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菂噗嗤一声笑了,“怎么着,都找到我了,还怕我跑了不成?”
少年脸上的戾气渐盛,“你以为你逃得了?”
元菂乐了,“谁逃了,我为什么要逃,打输了的人又不是我。虽然我很懒,不怎么喜欢动手,但是朋友上门了,怎么都得欢迎一下。”说着,她直接朝最靠近她的一个护卫动了手。
这些护卫中,有几个人昨天在森林里见过她的身手,心里已经有了防范,但是有了防范也不管用,她的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预计。元菂一招得手,便占了先机,抓起一位护卫的身体直接甩向了其他几个护卫,众护卫倒是训练有素,一点也不慌乱,其他几人迅速闪开,直接向元菂扑了过来。
元菂乐了,招式套路一转,竟然是昨天那位少年的套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神出鬼没,专冲着关节处下手,没一会,几位护卫纷纷捧着脱臼的手臂退在一旁,一言不发。有什么好说,丢人丢大发了。没看人家已经手下留情了吗。
少年的脸黑到不能再黑了,刚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却被旁边一个人按住了肩头。
那人长相英武端正,一张国字脸,给人一种忠诚可信的感觉,面相倒是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他往前走了一步,正色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请你去跟我家先生见一面。”
元菂顿时脸色一正,正经地好像刚才出手的人根本不是她,“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少年心中的小账本上不由得给她又多加了一条罪状,看人下菜碟,狡诈阴险。
“不过,”元菂话锋一转,“我跟你们也不熟啊?我爸从小就教育我,不要跟陌生人乱走。”
那人竟然一时无言,这位无赖的样子,颇有先生当年的风范啊。
大厅里动静已经引起了一些队员的注意,就这动手的几分钟时间,已经有不少队员闻讯赶了过来。
谁啊,居然敢欺负袁小七小朋友,这不是找上门来送给她欺负吗?走过路过,看热闹千万不能错过啊。
山鹰也闻讯赶来,他做得是手骨置换,伤势比其他人轻得多,而且也不影响行动。他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着国字脸,怎么都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宋卫官?”
元菂的耳朵比谁都尖,一回头,视线准确地落在山鹰的脸上,“你认识他?”
宋卫官也看到了山鹰,他迟疑一下,“你是……山鹰?”
山鹰激动地不能自已,忙从人群中挤出来,用自己没动手术的左手行了一个军礼,“您好。不知……”
宋卫官抛来一个眼色,山鹰顿时意会。
宋卫官对他回了一个军礼,“我家先生请袁七小姐过去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山鹰的左手立马把元菂勾了过来,大力地拍在她的肩上,“方便,方便,随时都方便。”
元菂怒了,瞪他,你才随时都方便呢?胳膊肘朝外拐,我跟你没完。
不过看山鹰那激动的样子,估计是军队里的老熟人?元菂不说话了,直接跟着宋卫官上了悬浮车。
悬浮车自然比她昨天跑得快,大概而十多分钟,他们便飞进了一个山谷里。一直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少年,在悬浮车上一直瞪着他,仿佛要吃人一样。元菂懒得理他,半眯着眼,休息,你能拿我怎么着?
悬浮车停下来之后,元菂跟着宋卫官走进一个花园,她一路上大大方方地东瞧西望,哇,这到底是什么人住在这里?这安保等级,快赶上一个太空堡垒了。
这是一个中式的花园,修剪得具有禅意的灌木,移步换景,让人心生愉悦,走在油亮的古木通道上,旁边盛开着大片的洁白海芋,前方有山石溪水,顺势而下,汇集到低洼处的一个池塘,池塘边有一个古木平台,上面放着一副石制的桌凳,有个身材高大的人,正背对她坐着。
元菂走过去,看见他的脸,顿时一愣。艾玛,这不是昨天那位阿里斯多德-尤里乌斯-布拉赫-哥白尼-堂吉诃德-海亚姆-神经病大叔吗?
他抬头对她一笑,“我是关南?”
元菂怒了,心想你以为你把胡子刮了,头发剪短了,换个马甲,就能把我当神经病糊弄了?她思维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刚想出口嘲讽两句,突然脑中一个激灵,等会,“你是谁?”关南,这不是昨晚的睡前故事的主人翁吗?前联邦元帅大人?!
那个一直黑着脸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了,“我爷爷是关南。”
元菂轻蔑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你爷爷是关南,你又不是关南。有什么好得意的。”
都多少年了,没人敢在关南面前这么轻佻了,关南其实威严盛重,等闲人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但是从军中退下之后,他修身养性,脾气倒是收敛了很多。他一抬手,示意元菂,“请坐,要喝茶吗?”
