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知道周孟可惜什么,因为孔子曾云“生而知之者上也”,所以古代很多人都觉得生而知之的孩子有成为贤者的潜能,周孟身为君主,自然希望天下能出几位大贤,当然要是能辅佐他就更好了。
不过林正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可不是什么天生神童,就笑着说:“陛下何必可惜,臣现在虽然不是什么大贤,可也侍奉陛下,况且就算生而知之者,不是还有伤仲永么!”
周孟一想也是,又想到林正之前的献策和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十全十美,倒是他太贪心了。
“既然你父母已经去世,那门前的这两位?”周孟当皇帝久了,也难免有些阴谋论了。
林正点点头,说:“肯定不是,只是不知是单纯的为了富贵而冒认亲戚,还是……”
“既然是你的家事,你去处理吧!”周孟说了一句,就转身带着侍卫去了袁老家。
林正微微躬身,等周孟走后,才整了整衣袖,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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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听到衙役说的,顿时一惊,随即又想到进府这些年听的一些内/幕,看着马车旁的两位老人,不由心中惊疑道:
难道这真是大人的老父母?
门房不敢怠慢,忙对衙役说:“这位官差大哥,您先稍后,容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衙役一看有门,顿时大喜,他只是一个府衙的衙役,要是能趁此机会攀上尚书府,那以后……衙役忙说:“那您快去,卑职等在这守护着老太爷和老夫人。”
等门房一进去,本来一路上还有些看不起两个乡下老头老太太的衙役,立刻殷勤的扶着两个老人到旁边坐下,那个敲门的衙役甚至还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两个老人垫着,一口一个“老太爷”“老太太”小心伺候着。
很快,尚书府的门又被打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贵妇扶着丫鬟的手匆匆的走出来。
门房在前面领着,对台阶下的衙役说:“我家老爷不在家,这是夫人。”
衙役一听这是尚书夫人,忙跪下说:“小的兖州府衙役张钱,见过夫人。”
慧儿略微点头,就直接看向旁边坐着的两位老人,问道:“你说这两位老人家是老太爷和老夫人?”
张钱忙回道:“回夫人的话,半月前,这两位老人家到府衙,说自己二十一年前丢的孩子,是如今的尚书大人,我家大人一听,立刻重视起来,特地派了衙役前去查访,经过查访当年的稳婆和兴安寺的花名册,可以确定这两位老人家,应该就是大人的老父母,我家大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就立刻派小的带着衙役,送两位老人家前来………”其实是兖州知府知道户部尚书和自己是同乡,又从小被弃在寺院,就动了心思,特地派了大量的人去查找,想以此为契机巴结上尚书府,结果还真被找到了。当然这话张钱肯定不能说。
慧儿听到张钱说的有理有据,也不由信了三分,只是这认亲是大事,容不得一点马虎,就问道:“那当初的产婆在何处。”
张钱忙说:“我家大人知道尚书府必定要察看,也让小的一起带来了,其实同来的还有大人的兄弟们,只是没确定前,小的不敢一起带来,怕惊扰了尚书大人,所以在进京后,就直接找了个客栈让他们先住下了。”
慧儿这才知道原来来的不只是两个老人,而是一大家子,思索了一下,对身边的丫鬟说:“你让马房备马,让管家去小心接来,安排在西跨院。然后让人快去找老爷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是,奴婢这就去。”
张钱在旁边听了,更是喜上三分,越发觉得自己送了两个金疙瘩来。
只是还没高兴两下,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等等!”
张钱忙转头,就看到一个锦衣男子从巷口悠悠的走过来。
“夫君,”慧儿看到林正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
张钱和几位衙役一听慧儿的称呼,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尚书大人,忙跪倒在地。
本来坐在台阶上的两个老人也相互扶着站起来,蹒跚的走过来,蹑蹑的说:“你,你是我儿子吧!”
慧儿忙抬头看着林正,小声的说:“他们是来认亲的,说是”
林正一抬手,制止慧儿的话,说:“我知道,刚才在巷口听到了。”
说完,林正侧过身,打量起两个老人。
两个老人一看就是普通的庄家人,长期的劳作,让两人的背早已驼了,脸和手,也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裂口,男的看他看过去,想要叫他,却有些畏缩,女的倒是精明一些,看他瞅过去,壮着胆子叫道:
“儿啊,我是你娘啊!”
