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自已的母亲,她仍坐立不安,来回在屋里走着,一刻也停不下来。
母亲临离开前对她说:“欢乐,我和你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少时的轻狂,造就如今的残生,妈不希望你和欢喜重蹈覆辄,所以妈不愿看到你和欢喜掺与其中,关于我和你爸这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就这么过去了,好么?”
她问母亲前尘往事,母亲却这样与她说道。
母亲的意思,她明白,可想着想着,她又不明白了。
母亲说不希望她和妹妹掺与其中,可何时她们姐妹俩曾掺与过其中?
二十年前,她已年十四,妹妹已年十三,都是算懂事的年纪了。
父母与孙明、林如期的情感纠葛,她和妹妹皆略知一二,也曾问过,但就像此时母亲的态度一样,他们谁也不想她们知道太多,不是搪塞,就是回避,或直接不准她们问及。
她年长,为姐,妹妹为幼,也素来听她的话,所以当年她们姐妹俩谁也不清楚当年事儿。
后来长大,此事慢慢被遗忘。
倘若非是突然被绑架,又亲耳听得母亲从被免提的电话中说出当年事情真相,她倒是未曾想,当年父亲染病其中的这一段曲折,她母亲竟是晓得。
父亲召妓,是因与母亲争执,愤而为之,后来父亲与**江玲玲继续保持不当关系,严然把江玲玲当成情人,这是父亲的不对。
可即便如此,那孙明又有什么资格这般使手段置她父亲于死地?
她父亲再有错,她母亲也原谅了父亲!
孙明不过一介外人,凭什么?
凭什么!
高欢乐停下不断转圈的步伐,她紧盯着窗外弯月,再往下,便是万家灯火。
她心一跳,再是骤停般窒息。
………………
昌南把车停在紫筑小区外侧面墙根底下,远远盯着小区口,又时不时低头看下监控屏幕:
“你怎么就肯定这人一定在紫筑小区内,或附近?”
白朝磕着瓜子,磕一个一声脆响:
“高欢乐主动请求调来然市,她在总公司也是市场部总监,调到分公司也是同样的职位,还是她自个求来的,你说,她要是没有什么目的,你信么?”
昌南自然不信。
又是在一个月前,虽说时间与紫筑404案不符,要晚上许多,但这也排除不了高欢乐突然自请调职的疑团。
何况高欢乐丈夫儿女都不在然市,这般调离原有的家赶赴然市来当分公司的市场总监,虽说待遇不错,可到底是不升反降,再不错也没有原来在总公司的待遇不错。
她继续磕继续说:“再说高欢喜,她自结婚便随丈夫远赴国外,并在国外定居,未曾回过国,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七八年之久。换做你,你家里人都在国内,你能七八年不回来看一眼?”
昌南说:“她离婚了。”
白朝瓜子磕完了,她拍拍手轻嗯了声:
“自出嫁后便不曾踏进的国门,她终于再次踏入,就因为她离婚了,她才回的国。可你查到她入境的记录,她入境后去了哪儿,你却没有查到,连她父母都不知道她已回国,都以为她尚在国外,与丈夫儿女依旧其乐融融。倘若说她没有刻意隐瞒行踪,你信么?”
昌南当然也不信。
他说:“紫筑小区里的所有租户业主,我都查过了,没一人是高欢喜,紫筑小区邻近的住宅区,我也都大略比对过,没有一人与高欢喜符合,但凡条件有稍微符合的,最后也都被我排除。要不,你再看遍?”
白朝觉得没必要:“我信你,你的眼力不比我差,被你排除了,那就是没可能,我不必再看。何况我认为,最大的可能还是在紫筑小区内。”
她信他,他一直知道,每回听到她这样信他,他就得默默心喜很长时间。
守株待兔是一个体力活,也是件挺考验耐性的事情。
恰巧,两人都俱备这样的属性。
然直蹲了两日,也没守到兔。
孙姚娟的状况也一切如常,自从知道了自已还有另处四个人格后,便时常在电脑屏幕上看到和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也不算自言自语,她是在跟其他人格说话。
那情景,不知者听着看着,大概要以为是闹鬼,着实瘆人。
汪芳回到兴远镇后,还是不怎么放心高欢乐,较之往常,要更加频繁地打电话给高欢乐与高欢喜。
高磊经那夜无意间听得那事儿,事后也知大女儿因他前尘之过受到牵连,虽未有受到伤害,终归是惊吓一场。
苦等得汪芳带回高欢乐无恙的消息后,他高高悬着的心放下,也自此一厥不振,食欲渐无。
不过数日,已近灯枯。
第六十五章 动刀否
卷发女人哀求着:“走吧!不要回来了!”
卷发女人对面坐着的直发女人却无动于衷:“走?能走去哪儿?”
“不管去哪儿!”卷发女人再次哀求,“求你了,听我的好么?我来安排……”
直发女人打断她:“公安不会查到的。”
“可孙姚娟会查到!”卷发女人激动地大喊。
幸是在包间,除了两人,也没旁人。
直发女人看了眼因怕她会出事儿而哭成泪人的卷发女人,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她慢慢将酒杯放置玻璃几面上:
“她没这个本事,倒是她请来的人小瞧不得……呵,说是朋友,孙姚娟这样内向几近自闭的人能有什么朋友?”
