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森林——陈衣归
时间:2018-01-19 15:02:40

  “什么?”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江垣俯下了身,咬着字说,“该嫁人了。”
  
  “……”苏阿细抬手撩了一下头发,顺势挡住半边脸,“你这样说很没有礼貌。”
  “对不起。”江垣看着她,敷衍地道歉,“你生气了?”
  “没有。”
  
  苏阿细没想到,他们的默契需要通过几万光年以外的星星来促成。
  当然了,更需要有强大的勇气来胡说八道。
  
  不过,尽管有点尴尬,苏阿细还是觉得心里有一丝丝暖意。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你是天蝎座啊?”
  
  江垣点头:“嗯,你呢?”
  “双鱼。”
  “那你年初生日,比我大啊。”
  “我98年的。”
  
  江垣沉默了一下,突然俯身,手支在护栏上,鬼兮兮地问了句:“走后门了?”
  苏阿细哭笑不得,她不太想直面他的脑回路。
  
  江垣又问:“你不会跳级吧?”
  “……”
  
  苏阿细把话题岔开:“到底有没有流星。”
  “没啊,好像过点了都。”
  
  以后谁再相信空间里转发的那些百年一遇的天文消息谁就是狗屎。
  真的。
  
  苏阿细舒了一口气。
  眼见她转身离开,江垣犹豫着开口,“我送你回……”
  
  “阿细!你在干嘛!”突如其来的尖嗓子冲着他们这边喊了一声,“回宿舍吗?”
  
  苏阿细指了一下白安安:“我舍友。”
  江垣点头:“那你去吧。”
  
  回去的路上遇到一行围观群众,食堂门口有街舞表演,社团招新的。
  白安安激动地挤进人堆去看。
  
  苏阿细趁机跟她告了别。
  她往他们回来的路上看了一眼。
  他已经不在了。
  
  ***
  
  九月份,天气仍然很热。
  最后一天走方阵会操,上午彩排,等待的时间比较长,稍微不那么累。
  
  下午两点钟开始正式走,教官要求一点四十人都到齐。
  
  苏阿细清点了几遍人数,还差三个女生,到了一点五十,那几个女生才慢吞吞地进了操场。她们互相搀着胳膊,有说有笑。脸上带着很脏的妆容。
  
  教官冷着脸说了句:“快点。”
  她们的笑容僵住几秒钟,随后混进了队伍。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苏阿细觉得头顶飘过来了一片云,遮住了张扬的大太阳。
  
  整个队里的同学都因为天气的原因显得有些倦怠,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每个人都心浮气躁,希望最后一个下午赶紧过去。
  
  领导还在说话。
  一直站在苏阿细旁边的教官突然发现了什么,往后面走了几步,钻进队伍里。
  
  他拉着一个女生的胳膊,问了几句话。苏阿细听见的是“行不行了?”“不行就去休息一下”“不要勉强自己”。女生的头一直低着,好像是中暑了。教官托着她的手臂,把她的帽子摘下来,拉出了队伍。
  
  是乔景。
  她脸色惨白,看起来十分狼狈。
  
  教官把她扶到旁边的树下,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整个团队好像因为一个人的倒下而丧尽了锐气。
  
  “来个人把她送医务室。”
  苏阿细刚准备跨出队伍,江垣已经跑过去了。
  
  众人脱帽,行礼。唯有他们连的人,仍然止不住地往外面看。
  他背着乔景往医务室的方向去。
  
  国歌演奏完毕,国旗还在三分之二的位置,升旗手最后两下飞速地拉着绳子,国旗靠近顶端的时候,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大风把旗面吹得哗啦呼啦。
  
  领导发言:“礼毕。”
  
  教官在队伍旁边绕圈子,小声地说:“大家好好准备,等一下走的时候头不要动,余光看旁边的人,及时调整队形,动作摆到位。也不要紧张,就和我们平时训练一样。记住没?”
  
