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遂停下脚步，回头迷惑地重复了一遍：“吐司和煎蛋？”
那人肯定地嗯了一声。
煎蛋倒没什么，就是这吐司……因为也是来这儿的第一天做的料理，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早上她做了两份早餐，一份是吐司加火腿，一份是吐司加荷包蛋，结果萧燃把火腿和荷包蛋都吃了，愣是连一角吐司边都没碰。
后来她才从萧燃嘴里得知，他十分讨厌那些吃起来干巴巴的面粉类产品。
所以现在听到他说想吃吐司，还是烤吐司，苏慕之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性了。
明明半个月前才过的二十五岁生日，她还没老到会忘记一周内发生的事的程度。可怎么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出现的那些人，好像无一例外都在提醒她自个的记性不好。
终还是不大放心地将萧燃要求的早餐做好，摆上桌后目睹他踱步而来，坐下后拿起了刀叉，又眼见他将吐司切成小块放进嘴里。
这下可好，苏幕之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错乱了。
“怎么了么？”发现到了她的不自在，回头又见正咬着唇沉思，萧燃眯起了眼睛，“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你……”别人可能没法察觉，虽然眼前这人和萧燃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可是很多细枝末节的举动却完全是另一个人的作风。因为签下了合约要长期与萧燃相处，所以苏慕之总是会留心观察他的习惯，免得发生不必要的冲突。现下的这个人和记忆里的全然不同，看来不是她的问题，而是他——
一步前去伸手撩开那人的碎刘海，淤青的额头暴露随即在了眼前。
苏幕之一怔，原还是她错了。
“幕之。”他皱眉，脸上微有愠色，好像在为她这么唐突的举动而动怒。
“抱歉。”苏幕之也蹙眉回过身去，神伤地抱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应该是最近事情太多，我有点太过疲惫。竟然会觉得……”说着，她稍稍侧身向他，却又忽地猛转了回去，“没事。”
萧燃舒缓脸色，摘下眼镜后却笑了。他直截了当地道：“你是觉得我不像我了，是么？”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咬住了下唇。
一面抬手将刘海抓下来，一面用他惯有闷闷的语调说：“我只是昨天撞到后突发奇想，想改变一下生活方式。”
这番说辞苏幕之光听自然是不信，正想转身反驳，却看到他抓刘海时的模样。这也是他不经意间的小习惯，一旦觉得尴尬或是不好意思，有兜帽时拉帽檐，没兜帽时抓刘海，她是早就知道的。
可不知为何胸口有了股闷气，好像被欺骗了一般，只觉心中添堵。她走去将盛着早餐的盘子收回，好声没好气地道：“你戴眼镜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萧燃没有开口，等她转身回到厨房后，立马就放下了拨弄刘海的手。他转而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唇，又熟练地整理了一下毛衣领子。
重新戴上了眼镜，脸上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漠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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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推迟了一天，能让她做准备的时间也充足了许多。
午饭后的闲暇时间里列出了清单，大部分东西都能在早市上买到新鲜的，但也有些需要去超市里购买。用红笔划出饮料这两个字，思考片刻后苏慕之决定去隔壁找萧燃帮忙。
出门时阿九也跟了过来，却在进了六零一后依旧黏在主人身旁。即便苏幕之已经走到了客厅，也不见它去找萧燃玩。
按道理，阿九应该认得他了才是。就好比唐娇，不过陪它玩了半天，次日都能带着出门去了。
“阿九，你都不找你萧叔叔玩了。”她抱起布偶猫，一边挠着它的小脑袋，一边望向萧燃，“是不是因为他今天变化太大了啊？”
眼镜片后的眸子一黯，眉尾似有微微挑起，他的语气还是如神色一样的淡漠：“叔叔太老，还是叫爸爸吧。”
苏幕之只觉好笑，这人可真真是矛盾得可以。“昨天才说用父母之称不好，今天连思维方式也一同改了？”
他也不理，手握着电视遥控器按下了转台。
刚刚好调到了新闻频道，屏幕下方的蓝条上滚动着一行白字：有“流星雨之王”美誉的狮子座今夜将至。
又听到主持人富有魅力的嗓音响起：“今夜二十二点三十分左右，狮子座流星雨即将降临，每小时可能有十颗流星划过天际。我国各地都有机会凭借肉眼观测，幸运的话还能看到明亮的有着长尾迹的火流星。狮子座流星雨的母体彗星为……”
听着后头那段学术性的科普，苏幕之被唤起了什么回忆，凝视着电视屏幕出了神。
耳旁的幻听是如此清晰，连那天夜里风的呼啸都能听到。“我之前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流星是彗星的尘粒或碎片。它们在经过地球的时候和大气层冲撞，最后燃烧起火，就变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模样。苏桐快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燃：幕之，我是谁？
苏幕之：……
萧湛：幕之，我是谁？
苏幕之：……
萧氏兄弟:我是谁？
苏幕之：（拉走萧燃）我们快走，别理那个傻蛋。
第21章 利用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么？”萧燃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将她一下了拉回了当下。
看得出苏幕之才从回忆中回神，萧燃静静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再开口发问。
“我想让你和我去一趟超市，买些饮料啤酒之类的。”苏幕之老实答道。
鉴于最近这家超市的东西真的贵了点，且萧燃又有辆私家车，如果能让他一同前往，其实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不去。”他立马回绝，脑袋也直接转回去面向电视。
苏幕之默然。并没有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若是爽快答应反而会让她觉得古怪，尤其是今天这样的他。
