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比他爹聪明。”赵红英随口应着,成功的堵住了宋卫国即将出口的话。想了想,她又叮嘱毛头,“这话在自家说说就好了,不准拿到外头去说。”
虽然赵红英觉得,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的,完全不需要顾忌对方的名声,可她懒得跟娘家那帮子蠢货搭上边,事实上她承认的娘家人只有她亲哥赵满仓和亲侄儿赵建设。
既然都不打算管闲事,那就得叫毛头悠着点儿,进门嘚瑟出门装怂。
毛头一脸“我很懂”的点了点头,回头就开始留意那些人迹罕至的林子、院前屋后的柴禾垛。他甚至还琢磨着,等秋收结束后,一定要耐着性子一个个翻麦垛,就不信寻不着好戏瞧。
而就在这时,赵家那头也闹腾开了,作为本生产队的大队长兼赵家最出息的子孙,赵建设成功的被坑了进去。
天知道这事儿该咋算,真要是两情相悦,那就赶紧摆酒结婚呢,折腾那些有的没的干啥?可赵建设显然不傻,那头赵建跃倒是个没脑子的,可他爹妈却是明白人。
赵家在第七生产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赵建跃这人吧,是没太大出息,就是个老实头,倒也有把子力气,赚的是整工分。他之所以一直没讨到媳妇儿,一个是年岁还不太大,再一个就是作为家里的独子,他爹妈想好好相看一下,既不能找太厉害的怕回头他叫媳妇儿压了去,又不能找太软弱的,俩软蛋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拖二拖的,就拖到了赵建跃十九岁,冷不丁的,就闹出了这么个事儿。
回头,赵红霞就来老宋家说事儿了,她觉得不能叫她一个人糟心……哦不,是看戏。
去之前,赵红霞特地扒着院门瞧了一会儿,确定隔壁家的黑炭头跑出了家门,这才擦着冷汗走了进去:“姐!”
赵红英躺在屋檐下的藤椅上,一手揽着喜宝,一手拿着大蒲扇正扇着风。听到声儿,她抬起眼皮瞧了瞧:“哟,咋了?老赵家要办喜酒了?”
“做梦吧!”赵红霞自个儿从堂屋里搬了凳子出来,顺便也扒拉了把大蒲扇,先狠狠的扇了几下,去了去热意才说,“建跃那小子倒是乐意得很,他爹妈不同意,建设也坚决反对。”
“别光动嘴皮子啊,你倒是演一个呢。”
一听这话,赵红霞满脑子都是昨个儿那小黑孩儿连蹦带跳、连比带划,还自带配音的惊人演技,一时间也跟着黑了脸,啐道:“你当我是你家那个小黑炭吗?长得比人家城里的蜂窝煤还黑,没想到脑袋瓜子倒是挺灵光的,保不准你们家还能再出个初中生呢!”
“咋说话的?”赵红英不乐意了,拿大蒲扇指了指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喜宝,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家喜宝,将来可是要上大学的!”
“哟,那你可比建跃那小子还能做梦。得了得了,先说正事儿。我跟你说啊,建设说,来队上的那些知青迟早都是要回去的,咱们这破地儿根本就留不下人家。”赵红霞神神秘秘的凑到了赵红英耳边,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怀疑,“你说,这要是酒也摆了,洞房也入了,保不准回头连孩子都生了,这人还能回去?回啥回呢!”
赵红英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说:“那可不一定,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你要是问我,我倒是觉得建跃还是在咱们公社里寻个媳妇儿靠谱些。”
将心比心,她自个儿闺女好不容易念完了初中,也没的叫回乡下嫁个地里刨食的,人家本来就是城里的姑娘,现在是没法子,将来一定有了别的出路,谁能留得住?真要是有这个本事,赵建跃也不会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了。
姐妹俩的意见虽然不统一,倒是也没闹出矛盾来。说白了,赵建跃他们家跟赵红英、赵红霞关系也不近,是算娘家人,也的确是沾亲带故的,仅此而已。
闲话家常而已,横竖赵家这头是男的在搞事,哪怕最后闹崩了,也不怕丢丑。
抱着这样的想法,姐妹俩倒是镇定得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期间,喜宝终于彻底败给了周公,从最初的眼睛一开一合,到后来彻底睡过去了,小胸脯微微颤抖着,时不时的砸吧下嘴巴,也不知道时不时梦里梦到了好吃的。
