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还是不想成为下一个小矮人的动力,总之,在这一刻,李末解奇迹般全身有了力气,从地上爬起身开了门就跟了出去。
脚步声已经下了楼,到二楼,又到一楼。
李末解跟到二楼楼梯口拐角,看着转过走下去就到的一楼,想象着就能看到那个残忍连杀了四个人的凶手,她瞬间又生了退缩的念头。
就像在月夜暴风雨中行驶的船只,本已预料到了惊涛骇浪,一个激浪迎面拍来,她又怕激浪过后,将是一只能将她整个人吞食下去的鲨鱼,还是一只已吞食过四个活生生的人的恶鲨!
终是狠下了心肠,迈出了转下一楼的第一步。
只要知道了凶手是谁,只要知道了凶手的藏身之处,她不动声色,她不会不自量力地冲上去跟凶手搏斗,她就看看,看个清楚,然后再叫醒区子平、孙吕国。
三人合力,即便不杀了凶手,也足以将凶手捆绑起来,限制凶手不再杀人。
这样他们至少可以安全地等到第七天过去,在第八天迎来杨高的船,带着他们远离这个宛如恶魔之口的岛屿。
跟到了一楼,已经看不到人影。
李末解踌蹭半晌,往窗外看了看,见没人,她开了门跟到屋外。
屋外只屋檐下一盏昏暗的夜灯,微微照亮着屋前正中的小路,那里有着浅浅的鞋印。
鞋印不大,像是女人的鞋。
她把自已的脚拿上前去比了一比,竟是和她的37码鞋一般大小。
她看着微怔。
凶手难道是个女人?
没错了,这岛上果然有第八个人!
他们上岛的七人中就她、萧爱琳、胡眉子三人是女人,可三人死了两人,就剩下她了。
她没杀人,她不是凶手,四个上岛来的男人中还活着的孙吕国、区子平,他们两人的鞋都至少在40码或以上,那么这个鞋印只能是第八个人的。
且还是个女人!
很明显,凶手顺着这条小路往外走了。
李末解看着小路黑幽幽的尽头,像是能一口把她吞下的血口,她抖了抖,死命攥着身上单薄的睡裙。
脚下的拖鞋动了动,怎么也再迈不出步伐去。
她承认,她胆小懦弱,一点儿动静就能把她吓破胆儿。
像这样跟着可能是凶手的人跟到木屋外,她觉得这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再也跟不下去了。
转个身,她决定不跟了。
没想刚走回去到木屋门前,就被大开的门里黑影骇得脸色刷白,瞬间本能反应,李末解倒退了几步,嘴里轻喝出声:
“谁?!”
黑影往前迈出两步,在昏暗的夜灯下渐渐现出黑影的样貌。
是孙吕国。
李末解看清后快哭了:“孙老,您吓到我了!”
孙吕国觉轻,也是听到脚步声才起身走出房间查看,没想一看,竟是李末解。
心里存着疑,也存着虑,于是他也悄悄跟着下楼。
下楼后看李末解走到屋外小路前一段,拿着脚往地上比着什么,比了一下再站就像再站不稳似的,也像被夜风吹得止不住发抖。
她背对着他,夜里又黑,他瞧不出她僵着不动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也就静静地暗观着。
没想她突然快步走了回来,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她已然被吓得大退,并颤声问是谁。
要说被吓着,孙吕国也是险些被吓出个好歹来:
“我也不想吓你,可小末啊,这半夜不睡觉,你偷偷摸摸下楼做什么?”
这话里有着怀疑的意味,李末解一听急了,忙解释:
“孙老,您可别误会!我是听到有人从我房间前走过去下楼,我才跟着出来,跟到屋外来的!”
“脚步声?”孙吕国想着他自已听到的脚步声应该是李末解的,她说的要是真的,那她听到的脚步声是谁的?
李末解点头:“是!脚步声!”
孙吕国问:“谁的?”
问的时候,他想到区子平。
他下楼跟着来的时候,有往区子平房门看了下,关得紧紧的,没动静,难道区子平是不在房间里?
于是他又紧问了句:“小区?”
可李末解摇头:“不是!孙老,您过来看看!”
说着她走回刚才她在小路上停下来比照发怔的地方,她指着鞋印看孙吕国。
孙吕国指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了37码左右的鞋印,他疑惑:
“你的鞋印?”
李末解说:“不不不,不是我的!这是我跟着的那个人的鞋印!”
她神经兮兮地往黑漆漆的四周望了又望,把声音压低了八度,说:
“孙老,这肯定是凶手的鞋印,这是第八个人的!”