元菂立马坐下,“不要喝茶,我要吃早餐。一早就被你们揪过来,我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可嘴巴说着不喝茶,她还是自来熟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关南笑了,“正好,那就一起用吧。”他转过头对宋卫官说,“海亚姆醒了吗?如果醒了,喊他也一起过来吃早餐吧。”
元菂顿时被呛到了,想憋没憋住,咳了个惊天动地。她看着远处正向这里走过来的那个花白头发在风中飘呀飘的邋遢胡子,“真是那个海亚姆啊!”
是她没睡醒吗?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不真实。
第37章 荒诞遇不羁-下
海亚姆以一种奇异且飘逸的步伐,大步流星地来到他们面前,在石桌旁坐下。
元菂看着这张脸,再看看关南的那张脸,终于确认,这两人,不是亲兄弟,就是双胞胎。啊,不对,这句话好像有逻辑问题。
关南笑了笑,“他是我的兄弟,我们俩是双胞胎。”
哦,元菂无意识地回应了一声,眼睛还在他俩的脸上转来转去,一个端庄整齐,一个邋遢不修边幅,但是眉眼相似度百分之百,包括那股精神劲儿也是出奇的一致。
护卫们奉上了丰富的早餐,海亚姆和元菂两人,眼睛顿时亮了。
元菂:什么是*,什么是特殊化,这水平,比贵宾楼高出岂止一个两个档次,动手……
海亚姆:这都多少年了,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了,你也好意思跟老夫抢。
两人速度一个赛一个,把旁边的少年都看呆了,他也没吃早饭呢。于是等这悲催孩子想起来这其实也有他的一份时,桌面的餐盘都已经空了。
旁边的护卫连忙过来撤盘子,再奉上几份丰富的早餐,这才把紧张的气氛给化解了一些。
关南只是吃了一份,然后就开始喝茶。元菂吃了两份,不好意思再吃了,放下筷子,也捧起茶慢慢喝了起来。
关南道,“其实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想谢谢你。昨天关泰跟着你,无意中在那个山谷院落里找到了海亚姆。我们兄弟这才有机会重逢。”
元菂眼睛一转,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了。关泰,就是这个跟自己打架的小子,抽了风似的不肯放过自己。他肯定是在后面看见自己跳进了疯人院,才跟着过去。她昨天听到的嘈杂声,肯定是这小子硬闯疯人院闹出来。只是他背景太硬,疯人院的安保肯定拦不住,没把她搜出来,倒搜出个嫡亲的伯爷。
元菂乐了,忙举起杯,“客气客气,完全巧合。”
关泰憋得脸都青了。
不过,亲兄弟俩,一个是名声响遍星际的联邦元帅,另一个,却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被关在疯人院,这怎么看都是说来话长的故事啊。可元菂还是没忍住,“您真的叫阿里斯多德-尤里乌斯-布拉赫-哥白尼-堂吉诃德-海亚姆吗?”
海亚姆瞪着她,“我就叫这个名字,你有意见吗?”
好吧,你家亲兄弟都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元菂摸摸鼻子,心想好歹你也是医生鉴定过的神经病,咱家就不跟你计较了。
关南拿起那个古朴的茶壶,给她的杯中续上了茶水。“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他在海尼尔秘密调养已经五年了,居然也没有发现海亚姆被关在离自己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这些人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你今年多大了?这身本事跟谁学的?”
元菂闻言笑得有些古怪,您老人家肯定是摸过我的底才喊我来的,虽然我的底细估计您一时半会也弄不明白,“今年十七,现在白鲸雇佣军团,跟着军团里面师傅学的。”
关南看着她狡讦的笑脸,突然想起了十多岁时的自己,这孩子是真不错,能把这孩子教成这样的师傅也不错,“你们军团刚成立没多久吧?”
“是的。”准确讲,是刚刚挂牌,尚未营业。
“关泰,”关南手指指正在努力吃饭的少年,“我的孙子,今年十三了。到你们军团打个短期工,你看怎么样?”
