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情况依旧,仿佛是那股子霉味激发了孕吐功能,她愣是恢复了到了怀臭蛋那会儿。
仔细想想,她倒不觉得有啥问题,想当年怀喜宝的时候倒是平顺得很,可这不是生了个丫头片子吗?现在这怀相跟怀臭蛋时一个样儿,不正好证明了她这一胎又是儿子吗?
想到这里,袁弟来觉得好受多了,可她现在这情况,明显是不能下地的。
到了傍晚时分,宋卫民又来看了她几回,送些热水和饭菜,问她要不要见见臭蛋,毕竟有段时日没见面了。答案显然易见的,袁弟来断然拒绝了。
宋卫民没再勉强她,主要是她现在这个状态,的确没精力哄孩子了。
这个大年夜,老宋头和赵红英倒是挺满意的。阖家欢乐,子孙绕膝,就少了个碍眼的袁弟来。
一大家子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别提有多心满意足了。就连“不幸”被亲妈抛弃了的臭蛋,也始终开心的偎依在张秀禾身边,一口一个妈,叫得张秀禾恍恍惚惚,再一看聚在自己跟前的六个孩子……
强子、春丽、春梅、毛头、喜宝、臭蛋。
哟,这是不是亲生的还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反正俩白捡来的,长得就是好看!!
没高兴多久,毛头就开始闹了:“妈,我要出去玩,喜宝,咱们走!”随后,强子也拽上了大伟,麻溜的跑了,春丽也不甘示弱,转眼间所有的孩子跑得只剩下了一个臭蛋。
臭蛋还是那副标准的傻甜白神情,萌萌的看着张秀禾。张秀禾被他看得受不了了,忙问他:“你咋不去玩呢?跟着毛头去,别走丢就行。”
“不去玩,我要跟着妈。”臭蛋觉得开心极了,这半个月来,他比之前半年都高兴,终于又可以每天跟在妈妈身边了,哪儿也不去,就是跟着妈,多高兴呢!
打死毛头都不知道,为啥臭蛋跟他在一起时总是要跑,而跟在张秀禾身边时,却比啥时候都乖呢?那是因为臭蛋打小就被袁弟来教导,要跟着妈,哪里也不能去,妈最喜欢臭蛋,臭蛋也要最喜欢妈,不能跟陌生人说话,更不能跟陌生人走。
总之,听妈的准没错。
是没错,唯一错的是,他认错了妈。
……
撇开臭蛋这个活宝中的奇葩不提,老宋家的其他孩子倒是玩得挺开心的。虽然年岁各不相同,可同样都是在念小学或者从队小学毕业的,在队上轻而易举的就能呼唤出一堆小伙伴儿来。正好,大过年的,无论是爹妈还是爷奶都不会太管束孩子,想玩就玩,想闹就闹,只要别想不开点了柴禾垛啥的,单纯的疯玩疯闹,没有哪个大人会责怪的。
喜宝他们一出家门,就分成了两拨,强子和大伟仗着人高马大,先跑远了。春丽到底还是不放心俩小只的,毕竟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问了他们要去赵家那头,就干脆陪着一道儿过去了。
等到了赵家这边,春丽还带着弟妹特地往曾校长家去了。
曾校长家原本只是夫妻两个,不过谁叫他是队上小学的校长呢?赵建设把生产队管得很好,外头再多的风雨也影响不到队里,所以尊师重道这事儿,在这里还是很讲究的,起码一帮子小孩崽子都跑过来了。
“校长给糖吃!”
过年了,最高兴的就是能到处讨糖吃,虽然多半时候只能讨到一些花生南瓜子之类的,不过那也很值得高兴了。
可曾校长,还真就准备了不少糖果,全是硬水果糖,小小的一块糖能吃好久,也是最得孩子们心的零嘴儿。
但凡是上门来闹腾的,曾校长都一人发了一块,轮到毛头和喜宝时,他还嘴角抽了抽,本能的去搜寻另一个小小的身影,结果却啥都没看到,不由的奇道:“臭蛋呢?又跑了?”
“没呢,在家缠着妈。”毛头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他的全部心思都在糖块上,剥开糖纸后立马把糖块往嘴里一塞,然后笑嘻嘻的冲着曾校长说,“要不校长你再给我一块,我带给臭蛋吃?”
曾校长立马又掏出一块,却给了喜宝:“喜宝,带给臭蛋吃。”
喜宝笑了,眯着眼睛笑得眉眼弯弯:“好!”
毛头气鼓鼓的看着校长,加上他嘴里含着糖块,那样子真的很像是一只小青蛙。
就是黑了点儿。
队上终究不比城里,冬日里天黑得又早,这年头也没灯,一群小孩崽子们在队上跑了一圈后,就急吼吼的回家去了。饭菜虽然都吃完了,可照例,回到家就可以发压岁钱了,爷奶还会拿出不少零嘴儿出来,今晚注定是个热闹喜庆还能饱口福的好日子。
回去的时候,喜宝他们毫不意外的碰上了同样往家里跑的强子,两拨人再度汇聚,毛头主动挑衅道:“哥你今年还拿一分钱吧?”