……
临近秋收,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赵建设虽然烦家里的那点破事儿,却更在意队上的情况。很快就做出了调整,让社员们提前上工,天刚破晓就下地,等日头升高了就回家歇着,下午太阳快落山了,再出来继续干活。
这么一来,倒是叫社员们稍微松快了点儿,可知青们那边却更难熬了。很多新来的知青都从未经历过农忙,被老知青一吓唬,加上最近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就忍不住心里直打鼓,还没秋收就已经先犯怵了。再一个,自打赵红英撂摊子不干后,他们煮饭就得靠自己了,可很多人连土灶都没用过,哪会干这些活儿,很是闹腾了几天后,弄得人人都吃不饱睡不好。
做饭那事还没了结,姚燕红的事儿就发了。
姚燕红就是曾经试图勾搭宋卫国,结果不幸抛媚眼给了瞎子看,在转移目标后又瞄准了赵建跃,最终勾搭成功的奇女子。
之所以说她是奇女子,还不是说她思想有多开放,而是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真的付出啥。想着宋卫国人老实,家里又有妻儿,就算真的给了她好处,她事后反悔也不怕宋卫国把事情捅破,毕竟人都要脸。至于赵建跃,她只知道这人是赵建设他堂弟,同样看起来挺老实的,想着叫人家摸一摸小手,搂一搂小腰,等事儿一成再来个抵死不认呗,横竖她以害羞为名,每次挑的地方都极为隐蔽。
想法很美好,却很不幸的被一群小孩崽子给破坏了。
更叫她没想到的是,赵建跃居然跑来知青点找她,虽然是叫她出去说话,可这一举动已经引起了其他知青的注意,她跟着走出知青点的时候,就觉得脸上一片臊红,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不是说好了叫你别来知青点找我吗?”姚燕红不想跟出来,可又不敢直言拒绝,事儿还没办妥不说,偷摸着牵个手搂个腰都能叫人发现,虽然对方只是一群孩子,可她时候仔细想了想,总觉得赵建跃当时那个眼神,应该是认识他们的。再转念一想,乡下地头跟城里又不一样,谁还不认识谁了。
当下,她一个没忍住,压低声音问:“那天下午……那几个孩子是谁家的?”
“我姑家的。”赵建跃老老实实的回道,又问她,“我妈叫我来问问你,要不咱们摆酒结婚算了。你放心,只要咱俩结婚了,你不用下地干活,我养你。”
就算赵建跃不如赵建设那头日子过得红火,可养个人还是容易的。尤其他们队上,很多新嫁娘头一年都是不下地的,要是碰巧怀上了,更是能休息个一两年。再说了,就姚燕红这小身板,下不下地意义都不大,横竖也赚不了几个工分的。
可显然,姚燕红铁定不乐意。
“你就惯会哄人玩,上回答应过的事儿还没成,现在又哄我。”姚燕红故作赌气离开的模样,却不想被赵建跃一把拦了下来。生怕这一幕被人瞧见,姚燕红忙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冲着他怒目而视。
赵建跃赶紧解释:“我听说,秋收过后咱们队上会造个小学,到时候要从你们知青点挑老师,你那么聪明,我叫我哥挑你?”
“你说的是真的?”姚燕红心动了,比起下地干活,当个小学老师显然要轻松多了。毕竟,他们离开大城市上山下乡,是绝不可能真的留下来吃白饭的。然而,结婚这事儿她却是从未考虑过的,最起码现在没想过。
“当然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那就再多等两天,大队长说了,秋收一结束,就该找人砍树挖泥盖小学了。”
盖小学这事儿是笃笃定的,绝对属实。然而,能不能把姚燕红安排到小学里,赵建跃心里完全没有底。他原本想的很好,等两人结婚了,叫他妈去赵建设那头哭一哭,到底是亲戚,怎么着也能给安排了。可他也没想到,这话赶话的,一不留神给说了出来。
姚燕红也很迟疑,考虑了一会儿后,她把手伸进了赵建跃那粗糙的大手里:“你瞧,来这里后我干了太多的活儿,手都变粗了。”
“好好,我瞧瞧……”赵建跃以为她这是答应了,顿时欣喜不已。赶忙顺着她的意思,先往柴禾垛后头躲了躲,又摸着那柔软的小手,心下暗自嘀咕,这不是挺嫩的吗?咋就粗了?话虽然如此,他终于不是宋卫国那傻子,没把这么蠢的问题问出口,而是摸着小手搂着小腰,着实亲热好一番,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了。
直到两人走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柴禾垛底下才吭哧吭哧,格外费劲儿的钻出了一个小炭人……
第035章
“哥哥, 你又不带我玩!”
