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森林——陈衣归
时间:2018-01-19 15:02:40

  
  江垣没有继续纠缠。
  他下楼,苏阿细跟在后面。
  
  送到门口,她说:“路上慢点啊。”
  “嗯。”
  
  江垣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又说:“明天下午有课,我来接你。”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总是这样。
  
  苏阿细很讨厌别人的自以为是,可是现在看着他像以前,还是这么嚣张的样子,她竟然觉得有一点坦然和舒畅。
  
  一晚上没有怎么睡,苏阿细想了很多事。思维围着江垣转了一夜,就像刚刚在一起那段时间,几乎每一秒钟都被他缠绕着。
  
  周一一上午没课,江垣没说什么时候来接她,苏阿细本打算早一点回学校,但是她搁置了自己的计划,下意识地在家里等着江垣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坏的可能,他变卦了,今天不会来了。
  最坏的可能,他完全把她放弃了,再也不会喜欢了。
  
  苏阿细站在窗边,看着屋外渐渐飘起的雪花。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又是一年冬天。
  
  一年的时间究竟有多长,从高三的题海成堆到大一的散漫自由,高考这一条大河,让淌着过来的每一个家庭都经历了大喜或者大悲。从奶奶坐在楼下卖香烟到两个人生离死别,这样的距离,苏阿细想不到要怎样丈量。
  
  青春里的每一个年头,都让人疏于平静,囿于变换。
  
  电话响了。
  
  江垣的声音:“下来吧。”
  她不疾不徐地把书包背好,走到门口换鞋,从温暖的屋内走进冰天雪地的世界。
  
  江垣给她买了一杯热咖啡。
  苏阿细无声无息地接过去,咖啡很热,捂得手心滚烫,身上也变得暖和起来。
  
  江垣拎了一下她的单肩包,“我帮你拿着吧。”
  
  苏阿细说:“不需要。”她把肩带从江垣手心里抽出来的时候,握到他冰凉的指骨,与她手指温度形成的差异让人感到酸涩,所以苏阿细在把手缩回去以后,还是小声道谢。
  
  坐在公交车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到站下车。
  
  苏阿细走在前面,江垣突然拉了她一把。
  她回头。
  他只说:“你过来一下。”
  
  苏阿细跟着江垣走,心里很平静。
  走到学校的咖啡屋,很长的一段路,脚底的碎冰渣沙沙作响。
  
  咖啡店里很暖和,一进门暖气就包裹住了身子,在外面冻得僵硬的牙关总算缓过劲来。
  苏阿细站在门口,抖落掉从树叶上滚到身上的雪花。落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没了。
  
  这个咖啡店是毕了业的学姐搞的,几个年轻的姐姐在前台没什么生气地玩手机,见江垣过去了,不知道跟他说了句什么,两个小姑娘同时笑了起来。
  有一个人往门口张望了一眼,看着苏阿细。
  苏阿细转头看窗外。
  
  再过一会儿,江垣捧了一个鞋盒过来。
  苏阿细下意识地以为是什么整蛊游戏,往旁边躲了躲。
  她听见学姐们在不远处的笑声,讪讪地盯住了江垣,“你又搞什么鬼啊?”
  江垣说:“没搞什么,你打开看看。”
  
  她眼瞪瞪地看着他,没敢动。
  江垣又挪前两步,主动把鞋盒打开了。
  苏阿细机警地看了一眼,发现两团毛绒绒的东西。
  重见光亮,两只乳白色的小奶猫扒拉着纸盒的边沿往外面张望,两双眼睛乌黑发亮,柔软的身子在盒子里调皮地蠕动着。
  
  苏阿细“哇”了一声,没有立马去碰这两只小猫,她神色惊喜地看向江垣,“你买的啊?”
  “是啊。”
  “好可爱……”她用手指戳了一下小猫咪的短尾巴,“我可以碰吗?”
  江垣说:“我给你买的。”
  
  苏阿细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圈,把小猫咪捧到怀里,两只纯种加菲猫,在她的胸口蹭来蹭去,晃尾巴,吐舌头。嘴角垂落着,用无辜的眼神对她撒娇。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蛋黄抱回来的时候也这么小这么萌,然后她好喜欢吃,还好吃懒做,每天除了晒太阳就是睡觉,所以长那么胖……哈哈哈。”
  “这两个小不点看起来好乖啊,蛋黄没这么听话,她小时候还会挠我。我平时在家的话她每天都要跑到我书桌上撕我的本子,给我捣乱,特别神经。而且她的爪子特别能挠。她真的很调皮,我上学不在家里,总是看不好她。”
  苏阿细揉了会儿猫,捏捏小奶猫的爪子,突然湿了眼睛,“上次惠心问我要不要养小动物,我很想养,可是我又怕自己不尽责养不好。而且……我觉得人都好坏,虽然蛋黄总是窜来窜去可是她也没有伤害别人,他们打她的时候,蛋黄一定特别疼。”
  自言自语一般说完这些话,苏阿细发现自己的尾音带着哭腔,她眨眨眼睛,迅速平复好心情。
  
  江垣松了口气,这回算是买对礼物了吧。
  他趁着苏阿细揉猫,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阿细赶紧后退一步。
  江垣把手缩回去。
  她露出一个笑容,苍白中带着感激,“这两只猫要不少钱吧?”
  江垣说:“没多少钱。”
  “等我爸把生活费打过来我就给你。”
  他没说话。
  
  她捧着小猫往外面走,江垣喊了她一声:“苏阿细!”
  “嗯?”
  “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
  “现在说不清楚。”他扯了一下书包带,“我们约个时间吧。”
  苏阿细有点迟疑:“……我挺忙的。”
  
  “一点时间都没有吗?”
  “这段时间课很多,作业也很多。”
  “课多……我也要上课啊,也没那么忙吧?总会有空的啊。”
  她苦笑:“你上课?你还好意思说?”
  