“瞎说!我算术及格了,奶说了能拿翻倍的压岁钱。”强子早就在期待这一刻了,毕竟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他只及格过这唯一的一次,而且尚不知晓明年到底能不能复制今年的神话。
咳咳,其实他就是没信心再及格一次了。
偏毛头还要捣蛋:“真可惜啊,好不容易及格了,结果还是垫底的。”
强子歪着头瞪着毛头,认真的思考大年三十揍弟弟会有啥后果。大概,会连一分钱的压岁钱都拿不到手吧?想到这儿,他放弃了:“我回头再收拾你!”
喜宝笑嘻嘻的拉过毛头:“强子哥哥最好了,强子哥哥不收拾毛头哥哥。”
“你就偏帮他!”强子转了转眼珠子,突然说起了一个事儿,“对了,你俩知道不?年后,咱妈要回娘家呢,还说要带上我!”
张秀禾的娘家离这儿比较远,平时没空回去,只有正月里才会回一趟,不过她很少带上全部孩子,多半时候要么是她跟宋卫国两人回去,要不就带上两个大的。别的不说,反正毛头长那么大,一次外婆家都没去过。
毛头还在思考强子这话是啥意思,强子又说了:“你听到没?爸妈要去外婆家,带上我,不带你!”
“那我呢?”喜宝仰着头问道。
强子卡壳了,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他完全不知道该咋说才好。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强子当然知道喜宝不是自己的亲妹妹,所以,他要回外婆家,喜宝……
“兴许只带我一个,其他都不带。”强子含含糊糊的说,“不然你自个儿去问妈。”
喜宝愉快的采纳了最后一个建议,毛头也是,反正他俩完全不相信,张秀禾会独独疼爱强子哥一个。
等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跑回家,赵红英已经在发压岁钱了。准确的说,是臭蛋一手举着一个硬币,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奶!我们回来了!”跑出去玩了半天的孩子们一拥而上,皆满脸期待的望着赵红英。压岁钱啊,只属于自己的钱啊,哪怕数量再少,哪怕压根就不花,藏在兜里,或者放在铅笔盒里,光看看都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儿。
再看臭蛋,他两只手都有硬币,虽然全是一分面额的,可他不是考了鸭蛋吗?为啥还能拿那么多呢?
孩子们还没想明白,赵红英已经开始发了。
“毛头和喜宝,考了双百分,奶给你们每个人三分钱。丽丽、芳芳、梅子,每人两分钱。哦对了,大伟也全部及格了,一盏灯笼都没背回家,也是两分钱。强子……”
“我也是两分钱。”强子提醒他奶,“我算术及格了!”
赵红英呵呵哒的看着他,到底还是给了他两分钱,并说:“如果下回考的比这回差,往后别想拿一分压岁钱!”
强子惊呆了,扭头就去看他爹妈,结果他爹很开心的跟爷和俩叔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压根就没看这边,至于他妈……
臭蛋这会儿已经脱离了人群,他高举着硬币,欢欢喜喜的奔到了张秀禾面前,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妈!压岁钱,全给妈!我以后跟四叔一样赚大钱,赚了大钱全给妈!”
张秀禾发誓,这话绝对不是她教的。不过,就算这样,光是听听这话,她这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好,臭蛋最乖了。”一把把便宜儿子搂在怀里,张秀禾咋看咋喜欢。虽说强子很懂事毛头很聪明,可有个可爱又会撒娇的小儿子也不赖啊!
真不赖!!
谁也没有注意到,堂屋角落里坐着的宋卫民神色复杂的往这边瞅了好几眼,他是有心想出面的,想说臭蛋明明是他和袁弟来的儿子,可想起袁弟来说啥都不愿意看到臭蛋,加上臭蛋只是叫错了妈,并没有叫错爸,他就止不住开始犹豫起来。
偏老宋头目睹了一切,也从赵红英这些日子絮絮叨叨里知道了真相,对袁弟来这个儿媳妇儿相当看不上。可他一个当公公的,又不能去教训儿媳妇儿,只能忍着憋着。现在,瞅着老三窝囊的缩在角落里,只会用眼角瞅着那头,顿时就来气了。
“瞅啥?你大嫂帮你带孩子还不好?横竖都是一家子,计较那么多干啥?”老宋头冷眼瞪向宋卫民,“还不给我倒酒。”
宋卫民忙收回了目光,提着小酒壶给他爹还有两个哥都斟了酒,先前的想法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喏喏的附和着:“对,爹你说的对,都是一家子,一家子。”
一家子当然要相亲相爱了,没的计较那么多的。
等酒足饭饱,也闹腾够了,简单洗漱之后,各家各回了屋。
老大宋卫国那一房是最热闹的,媳妇儿带着五个娃儿,喜宝虽然跟着赵红英睡,也还是特地回过来道了别。老二宋卫党也差不多,除了媳妇儿还有一儿一女两个娃儿,是比不上老大家,却也谈不上冷清了。
唯独老三宋卫民……
沉默的抹了把脸,他拖着步子回屋去了,最起码屋里还有他的媳妇儿,总不至于叫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待着。
第045章
对于孩子们来说, 过大年真的是最开心的事儿,除了玩和吃外, 还有压岁钱!!
