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举人立刻接道:“大人说的是,要是只对生辰,兴安寺周围那么大,确实难保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不过,学生还有一个铁证,可以证实尚书大人,确实是陈家十子。”
此话一出,整个公堂顿时一静。
“是何证据?”刘大人忙问道。
张举人对刘大人拱拱手,然后转头看着林正说:
“陈家十子当年出生时,手腕上,有一个灰色胎记!”
堂上所有人,目光唰的一下,都瞅向林正。
连刘大人、大理寺丞和刑部尚书,都转过头,看向林正,刘大人顿了一下,还是朝林正问道:“尚书大人,您,您的手腕上有胎记吗?”
林正低头看着自己被袖子挡住的手腕,突然淡笑了一下,喃喃的说:“我明白了。”
然后抬起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淡淡的说:“当然有。”
说完,直接一把掀开袖子,把那个很淡的胎记露了出了。
公堂上顿时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随即,就像炸了锅一样,轰的一声,整个公堂内外都闹腾了起来。
“还真是!”
“居然是真的!”
“呀,今天可开了眼。”
“这两个也忒好命了,扔个儿子都能当大官,这以后可享福了,我怎么没这么好的命!”
“就是,就是!”
听着外面闹哄哄的,此时刘大人却一点敲惊堂木的力气都没有,背后的冷汗都快把官袍打湿了,满脑子都是:我该怎么办,户部尚书在我这打官司打输了,我该怎么办……
却见林正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理了理衣袖,然后对他说道:“京兆尹刘大人。”
“下官在。”刘大人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妥,忙闭嘴。
林正笑了笑,说:“我看原告也举证完了,是不是轮到我这个被告举证了,这打官司,总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吧!”
刘大人一听,顿时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光担心被林正怪罪,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了,忙坐正,说道:“自然,判案子都是双方举证,岂有只听一面之词的道理,不知道尚书大人可有人证物证,请呈上堂来。”
“自然是带了,当然其实也不用带,因为这人证物证就在大人眼前”林正顿了一下,淡淡的说:“就是本官。”
刘大人、大理寺丞和刑部尚书一愣,大理寺丞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了悟,刑部尚书也很快反应过来,只有刘大人反应的慢一点,不过也反应过来了,对林正说道:“大人是想?”
“不错,”林正淡然的说:“本官是活的,陈大也是活的,既然如此,那么麻烦的又找人证又找物证干什么,直接滴血认亲不就得了,一人一滴血,有没有血缘,是不是父子,自然真相大白!”
刘大人岂能不知这个法子,毕竟前朝典籍中有明确记载,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多数人又极为不喜这个,所以不到最后一步,一般不会去滴血认亲,不过既然林大人自己愿意,刘大人当然巴不得,直接对身后的主簿说:“你快去准备滴血认亲的东西。”
“是,大人!”
林正看着主簿下去准备了,就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只不过在坐之前,林正朝陈大和陈王氏那瞅了一眼,笑着说:“陈老爷子和陈老夫人怎么了,抖的这么厉害?”
众人本来都在看着林正,听到林正这么一说,顿时唰的一下,都转到了陈大和陈王氏身上。
就见陈大和陈王氏抖的像筛子一样,尤其陈王氏,甚至连跪都跪不住了,直接歪倒在地上。
林正悠悠的声音又从上面传来:“刘大人,不知这以民告官是何罪?”
“笞五十。”
“奥,那这冒认亲戚呢?”
“这,这个得看被冒认人的身份,如果冒认皇亲国戚,自然是死罪,如果冒认朝中重臣,做下违法乱纪之事,按照情节轻重由流放到杖型不等,若没有做下,虽然轻一些,可也有牢狱之灾。”
“这么严重啊,那要是迷途知返,幡然醒悟呢?”
“这个,这个只要没什么危害,原主又不追究,一般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刘大人真是博学多识啊!”
“啊,哪里哪里,大人过奖!”
“这样,主簿大人正好去准备滴血认亲的东西了,也有空,本官不妨给堂上的各位大人讲个故事,也好打发时间。话说在兖州府外有一个村,叫田家村,村里有一户人家,姓田,他媳妇姓李,二十一年前,他们生下第八个孩子……”
正歪在地上的陈王氏突然一轱辘爬起来,疯癫的大叫道:“不告了,我们不告了!”
