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之安静地用刀叉切割着盘中的牛排,当把一整块都切成大小合适的方块状后,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这份去与萧燃的交换。
他一直在谈生意,盘中的牛排几乎都没有动过。
察觉到她的动作,萧燃停下了话语,回头来与其对视。苏幕之不觉莞尔一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这抹笑容有多温柔,有多知性美。
用餐过后,两个男人起身去了另一个地方,只留下苏幕之与另一个女人。
“没想到萧先生能够找到他的答案。”女人将手肘靠在桌子上,身子向说话的对象微微倾去。这仿佛是在用肢体在告诉对方,无论你说什么她都十分乐意聆听。
“抱歉?”苏幕之并非没听清,而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女人笑了一下,香肩不易察觉地耸起。她穿着一身艳丽的旗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妩媚。“布鲁克给了他一个问题,实际上更像一个赌约。如果萧先生能够找到答案,那么布鲁克就会答应他的请求。”
她明白了大半,却还是想知道确切的回答,遂又问:“什么请求?”
“你知道男人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么?”
她摇头。
“不会过问太多,并且身上藏有秘密的。”说着,那个女人用柔和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每挪一寸都会像发现了什么新宝贝一样眼神不断闪烁着。“你也一样,有些漂亮的脸,漂亮的锁骨。但,秘密让女人更女人。”
“真好呐,能找到像你这样的女朋友,萧先生真是幸运。”
这些话苏幕之不明白,只凝视着玻璃桌中央的那朵郁金香。不觉间,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按下了种子,正在努力地生根发芽。
苏幕之先行回到了车里等待。很快地,萧燃也拿着一份合同快步走了回来。
进到车里后,他接通了一直在响的手机。“对,已经到手了……呵,你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说着,萧燃微笑着瞥了她一眼,一直紧皱的眉头也松懈了些许,“还有幕之……今夜老地方见……嗯,好。”
挂了电话,将手放到摇挡上,萧燃发觉苏幕之又神色颓唐地望向了车窗外。
“不高兴么?”他将车开上了柏油路,匀速地前行着,却不是朝着回家的方向。
苏幕之的心情很平静,即便现实中有太多的刺让她觉得不适,可在那一瞬间她却完全没有被影响到。“我只是在想,今夜我算是被你利用了么?”
车外的光线打在了他的眼镜上,他的唇角如旧般上扬,可眼神却完全盖在了明亮之后,让人捉摸不透。
“不是。”萧燃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不自觉的角度有着完美的弧线,“你在帮我。”
她回过头去看他,却没有开口说话。
“布鲁克是意大利一家珠宝公司的CEO,裴柯一直很想和他合作,但是直到今天之前都没有成功。”他解释着,刻意让语速变得平缓,让人莫名觉得放松。
“那为什么是你……”
这次她很明显看到萧燃在笑。每当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会镀上一层透明的光,让他原本就漂亮的黑眸更加耀目。“你还真以为做一个全职主播就能支付我生活中所需要的全部费用?”
苏幕之眨了眨眼睛,脸上有怀疑,也有些焕然大悟。
“裴柯的珠宝公司有三分之一的股份是我的,所以能否拿下布鲁斯的这份合同,对于我本身也有很大的利益关系。”萧燃看着前方,可眼神却变得温柔,这不觉间让她找到了那份熟悉的感觉。“布鲁克给我提了个问题,让我去找到一个传统却又不限于条框之中的女人。我一直不知道答案,然后我遇到了你。”
“可是……”
话未完,他已经知道了她想说什么。“即便是个优秀的演员,也需要在开拍之前入戏,我也不例外。”
很多时候,得到的解释总不如所愿。可是只要他说出了口,她就会相信。
“刚刚没吃饱。”等红灯的时候,萧燃摘下了眼镜放在车头,然后对着中央后视镜抓了抓刘海,“我们去买份关东煮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平安夜。
晚安,祝好。
第22章 流星
站在城郊最高点的天文台旁,寒风吹去了所有云层,露出蓝得发黑的天空。月亮的边缘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得到一整个浑圆的形态。
有风,有星,还有……热腾腾的关东煮。
苏幕之蹲在通往天文台的台阶上,手中的竹签上插着一颗咬了一半的丸子。她的脑袋微微昂起,眼睛凝视着远处那一轮明月。将丸子彻底咬到嘴里,又转过身去寻身旁的人。
另一人与她并肩蹲着,右手握着装有关东煮的纸盒子,左手也拿着一根竹签。
插起一块胡萝卜,原本只漂浮在汤面上的葱花却在沾了上来。萧燃轻轻抖了两下,可那一点绿依旧顽强地粘在胡萝卜上。
他是不吃葱的,可刚刚在7-11买关东煮的时候,苏慕之特地让店员放了葱花,说是惩罚。
看着他抖胡萝卜时滑稽的样子,苏幕之娇笑着咬住了竹签。
“你刚刚不是说人马上就来么?”她虽这么问,可心底也知道这不过是萧燃把她拉到这里来的一个借口。他自称有朋友在天文台工作,只要一个电话,就能让他们用专业的天文望远镜看今夜降临的流星。
萧燃躲闪着那调笑的目光,只将自己的竹签送到她嘴旁,闷声道:“……吃萝卜。”
她很配合地张开嘴,胡萝卜香甜的滋味一下子在口腔里涌开。“萧燃,你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苏幕之吞下嘴里的食物,复而微笑着讽刺道。
“如果我说,那不是我呢?”他知道那话里指的是他早晚形同两人的表现。这一次,萧燃不再躲,而是直视对方的眼睛。
“别太入戏。”耸肩表示无奈,苏幕之转过头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后面的三十分钟里,两个人沉默着消灭了所有关东煮。
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苏幕之起身走到了栅栏前。萧燃也走了过来,就站在她的身旁,也抬起头去仰望。
“我大学的时候也曾经熬夜在天台上看过一次流星。”她说着,更多是像在自言自语。“好多书里对流星的描写都是好的一面,但是我却始终觉得它们像落跑的新娘,拖着嫁衣在马路上狂奔。”
萧燃回头来看着她的侧脸,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撩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谢谢。”她尴尬别过头去,抬手理秀发的动作也很僵硬。
“你不用这么抗拒。”他收回了手,肺里灌进了从后面坡上吹来的冷风,连声音也变得沙哑。不改温柔,却收敛了许多,他的关切恰到好处。“我们之后相处的时候还很长,只要你不喜欢,我不会再提及我的感情,并且会试着让它消淡。只是朋友,好么?”