元菂看向关泰,眼神有点嫌弃,“庙小神大容不下。”
关泰怒了,你还敢嫌弃小爷,这星际的军团小爷哪个去不得,就你这刚成立的雇佣军还敢嫌弃我。你凭哪点敢嫌弃我?关泰瞪她。
嫌弃你不能打,怎样!元菂瞪回去。
关南有点头疼,自己虽然有三个儿子,好几个孙子孙女,但早逝的长子夫妇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这会儿正是叛逆的头上,扔进军队磨炼,偏偏他性格暴躁,别人不去找他,他还要挑衅别人。可能去惹他的,一般都没他能打;比他能打的,又岂会去惹他。偏偏还有些心怀鬼胎的人去接近他。
一连调了几个地方了,但效果都让关南十分不满意。倒是昨天过来的这个小姑娘,让他十分动容,比关泰能打,还能处处降住他,要是能把关泰管上一段时间,过了这个阶段,应该问题就不大。
关南和颜悦色,“不占你们便宜,也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就按最基础的佣兵待遇对他就好。只要他在你们军团一天,我就免费送几个人给你们用。”
“我可以把他当做我们军团的第一笔生意吗?”元菂脑子转地快,她突然又想起了,“但是他不能暴露身份,要是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我就把他退回来。”
关南点头,“可以。你回去跟你们团长商量个价格,我都答应。”
“一言九鼎。”
“驷马难追。”
“等会”“等会”关泰跟海亚姆同时开口。
海亚姆瞪着关泰一眼,“你闭嘴。”
“为什么我要闭嘴。”关泰被他亲爷爷就这么低价处理了,还卖一送几,什么时候威风四面的关泰小爷这么不值钱了。
“我是你伯爷,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那你们也得讲道理啊?”
“我还是有证的神经病,你见过神经病讲道理吗?”
we靠,这无耻的理由太强大了,元菂都震惊了。
关南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你说吧,什么事?”
海亚姆认真地说,“我也要跟她一起去。”
(o)哦,元菂心想,我可以拒绝吗?
关南却是知道这个兄弟的性子的,“你刚出来,好好休养一阵子,不好吗?”
海亚姆一脸鄙视,“我已经被关了十年了,好不容易出了那个牢笼,难道你还要把我跟你再关一起?”
“我这里有什么不好?”关南无奈地问道。
海亚姆挑剔地看了他一眼,“母星有古人曾云: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这种荒谬到一塌糊涂的苦难哲学,居然被你们这些星际偶像奉为真理。苦了自己不说,还要苦别人。我被关了十年了,也没当年一个月写出的字多。你这里除了吃的好些,每天也就这么大的活动空间,好几年的不出院门。说得好听些,是大人物退隐荣养,说得不好听,你跟被关起来有什么区别。我好歹是身体被囚禁了,思想还是自由的。你却是自己把自己连思想带身体都囚禁了。除了憋屈,你还憋出个啥来了。”
关南仰天叹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元菂和关泰,这俩的文学素养摞一块儿能凑个完整的8,完全有听没有懂。
但是这不妨碍元菂表态,“我反对。”她大声的说,“给多少钱,我也不带一个有证的神经病。光吃饭不干活。”
关泰的大脑、眼睛跟耳朵都快跟不上了。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不过,好像事情发展的也……挺好玩的。
海亚姆怒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就是阿里斯多德-尤里乌斯-布拉赫-哥白尼-堂吉诃德-海亚姆-神经病大叔吗?”大小声谁不会,元菂立马呛回去。
这次轮到关南笑了,看到亲兄弟吃瘪还这么心情愉悦的人,你也别指望他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个风光霁月正义凛然。当然,当年海亚姆在帝星风光无二的时候,元菂还没出生呢。现在他报上这个正式的名字,谁都只会当他是神经病。
“阿里斯多德-尤里乌斯-布拉赫-哥白尼-堂吉诃德-海亚姆”这个名字的确是真的,但是却是他在不同时期使用的名字,他自己喜欢连在一起说,谁有能联想到在天文、物理、军事、哲学、经济和文学方面的大能居然是同一个人呢。
算了,这么多年了,他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真的是受苦了。
“袁小七,你就把他一起带上吧,要是关泰不听话的时候,你就让他去管他”
让谁去管谁?她怎么觉得这两个没一个靠谱的?
“怎么?不愿意卖我老头子这个面子?”关南把脸一板,顿时气势就变了。
再狡猾的滚刀肉也挨不过钢板砸,元菂到了嘴边的话立刻掉了话风,“愿意愿意,荣幸之至,求之不得。不过啊,我们家业少,底子薄,队员老弱病残,您瞧瞧前面那个楼里,歪瓜瘪枣,都是军中被淘汰下来的。人手各种不齐全。您家孙少爷,身娇肉贵,我实在怕万一怠慢了,您要是不高兴……”
关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不用特殊照顾他,如果需要特殊照顾,我也就不把他放到你们军团了。以后他就跟在你的身边,你就把他当个学生就好。你会什么就教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