陈王氏的儿媳妇忙去扶婆婆,却被婆婆一脚蹬在地上,陈王氏直接一把拉住旁边站着的张举人,惊恐的说:“我们不告了!”
张举人在刚才看到陈大和陈王氏抖的厉害时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此时一看,哪里还不明白,直接反手一把抱着陈王氏,厉声问道:“你不是林尚书的母亲?”
陈王氏哆嗦了一下,也不敢说不是,更不敢说不是,只是一个劲疯狂的摇头,一个劲的重复:“不告了!”
底下正在跪着的几个陈家儿子也慌了,尤其是陈大的大儿子,一把扶着他爹问:“爹,尚书大人是我们亲弟弟,您快说啊!”
陈大浑身颤抖着,哆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
陈大大儿子手一抖,陈大咣当一下,直接栽倒在地。
林正冷眼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心中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险,看来昨晚他用酸碱盐加酱油实验了一晚上的手指头,终于不用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今天两更真都粗长了,晚安,亲们O(∩_∩)O
小剧场:
林正在书房,看着桌子上的几个碗,不由挠头,到底水里加什么才能让血不融合呢?
苦思无果的林正从厨房偷偷找来醋、酱油、明矾、食盐,碱面,火碱………
看着桌子上堆满的东西,林正心道:这下酸碱盐加酱油都齐了吧,总有一种能让血不融合吧。
想到这,林正一撸袖子:
来吧,下面是实践出真理的时刻!
第七十七章
“刘大人, 这案子是不是可以结了?”林正坐在椅子上, 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陈家人和外面议论纷纷的众人,淡淡的说。
刘何本来正看着下面的热闹, 闻言忙坐正, 拿起惊堂木一拍,大声说:“肃静!”
公堂内外顿时一静, 都抬头看向刘何。
刘何咳了一下, 清清嗓子,对下面的刘大问道:“刘大,你可知罪?”
刘大早已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自然不能回答刘何的话。
刘何只得又对刘王氏问道:“你们夫妇是如何冒认朝中重臣亲眷的,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省得本官大刑伺候。”
堂上的众衙役立刻附和的敲起五色棍。
“威…武…”
陈王氏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又听到要大刑伺候,更是完全慌了,立刻像倒豆子一样, 把事情经过倒了个干净:“当初,当初,知府大人派人挨家挨户的查问二十一年前的十一月,有哪家曾丢过孩子或者弃过孩子的, 当时,我们都很慌,不敢说,怕是什么不好的事, 后来,才听说是为一位大人找老父母的……民妇当初正好有一个孩子,丢了,然后,民妇就误认为大人是民妇当初那个孩子。”
“误认,本官看未必吧,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要是误认,如何知道大人手上的胎记的?”刘大人厉声说道。
“那是,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认识本官的亲生父母吧!”林正冷笑道。
陈王氏也直接瘫了,她知道这下完了,要是认错还可能没事,可要因为贪念冒名顶替,哪怕她不识字,也知道这肯定是大罪。
刘何见状,知道也不用审下去了,直接抽起一根令签,说:“陈大和陈王氏冒名顶替朝中重臣父母,还反告朝中重臣,以民告官,两罪相加”
就在这时,陈王氏突然爬起来,疯狂的朝林正那爬去,一把抱住林正的腿,哀求道:“大人饶命,民妇只是一时贪念迷了心窍,民妇之所以知道大人手腕上有胎记,是因为当初民妇和李氏一起有身子,后来都没了孩子,有一次听她说起过,大人,求您看在当年民妇和李氏不错的份上,饶民妇和民妇男人一次。”
说完,砰砰的给林正磕起头。
林正看着陈王氏额头很快磕出血来,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要今日真让陈王氏磕死在这,哪怕他打赢了官司,名声也坏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哪怕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妇,也不能小看。