林正顿时感觉浑身鸡婆疙瘩都起来了,想要探查这些人到底什么目的的心思也淡了,忙说:“这两位大叔大婶,我想你们应该是认错人了,本官不是你们儿子。”
又转头对从府里出来的管家说:“两位老人家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去账房支十两银子,再叫一队人马,送两位老人家回去。”
说完,拉着慧儿进了府。
等进了府,慧儿就忙问道:“刚才那两个老人家真不是?”
“不是,怎么,你还真以为是。”林正诧异的说。
慧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打算先接到府里,然后叫夫君来认认。”
“放心,不用认也不是,你公公婆婆的坟我都上了好几年了,除非他们从地底下爬出来。”林正怕慧儿被蒙蔽了,忙把当初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那,那门外那两个老人家是谁?”慧儿问道。
“我怎么知道,本来刚才我打算审审的,可看那两位老人家样子,也懒得追究,算了,就当他们不小心认错人吧!”林正说道。
两个快入土的老人,哪怕他们真的为了富贵乱攀亲戚,就算揭穿又怎样,反落个斤斤计较的名声。就像当初唐德宗的生母沈氏被高力士的养女冒充,唐德宗最后为了名声,不也没追究么。
慧儿听了点点头,和林正一起进屋了。
林正本以为他这边不认,那边见认不成,也就算了,可谁想到,等第二天,整个事就传来了,而且传的是,他做官了,因为颜面,不认乡下的生身父母。
还没等林正要爆粗口,京兆尹的衙役直接去他家了,请他去一趟,林正这才知道,昨天那老实巴交的老人家,把他告了。
林正:………
果然人不可貌相,他昨天就不应该因为两个老家伙年纪大心软!
第七十四章
张举人府西跨院
田氏怀里小心的抱着两匹锦缎, 一边沿着回廊朝公婆住的地方走去, 一边喜滋滋的想着这锦缎到底是用来换钱还是留着等明年开春做几件新衣裳。
还是做几件新衣裳吧,反正他们家现在也有钱了, 还有一个当大官的小叔子, 有的是人朝他们家送钱送东西,以后这样的料子多的是, 也用不着像以前那样抠唆。
田氏正想着, 已经走到了公婆门外,掀帘子进去,看到屋里的公婆, 忙低眉顺眼的把怀里的锦缎放到桌子上。
田氏的公公陈大正在屋里抽着旱烟,看到大儿媳抱进来的锦缎, 放下烟杆, 诧异的问:“这东西哪来的?”
“那张老爷真是大好人,不但替咱打官司,知道咱手中没钱, 还特地让人送来二十两银子和两匹锦缎。”田氏听到公公问,忙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还把怀中的二十两银子不舍的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本来躺在床上正哎吆哎吆的陈王氏一听, 顿时腿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一轱辘坐起来,直接对儿媳妇田氏骂道:“没看我在床上嘛!你放在桌子上是什么意思, 当我死了嘛!”
田氏顿时一哆嗦,忙抱起桌子上的银钱和锦缎,小心的送到里间婆婆的床上。
床上的陈王氏一看到儿媳妇手中的锦缎和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眼挪不开了,直接一把搂过来,一手摸着银子,一手摸着绸缎,还有些不满足的问:“就这些?”
田氏忙点点头,说:“娘,张老爷就送来这些。”
陈王氏怀疑的看了田氏一眼,不过想到这儿媳妇向来胆小,想必没胆子敢私藏,不由抱怨道:“这张老爷也忒小气,明知道我儿是当朝尚书,是朝中大官,他居然才送这么一点,还没人家知府大人大气,人家一出手,就是院子丫鬟金银财宝……”
“行了,你个死婆娘少说两句,如今咱还用人家给咱打官司呢,那知府大人也不是个好鸟,一听咱儿子不认咱,那衙役登时就翻了脸,直接把咱丢客栈,要不是张老爷,你我还在街上讨饭呢!”陈大听着陈王氏啰嗦的烦,说道。
“可送这点银子和锦缎能干什么,连给每个孩子做身衣裳都不够。”陈王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那还不是你那好儿子不肯认,要是肯认,咱老两口早在尚书府吃香喝辣,丫鬟伺候着了。”陈大烦躁的抽了口烟。
田氏一看公婆又有要吵起来的苗头,忙说道:“大毛可能醒了,媳妇去看看。”
大毛是陈家的长孙,陈王氏一听,忙摆摆手,说:“那你还不快去。”
田氏立马溜了出去。
田氏一走,陈王氏立马把老头子呛回去:“我儿子,那不是你儿子,你要好,他怎么也没认你!”
