一声尖叫,猛地从两人之间的空隙中跑了出来,临跳下之前还毫不客气的在掌柜的身上抓了一把,好好的一件衣服顿时就有了几条大口子。
 
    黑猫抓了人,心情平复了下来,落地就往门外跑了去。
 
    而掌柜的哪管得了这么多,只管抱着孩子哭,哭得陈郄都觉得有点感动了,这哪是小主子丢了,这比亲儿子还亲了。
 
    掌柜的抱着孩子一阵痛哭,等心情平复下来,才想起屋子里还有贵人,连忙牵着孩子的手,转身跪下来,又朝着刘喜玉磕头起来,“多谢小公爷。”
 
    刘喜玉都没多余的话说了,指了指旁边的陈郄,“也是陈姑娘警觉,才将贵府郎君救下,掌柜的要谢可谢她去。”
 
    掌柜的牵着孩子又给陈郄磕头,陈郄最怕来这一招了,坐在椅子上也不好躲开了失态让刘喜玉看笑话,赶紧摆手道:“可别折我的寿!赶紧起来,说说你们家都什么破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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