  江垣想了半天,“那这样吧,我从今天开始去上课,上一个礼拜,你要是觉得我有诚意的话,就挤出一点点时间给我。我要说的话不多,但是你愿意听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苏阿细没听明白这无聊的交易规则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她还没接话,江垣已经等不及替她回答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轻笑一下,挥挥手:“那我走了,拜拜。”
  
  苏阿细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回去一心一意地吸猫。
  
  一个星期以后,降温到零下,江垣把一周的出勤记录放在她桌上,“今晚八点半,我在自习教室等你。”
  苏阿细盯着这张纸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问了句,“什么?是要开会吗?”
  江垣:“嗯……对。”
  
  “哪间教室啊?”
  “412。”
  苏阿细:“412不是没灯吗?灯坏了怎么开会?”
  “没灯怎么了?不要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她翻了个大白眼:“……不去。”
  “之前都说好了,你怎么又反悔?”
  “你花招最多。”
  “你去不去我都会等的。”
  “那你等吧,反正我不去。”苏阿细说完,抱着课本离开了。
  
  那天她说没去就真的没去。
  躺在房间里,旁边的柳惠心泡完脚滚进被窝里搂着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苏阿细躺在床沿,感受到柳惠心睡得四仰八叉,她却丝毫没有睡意。
  
  江垣不会真的再等她吧?
  
  按理来说,她说了她不去,也不是开玩笑的口气,他不至于听不出来。可是……可是他是江垣,意气用事起来比谁都一根筋。
  屋外零下,苏阿细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穿得很厚实,往学校赶。她通常不会在晚上十点之后一个人打车,因为不安全。但是这次不知道怎么脑袋发热,为了一个五成的可能性就这么豁出去了。
  
  走廊上,随着苏阿细的步子,头顶亮起来几盏微弱的感应灯,她往最里面的教室走,走得不疾不徐,一直到看到412门口,江垣蹲在那里,她停下了脚步。
  他蹲着,没什么大的动作,趴在膝盖上,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
  棉服的帽子盖在头上,毛毛轻轻摆。
  苏阿细拧了一下眉,喊他一声。
  江垣立马一个激灵站起来了。
  
  她语气带着嗔怪:“你在干嘛?我都说了我不来了你干嘛还等啊??傻不傻?”
  他突然放松地笑了笑:“你这不是来了吗?”
  苏阿细确实有一点生气了,气得心里还有点难过,“以后别这样了……”她瞄过去一眼,“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江垣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冷吗?”
  苏阿细:“我不冷。”
  
  他迈着小碎步靠近她,苏阿细双手插在羊角扣大衣的口袋里,江垣整了一下围巾,走到离她半米远的地方,低下了头。
  他搔搔头发,忸怩了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喊了她一声:“苏阿细同学。”
  “嗯。”
  “我们和好吧。”
  “……”
  
  苏阿细沉默半晌,要求他:“你再说一遍。”
  “我们和好吧!”
  她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
  
  江垣跟上:“和好!”
  苏阿细:“很晚了,别这么聒噪。”
  “我不聒噪,你别走,我现在有点冷。”
  “冷就回去睡觉。”
  江垣停下脚步,“冷得走不了路了。”
  “啊?”
  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要抱抱。”
  “……”
  
  “老婆,你还在生我气吗?”江垣的耳朵冷冰冰,贴着她的脸颊,他轻声说,“就算你看不到我在长大,你也应该看到我有多爱你。”
  这声老婆叫得苏阿细心情特别复杂,复杂到她没有力气去抵抗。
  江垣抱了她一会儿,放开了,看着她说:“冬天这么冷,你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怎么熬过去?”
  见苏阿细仍然没有应承,他又说:“你就忍心看着这么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在寒风中饱受摧残吗?”
  “……”
  “……天哪,你忍心!”
  “别聒噪。”
  江垣委屈地鼓起了腮帮子。
  
  过了会儿,苏阿细也抬头看着他:“你给我一个保证吧。”
  “我保证我会对你好。”
  “你现在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能相信你什么。”
  “每一件事。”江垣眼神炙热,“你要相信,我可以为你做每一件事。”
  
  苏阿细不想听他说那么多话,她站到旁边去思考了很久,回头问江垣的第一句话是:“你真的很冷吗?”
  他点头如捣蒜。
  苏阿细两只手捂住他的耳朵,是真的很凉,“我不是让你多穿点衣服吗?”
  “穿了,在这儿待久了就冷了。”
  她把衣服解开,把贴在小腹的两个暖宝宝取出来,放在江垣脸上,给他暖了暖,“好点没?”
  “嗯。”
  “那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江垣没说话,也没走,只是握住她停留在他脸上的手。
  苏阿细在夜色里红了脸。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他面前紧张什么。
  即使预感到他要吻她了,也只是有点害羞,有点紧张,并不是抵触,不想逃避。
  
  感受到江垣的轻吻落在唇上,苏阿细闭上了眼睛。
  
  ***
  
  平安夜那天,江垣约苏阿细坐摩天轮。
  他每次把她送到小区门口都没有上去过,就站在楼下等她。
  女孩子出个门速度不稳定,江垣在玻璃窗外面照镜子,弄弄头发。
  
  苏阿细下了电梯,远远地看到他,穿了一件长长的黑色棉服。
  江垣虽然身上没什么肉,但是骨架长得还是很标准很匀称的,所以也算属于身材好的那一类男生,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就是传说中的衣服架子。
  
  她走过去,夸了一句:“今天穿的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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