“我们今晚出去吃饭吧。”依旧没有回头，萧燃面朝着前方，眼神淡然，语气平静。对方的沉默丝毫没有给他带来影响，连半点尴尬也不会。
她抱着阿九起身，也如他一般的平和道：“不去。”
这才感觉到了被拒绝的不痛快，萧燃注视着她窈窕的背影，缓了态度用他那迷人的嗓音开口：“回来的时候可以顺道去买东西。”
见她没反应，便直接当作默许。他又道：“下午六点门口见。”
虽然最后看起来是萧燃做出了退让，可苏幕之心中依旧别扭得很。说不出是为什么，但总觉得像是被算计其中，任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为什么一个人能在一日之内变化如此之大呢？
苏幕之不明白，也懒得理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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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换好了衣服，重新补好了妆，见时间尚还充足便逗起了猫。
门铃响起，打开门却见萧燃也提前准备好了。他依旧是那身衣服，只在外头多套了件卡其色的长外套，也换上了没见过的皮鞋。
苏幕之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时钟，分明还有半小时才到约定的时间。
“我提前过来看一下。”如此说着，萧燃走进了屋，又顺手将铁门给带上。他推了推眼镜，眸子沉沉将苏幕之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又道：“还有别的衣服么？”
她这才明白那句‘看一下’指的是什么。
“连衣裙之类的。”萧燃补充道。
本就被他今天的变化搞得摸不清头脑，现下又有各种出乎寻常的动作，实在让苏幕之感到膈应。
“懒得换。”在他背后将红木门也关上，苏慕之翻了个小白眼。若不是他的那句顺道，她早就自己出门去了，又何必在这里听人指使。
听到她的回答，萧燃也有些不悦。他深吸一口气，回头迅速下腰将那人横抱起来，语气十分强硬：“就换一件衣服而已。”
苏幕之显然被这一抱吓了一跳。她的身子彻底僵住，连惊讶表情也定在了脸上。“萧燃！”
“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拜托。”他稍稍侧过脸来，难得地有了温顺的小表情。
她却黑着脸，直视他的眼睛。
“幕之，当我求你。”
心中有太多的为什么，可她没有问，只是将目光挪向了别处，无奈地抿了抿唇：“一定要这样么？”
“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萧燃承诺道，手臂有力地将她又揽紧了一点。
她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却害怕掉下去地收紧了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放我下来吧。”
换上了一身淡米色的连衣裙，拿上了与之搭配的小外套，苏幕之特地戴上了宝蓝色的耳坠，又梳了个古典的发髻，这才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萧燃正低头按着手机，抬眼见到她时也只稍稍点了点头，连夸赞也有些吝啬：“很漂亮。”
这下苏幕之彻底无语了，她拿上精致的小包，蹬上高跟鞋后自行打开了门。“走吧，快六点了。”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半句话没说。
苏幕之靠在副驾驶座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外头渐而亮起的路灯。身边的这个人，还有当时公车上的那个人，真的都是萧燃么？
正回想着这些天的事，简讯提示音从包包里冒了出来。她失神地将手机掏出来，翻起盖来便见秦轩传来的讯息：[刚刚看到你和萧燃开车出去，是要去约会么？]
事实虽与之相反，可这话却不禁让苏慕之一笑。今天有太多郁郁寡欢，秦轩这样突如其来的玩笑话反而给她带来了一点轻松。
[只是吃顿饭，回来顺道去买明天的东西。]她迅速地编辑着，然后按下了发送。
不一会儿，回信已至：[麻烦你了，我也已经将桌子和屋子收拾干净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几行字，苏幕之突然有点泛起矫情起来。她开始想念唐娇和秦轩，想念他们带来的欢喜愉悦。分明就在身边，可她却也开始想念那个话虽不多，却也不至疏远到如此的萧燃。
一时不知道该给秦轩回什么，正盯着手机发呆之际，萧燃的车已经开到了红灯路口缓缓停下。
“在车上玩手机容易晕的。”一只大手伸过来，一下子盖住了发亮的银幕。
两人皆回头去对视了一眼，却又不约而同地将头转开。
——————
车稳稳地停在了一家装潢高档的西餐厅前。
眼观四周未曾有相熟之处，苏幕之还以为她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可没想下车看清店名后，这才察觉这里其实并不陌生。
当年还在上大学的时候，苏幕之曾经在一家很出名的西餐厅打过兼职。当时那家餐厅最出名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牛排，鲜嫩的肉质搭配上大厨精湛的厨艺，才开张不久就本城打响了名气。
然而好景不长，不过三年时间，它就倒闭了。而这里头最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眼前的这家更高档的西餐厅。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苏幕之并不明白这种人均消费可上万的餐厅是怎么火起来的。直到再后来她走上社会，开始工作，这才知道是自己的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苏幕之走出车门的姿态停顿实在是太过于显而易见，萧燃从另一侧过来，见她尚还若有所思地看着店名，便开口问了一句：“怎么？”
“久仰大名而已。”她笑得自嘲，可在应答时却没留任何痕迹。
萧燃将一只手插到口袋中，看见有穿正装的侍者迎来，他顺势将腾空那只与苏幕之的十指相扣。这是今天他首次笑得这么温柔，在寒风中微有变哑的嗓音也格外地迷人：“我们进去吧。”
在入口脱下了外套后，他们由侍者领到二楼靠窗的座位上。还没到达之前，苏幕之看到那张桌旁有一男一女已经落座。男的是个灰眼睛的外国人，在他身旁的则是一个有着典型亚洲面孔的漂亮女人。
“萧！”那个外国男人站了起来，伸出手臂来与萧燃拥抱。他们交流时的语速很快，快得苏慕之只能听出几个熟悉的西语单词。不过三两句话后，外国男人便敞开怀抱转向了她。
曾经上过外教的课，苏幕之对这种贴脸式问好可算十分熟悉。她微笑着与男人相拥，礼貌地亲吻对方的脸颊，表现得很是大方得体。
坐下来点过餐后，两个男人开始了漫长地商业交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