这样接近祈求的语气,不单让苏幕之觉得惊讶,更有些不知所措。
又一颗流星划过,萧燃赶忙提醒道:“可以许愿了。”
可他们两人却都只像木头一样杵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它坠向阴影。
苏幕之苦笑:“我从来不相信这些的。”如果这样真的可以愿望成真,那小时候的她肯定会过得很高兴才对,然而并没有。
话音刚落,天际似乎又有光亮闪起。
一只修长的手从后面遮住了她的眼界,指缝间隐约映射进来的微光告诉她流星来了。萧燃将下巴放在她的脑袋上,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微微的颤动。
“那就让我来吧。”
温热气息从身后包裹而来,他正小声的念着什么,喉结翻滚与嗡嗡的声响融在了一起。她能够听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还有他念自己名字时柔和的音调。
萧燃松开了手,她也转身询问:“你许了什么?”
“不是说不信么?”他伸出食指与中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我先去开车,你喜欢的话就再看一会儿吧。不过太晚的话,超市可就要关门了。”
——————
从超市买完东西开车回家,已经是次日的凌晨零点出头。宽阔的马路上只有另一边的车道上不时还有车经过,这边全程只有他们在往回。
萧燃专心地开着车,而苏幕之则一脸倦态地靠在座椅上。
“很快就到了。”见她已经困得要合上眼睛,萧燃伸出手来轻轻扫了一下她的眼睫毛。
“嗯。”被这个动作弄得眼皮发痒,苏幕之抬手揉了揉眼睛,低声答应,“我没睡着。”
不经意地朝外一瞥,却瞧见车窗外有一对熟悉的人影。擦肩而过,又完全甩在了后头,苏慕之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刚刚过去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唐娇,而另一个也是裴柯。
很明显,唐娇今天精心地打扮过。她不再穿着日系风格的裙子,而是换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服饰。裴柯则还是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黑色皮鞋擦得发亮。
他们被一种幸福的气氛笼罩着,脸上都挂着从心底扩散出来的笑意。
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这是苏幕之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裴柯现在是否对唐娇的感情有所改变了?
进了小区门,又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里。萧燃很主动地去后车厢搬东西,可苏慕之却还在为刚刚遇见的事而陷入沉思之中。
两人一同走进了电梯,上升了好几层后,她才怔怔地问:“萧燃,你觉得唐娇和裴柯怎么样?”
萧燃不解:“怎么突然这么问?”
“唐娇从很早之前就喜欢裴柯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心意。”透过不锈钢瞄了萧燃一眼,发觉他神色如常,苏幕之才继续说了下去:“我是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挺开心的,所以……”
“裴柯和曲姐在一起会更开心。”
这一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苏幕之还是有些震惊。
“他们大学毕业后就订了婚,等到曲姐从国外进修完回来,两人就会结婚。”萧燃也通过不锈钢面去看她,深邃的黑眸里有一汪寒潭,好像什么事都无法惊起波澜。“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如果我是你的话,还是劝她放弃吧。”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萧燃闻声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了还被思虑缚住了手脚的苏幕之。
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谁都不了解。
不知道萧燃还有今天这样的一面,也不知道裴柯已经未婚妻,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唐娇放手。她甚至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已经被卷进了这群人复杂的关系里面。
等到苏幕之回过神来,萧燃已经回了六零一,而刚刚买的那些东西全都放在了六零二门口。
长叹了一口气,她掏出钥匙打开了六零二的门。
才将东西全部搬回屋里,电话便响了起来。“喂,我是苏幕之。”
“是我,你回到家了么?”秦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她疲惫地一笑,语气却还是那么地平和:“回来了,东西也都买好了。有各种饮料,还有啤酒和白酒,明天就看你们这几个男的拼酒量了。”
“焦糖好像也挺会喝的。”他说着,笑声忽然响起,仿佛人就站在你身旁,“刚刚还在门口遇到她,说是今夜有应酬。我看她浑身酒气,面色绯红,可脑袋却是清醒得很。”
一听提到了唐娇,苏幕之顿时又有些沉重。她细细想了一会儿,谨慎地斟酌了一下语句后才问道:“秦轩,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的一个好朋友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她喜欢上的那个人已经有了另一半,一会怎么做?”
“啊——”对方发出了一声长吟,听声音好像也变得苦恼起来。“这种事情嘛,你劝也不是,支持也不是,只会弄得里外不是人,所以说——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最无功无过,却也是最明确的回答。秦轩一直都是个聪明人,苏幕之正心想着,又听他继续道:“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身为朋友却袖手旁观也不好。而且,插足别人的感情,怎么看都不是道义之举。”
“嗯。”苏幕之走到客厅里头,拉开了玻璃门走进了阳台。吹着外头冷风,她顿时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连困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