正月初一, 当大人们还在忙活时,小孩子们完全不用人催, 就早早的起床穿衣跑出门来, 跟上学时候那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这年头,家里的孩子又多得很, 不一会儿,各家各户就只听到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了。
要是家里条件稍微好些的, 还会给孩子们做件新衣裳, 或者将旧衣服改改, 给孩子套上,再不济也会给做一双新鞋子。毕竟,新年新气象, 老祖宗传下来的习惯,不是一句“不能搞封建迷信”就能彻底抹消的。唯一叫家里老人难过的是, 祭祀全部都被取消了,就连年前的祭灶神都没了,还是赵红英偷偷的拿了糕饼意思了一下, 还不敢跟小孩子们说,唯恐他们一时不查说漏了嘴。
伴随着天色彻底大亮,早饭也端上桌了,老宋家的条件是真不错, 加上又因着这边的习俗里,正月最好是顿顿吃饺子,这一整个月是做不到,可初一还是没问题的。
等喜宝他们结伴奔到了堂屋时,桌上已经摆满了大小碗碟。
老宋家的人更喜欢吃汤饺子,每个人碗里都盛了大半碗饺子汤,还有数个翻滚着的胖饺子。
“赶紧吃,吃完都出去玩,别待在家里碍事儿。”赵红英一点儿也不稀罕孩子们帮着干活,主要是家里人手够,再一个,她一直认为,既然还在念书就不算是劳力,等读完书出来,自然有干不完的活儿。
赵红英一声令下,全家除了袁弟来之外,都埋头苦吃。
饺子是年前就包好的,特地拿到室外给冻住了。大冬天的,也就只有这个好处了,哪怕提前备好的食物,放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不带坏,倒是省事不少。
正月初一这顿饺子,是难得的白菜猪肉馅儿,皮薄馅儿多,横竖都是自家人吃,犯不着这么抠抠索索的。不过,就算再怎么大方,里头的肉馅儿也不多,还在滋味相当不错,连饺子带汤的,满满一大碗下去,既饱了肚子又热乎了身子。当然,要是还不够就去灶间自个儿盛,赵红英坚信,初一一定要吃饱,不然接下来一年都得饿肚子。
这个说法虽然没有任何依据,可家里人还是很愿意听她的。
呼噜噜的吃完早饭,几个孩子刚要冲出堂屋,张秀禾特地叫住了臭蛋,问他:“给你放床头的衣服咋没穿呢?”见他一副迷茫的样子,她又添了一句,“你早上起床,看到枕头边的衣服了吗?咋不穿呢?走,我给你换去。”
臭蛋乖乖的跟着“妈”走,回到屋里,脱掉了已经脏得很的旧衣裳,换成了崭新又合身的棉袄。
张秀禾边给臭蛋换衣裳,边忍不住在心里抱怨着。臭蛋这孩子,虽然不及喜宝在家里受宠,可因为先前袁弟来养得很是精细,加上模样确实可爱讨喜,永远都是一副干干净净的样子。可那却是先前的事情了,自打袁弟来知道臭蛋傻了,又恰好得知自己又怀孕后,就再没理会过臭蛋。也是从那一天起,臭蛋除了洗脸洗脚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没换过。
其实,乡下地头换衣裳也不是那么勤的,加上这会儿是冬天,连着大半个月都穿同一身衣裳也不算太过分,问题在于,臭蛋先前养得太精细了,一直都是白白净净的孩子,冷不丁的浑身上下都脏了起来,别人也就算了,反正张秀禾看着就难受。
正好,她想起早几年赵红英给了她一大块处理布,当时是叫她给毛头做两身新衣裳的,结果衣裳倒是做了,穿在毛头身上那叫一个惨不忍睹。要是光难看也就算了,关键毛头还不干,又哭又闹的非要他的麻布袋子。那两身衣服就一直被她搁在箱子最底层,想着万一自己又怀了呢?
结果,毛头过年都七岁了,她的肚子却再没有过动静。刚好前段时间收拾东西,她把簇新的衣裳翻出来修修改改,又衬了棉花进去,做了一身新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