陈大一噎,又郁闷的抽了口烟,突然叹了口气,说:“要是咱们当初家里不那么穷,孩子不那么多,咱娘也不会把孩子丢”
陈大突然一顿,扭头看着陈王氏,哆哆嗦嗦的问:“咱娘当初把孩子丢哪了?我记得娘当初不是说丢”
“丢寺门口了!”陈王氏突然截住陈大的话,大声说,只是眼神有些飘。
陈大手中的旱烟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浑身僵硬的看着陈王氏,颤抖着手说:“你,你鬼迷心窍的什么,你,你想害死咱一大家子吗?要是被发现,咱们,咱们”
“不会被发现的!”陈王氏突然斩钉截铁的说。
“怎么不会被发现,人家亲爹亲妈要是找来………”陈大恨不得一烟竿抽死自己的婆娘。
“不会有人来找的,”陈王氏突然喃喃的说:“肯定不会有人来找的,那家子都死绝了,他们都死绝了,她既然都死了,肯定没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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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书房
“所以说,那两位老人家,其实不是自己去的府衙,而是兖州知府特地花了大半年找的。”林正喝着茶问道。
下手站着的侍卫统领忙回道:“是的,大人,小的奉大人之命特地派了手下前去兖州府查探,才知道,原来这一任知府大人自从知道大人出自兖州,从小被弃在寺庙,无父母缘后,就特地派了许多人手,四处查访,一直用了大半年,才查访到这陈家,然后不仅给陈家送了大量钱财,还特地把陈家送上京来,好让大人一家团圆。”
林正无力的按了按太阳穴,从牙缝了挤出一句话:“这兖州知府,为了讨好本官,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侍卫统领默默的站在旁边,心中却给那位兖州知府点了个蜡,让你想拍马屁,如今可好,拍在马蹄子上了。
林正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火气压下去,又问道:“那个替两个老人家告本官的是谁?”
“是京城有名的讼师张举人,张举人是……”
侍卫统领刚要介绍,林正却摆摆手,说:“本官知道他。”
张举人,京城有名的讼师,素来嫉恶如仇,尤其喜欢为民伸张正义,最爱扶弱告强,是京城许多权贵,尤其是家中有纨绔子弟的头号大敌,可偏偏此人名气太大,一旦动他很容易引起民心激愤,所以那些权贵也不得不忍了。
这就是一个狂热的激进分子,偏偏还有真材实料!
林正想起当初张举人干的那些事,默默定义道,不由又是一阵头疼,问道:“张举人怎么会遇到他们?”
“当日大人没认,那几个衙役一看到那两个老人家不是您的,咳咳,就翻了脸,也懒得管他们,就把他们一大家子直接扔在客栈走了,当时他们身上没有银两,又被客栈掌柜的撵了出来,然后他们不肯出去,就在客栈门口赖着不走,后来闹大了,才被张举人遇到,张举人得知大人您富贵不认,咳咳,那个,觉得……”
“觉得本官富贵不认生身父母,忘恩负义,良心狗肺,所以就把两位老人家接到家里,一张状纸,把本官告上了衙门,呵呵!”林正冷笑道。
侍卫统领缩了缩脖子,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京中的流言可查了?”
侍卫统领听到林正问,忙说道:“这个,大人,您也知道这流言……”
“行了,知道了,嘴长在他们身上,没事都想编点,何况现在有热闹,好了,你下去吧,去账房支些银两,这阵子辛苦你们了。”林正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说道。
侍卫统领一听大喜,他们大人素来出手大方,忙说道:“那卑职先下去了,大人要有吩咐,去前院叫卑职就行。”
林正微点头,侍卫统领这才行礼退下。
侍卫统领出去后,没一会,慧儿就端着一盅红豆沙掀帘子进来,看到歪坐在椅子上的林正,走过来,把红豆沙放在桌子上,过来给林正捏了捏肩,柔声说:“在户部坐了一天的堂,回来又忙着处理事,累了吧?”
“累倒是还好,只是被气的头疼。”林正又揉了揉太阳穴。
慧儿手轻移,移到林正的太阳穴上,慢慢揉起来,问道:“好几天了,查的怎么样了?”
“查倒是查清了,就是那个吃饱了撑的的兖州知府,为了讨好我,特地兴师动众的掘地三尺,自以为找到我亲爹亲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给送来了,我去,你说这是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一进门,就看到趴在地板上哭的撕心裂肺的幕后黑手,不由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