  底下传来稀稀拉拉的嗯。
  但是苏阿细走神了。
  
  那天一直到结束,苏阿细都没有关注他们连的成绩,好像有人在欢呼,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
  
  然而她一路走神到结束。
  天色越来越沉。
  
  大一新生坐在操场上,有学生代表去主席台领奖状。旁边的女孩子纷纷拿出手机来对着不远处帅气的营长拍照。今天下午,他们就要离开了。
  
  阅兵仪式结束之前,他们开始合影。
  
  苏阿细有点疏离,她站在旁边看着团团流动的人群,觉得头晕。细小的雨滴打在脸上,她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
  一切都结束了。
  
  那天的天气不好,但是苏阿细的心情很好,让她心悸了一个暑假的大学军训总算结束了,而且以后再也不用面对这种残酷的入学考验。她觉得很开心。
  
  开心的苏阿细,也自然不会想到,在此后每一年看着新生入学的时候,她会一边骂着他们霸占食堂好讨厌,一边又无比羡慕这些痛并快乐着的“马赛克”。一边用学姐的威严来鄙视他们的嚣张,一边为自己一脚已经跨出校门而感到酸楚。
  
  难过的是,在最开始就已经交出了自己最好的模样,导致捧着一颗心去交换另一颗心的热情,只会在这个小社会的打磨里慢慢变质,乃至消弭。
  
  难过的是,你永远想象不到,四年的时光会让你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大人。
  
  苏阿细是第一个走出操场的,她去了一趟医务室。
  
作者有话要说:  给新文《长南往事》打个广告:
一句话简介:关于某包邮区的小朋友是怎么念书的orz
文案一:某天,夏安拎着凳子杀气腾腾地冲进教室:“小弟,抄家伙!跟老子去砍人!!”
阮宁把23分的政治试卷扔他脸上,冷冷地说:“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500遍。”
夏安把凳子甩出去:“……老大,您今天格外漂亮。”
「你有多少种中二的症状,我就有多少种治你的绝招。」
文案二:每一个梦想成为超级英雄的男孩子,在遇到某个姑娘的时候,都得做回他自己。
每一个快要被所有人放弃的女孩子,在哭着说“我学不下去了”的时候,都渴望有人扶她起来,“再坚持坚持。”
「你惊艳了别人的时光,却温柔了我的岁月。」
1.中二少年x腹黑少女
2.长南街扛把子带着他的小青梅仗剑天涯的故事。
3.一个学渣的高考梦。
“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低头,更精彩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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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会比较活泼一点。
10、靠近一点点「一」 ...
  苏阿细走进医务室。
  
  进门走到顶头,左右两边都是长长的通道。她一眼就看到江垣靠在窗户上玩手机。他把衣服的袖子卷到胳膊肘,就像穿高中校服一样随意。
  
  他看着她走近,说的第一句话是:“外面下雨了?”
  苏阿细说:“毛毛雨。”
  
  “走得怎么样?”
  “还好。”苏阿细把外套脱下来,放在自己臂弯里面,正好溜进来一阵风,两条胳膊被闷得太久,一下子得到了解放。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白白细细的手臂呈现眼前,促使男生低下了头。
  苏阿细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扇门的门牌:“乔景呢?”
  
  “在里面。”江垣玩手机。
  
  她敲了两下门,然后走进去。办公室里一股药水的味道,医生抱着后脑勺,在苏阿细开门的瞬间,他正好往后面的椅背靠去,面目扭曲地打了一个哈欠。
  
  木椅子不受重,吱吱呀呀叫着。
  乔景把外套脱了,捧着一杯白开水喝。脸色惨白。
  
  医生挺随和的,冲着两个小丫头笑笑:“没事,中暑了,我给配点药,等会儿去隔壁拿。”
  乔景委屈地嘟了一下嘴巴。
  
  “你们军训不容易啊,这么多天都没下过雨。今天结束了吧?”
  苏阿细点点头:“结束了。”
  
  她扶着乔景出去的时候,江垣悄悄地跟上前,在她耳边问了句:“你家住哪儿啊?”
  苏阿细没看他,“尤唐街。”
  