喜宝很不高兴,随着秋收的到来, 家里人都忙于下地干活, 就连强子和大伟也被征用了,哪怕干不动活儿, 可他们能去坝子上看着, 万一要是遭遇雷暴雨天,起码能帮着带个口信。春丽姐妹也没闲着, 她们做不了太复杂的饭菜,可煮个捞干饭或者蒸个饼子啥的, 还是没问题的。至于最小的臭蛋, 他被袁弟来带去地里了, 生怕留下来没人照看出了啥意外。
于是,喜宝就这样落了单。
本来依着赵红英的想法,有毛头跟喜宝作伴, 两人就差了半个月,平常也玩得很好, 肯定没问题的。可惜,她只猜对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自打那一天,毛头在山上林中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后, 就迷上了这个新游戏。他最开始倒是带着喜宝的,也不是光带一个人,而是大部队一起行动。可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么做目标实在是太大了, 轻易就能给人察觉。所以,后来他开始把其他人撇开,就只带喜宝一个,可喜宝长得好看,白白嫩嫩的,大老远的就能瞅见她。不得已,毛头再度精简了人数。
一个人就方便多了,他专门找那些隐蔽的地方,瞅准了目标后,先躲起来,等回头谈恋爱的人走了,他再慢悠悠的钻出来,保准没人发觉。
这不,他天天都能看到好戏,有些没啥意思的,就只放在心上,不说出去。碰上特别好玩的,就回家表演给家里人瞧。
面对喜宝的质控,毛头立马表态:“奶说的,大热天的你跑出去玩,中暑了咋办?还是叫我一个人去吧,你想看啥听啥,等我回来学给你看!”
换一个人都不带这么自信的,可毛头就是不一般。
瞅着他又开始吹牛逼了,喜宝倒没说哈,她还处于“哥哥说啥她信啥”的阶段,可春丽几个却不买账了。
“毛头你吹牛不打草稿!”
“奶说了,你就跟爸一样,尽爱吹牛逼!”
毛头很生气,当即又表演了一出。不是之前赵建跃和女知青姚燕红的事儿,这俩每回凑在一起不是牵小手就是搂小腰,头一次瞧见还挺稀罕的,可瞅得多了,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
今个儿毛头要说的是一件新鲜事儿。
“我给你们说,咱们队上许大妞,就快要生娃娃了!”毛头要么不说,要么就直接来个深水炸弹,炸得人头晕眼花。
在场的人,就算是喜宝也依稀记得袁弟来生臭蛋的事儿,具体情况是不知道,可她记得两年前的那个冬天,院子里传来特别凄厉的惨叫声,要不是张秀禾一直把她搂在怀里,她都快要吓哭了。春丽他们就更不用说了,生娃娃嘛,都知道是咋回事儿,可……
春丽纳闷了:“你说的是许奶奶家的许静姑姑?我咋不记得她结婚了呢?”
“就是她啊,许大妞啊!”毛头拍着胸口,虽然他只是个三寸丁,那可气势比他那个怂爹可强太多了,“许老婆子天天就在那儿叫,‘大妞!大妞你又死哪儿去了?你侄儿尿裤子了!’……就是那个许大妞!”
听他说的那么详细,那就不会弄错人了。春丽想来想去,就是不记得了,又问毛头:“你咋知道她要生娃娃了?她找对象了?”
毛头就等着姐姐追问呢,一听这话,立马将起手式准备好:“啊哈嘿!你们坐稳当了!”
喜宝第一个搬来小板凳坐好,她还知道挑个最佳位置,也就是堂屋屋檐下的阴凉处,不单这样,她还特地把自己的搪瓷缸子端过来,里头是盛好的凉白开。
其他几个也不甘落后,拿板凳的拿大蒲扇的,很快四个小姑娘就排排坐好,只等着好戏开场了。
……
亏得老宋家这边,极少有人上门做客,再一个就是秋收到了,大家伙儿都忙得很,真的没啥精力折腾。当然,谈恋爱不算在内,就是因为秋收太辛苦了,这不就更方便献殷勤了吗?
今年的天气有些怪,提前好些日子就热了起来,到了三伏天正日子,热的叫人恨不得把身上的皮都给扒下来。哪怕中午不用干活,傍晚太阳快下山那会儿,也一样热得够呛。就有那不懂事儿的知青,不顾社员们的提醒,愣是不穿长袖长裤,就这么背心短裤的下地去了。一天下来,人晒得通红,就跟烤熟了一样。
老宋家上下当然不会那么不懂事,就连强子和大伟,也都是全副武装的,长袖长裤是必备的,他们还都戴上草帽,帽檐下头都缀了毛巾的,尤其是后面,得把脖子给挡住了,稍不留神,回头一搓就是一层皮。
等一大家子人忙完地里的活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后,满脑子就想着赶紧填饱肚子上床睡觉,真的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结果……
喜宝晃着两条小胖腿,颠颠儿的跑上来:“奶!许婆婆家的大妞姑要生娃娃了,咱们是不是得攒鸡蛋送过去?”
上回赵建设他媳妇儿生孩子,赵红英就攒了二十个鸡蛋给人送去,说是鸡蛋补人,叫好好坐月子。这事儿就发生在今年开春,春耕之前的事儿,所以喜宝记得一清二楚。不过显然,她弄错了一件事儿,别说人家许静还没生,就算真的生了,也不关老宋家的事儿。送礼只存在于亲戚或者关系很要好的人家之间,宋家跟许家屁关系都没,往上数八辈都扯不到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