看着和李末解鞋差不多大的鞋印,孙吕国心中半信半疑。
他的房间在最外面,近楼梯口,夜里静,睡不觉的时候,房里房外也没多好的隔音,只要耳朵够灵敏,要听到声音并不难。
幸在他一双眼虽老花了,但耳朵却不聋。
在这样的处境中,他的双耳也越发注意四面八方的动静,跟夜里睡不着的李末解一样,他也同样是丁点声响就能惊醒。
就在刚才,就在前一会儿,他除了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及时出房门后看到的也只是李末解,并未有他人。
倘若没有李末解跟他说的这番有第八个人的话,他看到鞋印的第一反应,首要想到的就是李末解。
第二十九章 拒签
孙吕国觉得,鞋印就是李末解的。
可她跟他说,这是凶手的,是除他们原来上岛七个人之外的第八个人的?
可能么?
之前搜过岛,木屋更不必说,早翻了个个,可根本就没有第八个人。
这会儿可能么?
回到屋里后,他坐在客厅里不动。
李末解问他:“孙老,您不上楼继续睡么?”
他摇了摇头:“不了,人老了就睡不多,在这儿坐会儿,待会再上去睡,你先上楼睡吧。”
李末解没有再说,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她转身上了楼,回到三楼房间睡下。
也没睡下,她已经睡不着了。
楼下的孙吕国同样睁大着双眼,老花眼镜被摆在茶几上,没戴着。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不想再把老花眼镜戴上。
坐了很久,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孙吕国看到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二十四分了。
取了老花眼镜戴上,他想上楼去刷牙洗脸再坐会儿,就可以下楼吃早餐了。
刚戴上,他就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
他坐的沙发正好是背对着楼梯口,他以为又是李末解,想着可能她像他一样睡不着,于是索性这会儿就起床了下楼来了。
孙吕国头也没回地说:“醒了啊,这么早,也好,我上楼去漱洗一下也下楼来,咱俩一起坐坐有个伴。”
身后的人没出声,已经走到他身后沙发背沿。
他见没应声,便转过头想看下。
却没想到,他刚有这个念头,身后人便一个快速用一个黑袋蒙上他的头。
整个脑袋被套在黑袋里,一片漆黑,就像屋外的夜幕。
身后人在给他头套上黑袋后,便迅速往他手臂上注射了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让他一个本就没什么力气反抗的老头子,一下子浑身软绵了下来,完全任由身后人制住,半点儿动弹不得。
孙吕国想到了楚东军尸体上也有针孔,指不定和他这会儿被注射的东西是一样的。
一样注射后,就让人浑身无力,任人宰割。
这会儿要是还没想到身后人就是凶手的话,那他这辈子也就是白活了。
是凶手,那就一定会取他性命!
人生到头,谁能不死?
左右得死,区别不过是早死与晚死。
他不怕死,倘若能在死前了了心中的憾事,明白这一趟焦皇岛死亡之旅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愿意坦然地接受死亡。
他已经六十九岁了,明年就是整寿,活到这个年数,他自认已经活得够久,活得够本了。
原本他就不打算过明年的整寿,这会儿死或活也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不论生死,他都要问个明白。
而在问明白之前,他不能死。
但命在凶手手上,半点儿由不得他。
孙吕国想到这儿急了,他想喊,身后的凶手却先他一步说:
“别喊,要是喊,你会死得不明不白,不喊,至少我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没捂上你的嘴巴和耳朵,就是为了让你能说能听,我够有诚意了。”
早就想知道凶手是谁,又早就想知道邀他上岛的王茉莉现今如何,邀他上岛又是为了什么,孙吕国最终选择了不喊。
头被罩住,他眼前一片黑,看不到任何人事物。
双手已被凶手反捆于身后,双脚同样被绑了起来,他仍靠坐在沙发上,凶手仍站在他身后沙发背沿。
凶手带着变声器,笑起来分不出男女,是一把沙哑中性的声音:
“聪明人,做了一辈子的检察官,当上了检察长,果然是个聪明人。”
末了一叹息,叹息后话锋一转,顿时变得尖锐:
“可当初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明明就差一张搜查令就可证据确凿!明明证据确凿就可以让那些混帐绳之于法!你为什么不签发?为什么要放过那些混帐?”
明明是没头没尾的话,可孙吕国听着这愤到极点的质问,他却明白了:
“你是王茉莉?当年向我寄了一封举报信的王茉莉?”
凶手又笑了:“我是谁很重要么?我是不是王茉莉其实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孙吕国叹气:“这世上总有一些无奈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
“停!”凶手叫停,冷笑道:“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听不进去!”
顿了顿,又说:
“你说这世上,好,我们就来说这世上……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在为自已活着,对别人冷漠,甚至有时候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不肯伸手去够一够,这世上也大多数人总有自已的大道理,就像你现在一样,说着大道理,意图洗刷自已过去犯下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