不过,林正笑了笑,从椅子站了起来,弯下腰,亲手扶起陈王氏,温柔的说:“是人就难免有贪念,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您知道错了,本官自然也不会追究此等小事。”
陈王氏一听,这才起来,忙对林正使劲道谢:“多谢大人,都是民妇糊涂,都是民妇一时糊涂。”
林正转头对刘何说:“刘大人,案件已经明了,本官的清白也可证实,不如这样吧,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这,”刘何犹豫了一下,说:“这以民告官,告的是大人,冒充朝中重臣亲眷,冒充的也是大人的,如果大人不追究,此案自然作罢!”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到此为止,”林正看了陈王氏一眼,接着对刘何说:“不过陈家夫妇年事已高,虽然他们非本官父母,可京城离兖州如此之远,只怕也来往不便,不如请刘大人派几个衙役送回,本官也好安心,大人放心,路上所用一切费用,都由本官所出。”
“大人真乃菩萨心肠,”刘何一听,立马恭维道,直接对下首几个衙役说:“李三,王全,你们等会带几个人送陈家众人回乡。”
“是,大人。”
公堂外面看了,又议论纷纷起来,只不过这次大多觉得林正大度,只有张举人抬起头,复杂的看了林正一眼。
林正既然打算私了,刘何自然不会多事,吩咐完衙役后,就麻溜的宣布退堂,然后让衙役去驱赶外面的人群,好让里面的人出去。
而外面的人看完热闹,其实不用衙役撵,很快就散的差不多了,等外面的人走干净后,刘何就忙下来,恭送几位上峰。
“王大人和万大人慢走,”林正和刘何一起送走旁听的大理寺丞和刑部尚书,林正谢绝了刘何的相送,直接朝外走去。
“林大人请留步。”
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林正转头一看,原来是张举人,不由停下。
“见过尚书大人。”张举人走到林正旁边,行礼道。
“原来是张举人,不必多礼。”林正淡淡的说:“不知张举人叫住本官有何事?”
“大人乃户部之主,深的陛下信赖,前途似锦,陈家不过一乡下普通普通农户,大人又何必计较。”
林正转过身来,看着张举人,笑着说:“张举人在说什么,本官怎么有些听不懂?本官不是没追究么。”
“可大人让衙役送他们回兖州,兖州知府找他们,就是为了讨好大人,而如今,他们却因为一时贪念冒名顶替,等他们回兖州,兖州知府岂能饶他们?”张举人说道。
“这与本官何干?”林正有些好笑的问道。
“大人既然能原谅陈家夫妇,为什么不能好人做到底,只要大人一句话,那陈家老父母”
林正突然打断张举人的话,问道:“张举人觉得本官比孔圣人怎么样?”
“这,”张举人一顿,说:“这怎么能相比。”
林正挑眉看着张举人,说道:“是啊,本官压根就不能和孔圣人相比,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更何况本官了,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觉得本官可以以德报怨!”
“还有,”林正突然靠近张举人,小声说:“忘了告诉你一句,比起陈家夫妇那对小人,本官更讨厌伪君子,张举人天天满口道义,踩着别人得名声,只是不知道自己屁股底下干净否?”
“你!”张举人瞪着眼,只是眼底的慌乱怎么都掩不住。
“觉得本官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想来踩本官一脚,涨涨自己名声,顺便给某些人献个投名状,好下次科举得中,本官说的对不对?”
看着张举人惊恐的眼神,林正轻启薄唇,说:
“做梦!”
第七十八章
“夫君怎么知道张举人背后有人的?”慧儿坐在床上, 一边绣着林正的里衣, 一边轻声问道。
林正躺在床上,笑着说:“忘了你夫君是干什么的, 是户部尚书, 掌管天下田产、赋税和户籍,张举人背后的人想让他出头, 自然得给他些好处, 而这好处,诱惑最大的无非就是权钱两种,权, 张举人还不是官,最多也就口头许诺些对他科举有利的, 只是这口头许诺虽然诱人, 可张举人也不是傻子,所以要想打动他,自然还得是财上, 我前几日让手下查了一下,张举人名下突然多了千百亩良田,你说,这不是秃头的虱子明摆着么!”
慧儿听得手一顿, 不由说:“千亩良田,好大的手笔!”
“是啊,我也是头一次发现我居然这么值钱,”林正打趣道:“要是哪天咱家里缺钱了, 你可以把你夫君我卖了救救急。”
慧儿顿时笑道:“才舍不得呢,要是家里实在没钱,慧儿可以做绣活养活夫君,夫君不用担心。”
“还是我媳妇疼我,”林正拉着慧儿的手,说:“别做了,又不急着穿,陪我躺一会,好不容易因为有案子可以请假一天,正好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