卷发女人说:“其实孙姚娟挺聪明的,就是有点儿心理问题……”
“要不是有心理问题,她能分裂出四个人格来?”直发女人看向卷发女人,眼里有着赞许:“也是你眼力好,极聪明,对她观察入微,暗下跟踪,要不然也发现不了她的异常。”
卷发女人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早早没了母亲,同样受林如期那老女人压迫虐待,却忍气吞声,连她亲生父亲都不敢告诉。”
“她胆小如鼠,不敢反抗,什么都往自已肚子里吞,直到她的精神再无法承受,主人格躲了起来,分裂出四个次人格来分食担当。”直发女人冷笑,“她懦弱,可不代表我也懦弱!”
卷发女人没再劝直发女人,她沉默地端起酒杯。
她知道她说得没错。
她们的父亲因林如期所承受的白眼,与这些年来的苦难,即便她们从未在母亲面前提及半字,她们也从来不会忘,不敢忘。
知道当年散播父亲因召妓而感染了艾滋的消息的人就是林如期时,还是几年前偶然得知的事情。
孙明买通**江玲玲,对父亲做下的恶事,也是那时得知林如期恶意散播意图尽毁父亲母亲名誉之后,她们才去查得的真相。
但她们没想到,不仅父亲知道孙明明知江玲玲染病却不提醒他的前小部分,她们的母亲竟一直都知道孙明暗下买通江玲玲,对她们父亲所做的那等赶尽杀绝的恶事!
………………
高欢喜的丈夫在离异后就离开了原来定居的地方,听说是到另外一个国家去了,和高欢喜不同,他并没有回国。
三绕五绕,终归是离得太远,年月也有些久远,昌南并没有抓到高欢喜丈夫离异后去的哪个国家,因此也无法得知高欢喜与她丈夫离婚的真正原因。
只大概打听到,说是小夫妻俩结婚一年多后因性格不合而离了婚,当时高欢喜已经生下一对龙凤胎,最后法院判决,女儿跟了高欢喜,儿子跟了她丈夫。
白朝不太相信因为性格不合,就会在婚后一年多火速离了婚的这个缘由,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刚才你说高欢喜离婚一事,她家里人都不知道?”
昌南说:“汪芳和高磊可以确定不知道,至于高欢乐……表面上像是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她多少应该是知道点儿的。对了,你不是让我盯着她么,昨天你在紫筑小区外继续蹲守的时候,我也在她公司楼下蹲着,发现她下班后直接去了一家私人会所,是会员制的,我没法进去,我在外面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才出来。”
白朝问:“进去和出来,她身边都没有其他人?”
昌南摇头:“没有,也没发现那段时间里有谁比较可疑,这个私人会所我再跟进,看能不能从会所员工里探出个线头线尾来。”
“好。”白朝又叹了口气,“得找出高欢喜,要不然难有突破,再不然……”
昌南看她:“怎样?”
蹲守了两天毫无进展后,两人撤回待在家里看监控屏幕。
昌南黑了紫筑小区里面及附近周边的所有监控,要是出现可疑的人或事,两人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但监控有死角,终归不比实地监视全面,这也是为什么前两日两人选择亲自到实在看着的原因。
只可惜毫无进展,两人除了以这种折中的法子继续监视,也把重心移了些在别处上。
比如说高欢乐在然市的日常行程。
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大屏幕上播放着的娱乐新闻,白朝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原本要说的话说着说着就断了,她一双眼紧紧粘在电视大屏幕上,听着关于某位女明星去过韩国后回来明显脸不太一样的播报。
见她如此模样,昌南侧过脸也看向电视大屏幕,看了听了一会儿,他似乎也抓到了一个关健词:
“整容?”
白朝一个击掌:“对!”
她双眼发亮地对昌南说:“马上查高欢喜结婚后到国外,是否有动过脸!”
倘若脸动过刀,那么就很好解释了为什么昌南翻遍紫筑小区及附近住宅区,也没翻出高欢喜的行迹。
昌南立刻起身往楼梯口走去,边上二楼边掏出手机打着电话:
“还是那个人,帮我查一下,她在回国之前是否有做过什么手术……”
知道是昌南找国外的同行黑客朋友帮忙查高欢喜,白朝目送着他上了二楼后,收回视线落在笔记本监控屏幕上。
来回扫了一扫,一切正常。
正想起身去冲杯热咖啡来提提神,她眼角扫到监控孙姚娟的屏幕出现了高琳丹。
高琳丹已进了孙姚娟家,手里提着一袋东西,像是刚从超市买出来的肉与菜之类的,听她们来回几句交谈,是高琳丹想联络下邻居之间的感情,主动请孙姚娟晚上到她家去吃饭。
她还举着袋子里的青菜说,听说孙姚娟喜欢吃菜,特别买了好几种,问孙姚娟喜欢吃哪一种蔬菜,晚上她好料理。
孙姚娟简直被高琳丹的热情吓到了,但看了眼空荡荡安静得吓人的家里后,她僵着脖子答应了。
答应的时候,她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有微型摄像头的地方。
这一眼,正和白朝对了下眼。
昌南安排好事情后下楼,白朝跟他说了这事儿,他觉得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