  沉默了一会儿,他放缓了步子,直至停下,看着她离开:“那没办法了,不顺路。”
  “……嗯。”
  
  ***
  
  军训结束正好到了中秋假期,苏阿细和乔景回家,柳惠心和白安安留在南州,去坐坐船,看看海,在她们看来挺新鲜的。
  
  但是苏阿细来说,只是一个慌乱的中秋节,年年如此,不外如是。
  她买了一些月饼。
  
  放假的第一天下午,她把三楼里里外外大扫除了一遍,父母从下午开始就联系不上了,应该在飞机上。
  
  奶奶上楼给她送了一点自己做的南瓜红枣粥,进门的时候苏阿细在里面的房间。她出来之后才听见奶奶已经在客厅里收拾着。
  
  苏阿细看了看门口,有点生气地说:“你怎么不换鞋?”
  奶奶说:“要紧吗?我鞋子挺干净的。”
  
  “我刚刚拖的地,”她拿了双干净的拖鞋送到厨房,“你穿上吧,我马上重新拖一下。”
  苏阿细今天有点紧张。
  
  奶奶直点头:“行。”
  
  苏阿细的奶奶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是小学的音乐老师,后来年纪大些,爷爷去世了,苏阿细的爸爸去了国外,她就萌生出退休的念头。可以说是因为,孤寡老人没有了奋斗的动力。
  
  奶奶现在也不过刚刚六十岁,看着挺精神的,开家小卖部,能挣生活费,家务活也都能做。
  
  奶奶很疼阿细,她也不止一次劝过儿子儿媳经常回家看看,他们嘴上答应得很好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几乎是从四五岁开始,就疏于亲情的呵护。
  
  苏阿细是长大以后才知道,他们从小这样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群体,被称为“留守儿童”。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剪纸,剪完了,欣赏完,又扔掉。
  
  ——直到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苏阿细激动地跑到楼梯口,看着慢慢往上走的女人。她低头,女人仰头,接受到彼此的讯号,苏阿细叫了声“妈妈”。
  
  妈妈“诶”了一下。
  
  “小小在家里做家务呐?”妈妈把外面罩着的线衫脱掉,挂在手臂间,踩着厚重的高跟鞋往屋里走。
  她化了淡妆。
  
  妆容让妈妈看起来很年轻,从好几年前就是这样,苏阿细觉得有个年轻的妈妈这一点让她很得意。虽然她从来没有去开过家长会。
  
  妈妈穿一条灰白色的阔腿裤。如果不是高跟鞋撑着,裤脚快要卷到地面。因而眼下悬着的一圈碎边,让她走路的姿态显得有几分暧昧。
  
  苏阿细“嗯”了一声,听见爸爸在楼下和奶奶说话。
  
  妈妈往里面走,她想说她刚刚拖完地,要不要换一双鞋再进来。
  
  可是苏阿细觉得自己嘴巴张不开,她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鼻子有点酸涩,如鲠在喉。
  她知道,有根弦断了。
  
  连接着她跟爸爸妈妈的那根弦,在她小心翼翼地维护了很多年以后,终于还是断了。
  
  妈妈走到客厅的窗户边,环顾四周,把窗户推开:“平时别总把窗户关着,得透透气。”
  
  苏阿细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下雨天,雨淋进来,地板会受潮变形。”
  “哦,”妈妈往苏阿细的房间里看了看,“作业做完了吗?”
  
  苏阿细说:“大学了,没有作业。”
  
  妈妈被她提了个醒:“对了,上次说的转专业的事情,你自己放在心上啊,平时咨询一下身边的学长学姐,看看你们学校这个怎么转,有什么要求,该花钱的地方还是要花的,我跟你爸爸不会含糊。”
  
  “知道了。”
  
  妈妈在沙发上坐下来,把衣服盖在腿上,有些疲劳地打了个哈欠:“我是建议你学个金融方面的专业,你爸说法律或者酒店管理也行,小姑姑就是当律师的,你要是能学出来她帮你找找关系,学酒店的话,万一以后不出去就留在南州也能混口饭吃。你自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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