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碎砖头好巧不巧的砸在凌八媳妇腰腹间,“哎呦”一声,凌八媳妇瞬时佯作疼痛的不行,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骂,一副泼妇耍赖的样子做了个十足。
蔺霜欲起身出门说道说道,被柳氏一把拉住。
“老八家的就是这个脾气,越理越没完,你别往心里去,我叫六宝将她带回去,你好好在屋里待着,外面人多嘴杂的,不必出去理论。”柳氏劝慰道。
“五嫂……”蔺霜焦急又愧疚的看着柳氏。
“再怎样也要紧着腹中的孩子,夫君他们几个兄弟晨起习武去了,老八家的才捡了这个空档来这闹,等诸位爷们回来,自会消停。”柳氏温风细雨的说道。
外面已然乱作一团,凌八媳妇之所以敢来这儿闹,不仅仅是因为爷们没在家,更重要的是,一大清早给她递消息的是她娘家兄弟,她带着娘家兄弟来闹一双孤儿寡母,稳赢。
这世上哪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儿?!
见自家姐姐被个孩童掷砖头,凌八媳妇的娘家兄弟顷刻欺身向前,企图捉住凌茴教训一番,蔺镜一个眼疾手快将凌茴护在身后,眼见那蒲扇大的巴掌要落下来,凌茴心内一窒。
忽得,那巴掌中途被人截住,六宝扯住巴掌先是往前一带,又顺势往后一推,来人便被掷倒在地。六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这是凌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撒野!”
凌八媳妇闻言气急,她正经的娘家兄弟,怎么就算成阿猫阿狗了,是了,商户人家自古被人瞧不起,若不是公公当年看上她娘家的财力,说什么也不会让八郎娶她的。可凌家现如今破败成这个样子,有甚好怕的。
“我可不活了,连个奴才都不正眼瞧我,我这等阿猫阿狗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凌八媳妇以帕掩面,鬼哭狼嚎。
六宝一阵无语,没错,他就是她口中的奴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是凌家的奴,不看她娘家兄弟的脸色。这八爷家的话里话外的依靠娘家仗势欺人,是不顾凌家的脸了。
“你要死也别死在我家门前,徒增晦气。”凌茴没好气的回道。
“璎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凌八媳妇阴测测的望过来,看得凌茴心内陡然一寒。
“我是说,八婶有事论事,何苦一大早给人添堵?那小凤仙乱箭伤人是谁都无法料到的,八婶心里不痛快也可以理解,但你不分青红皂白来蔺姑姑门前闹,知道的是你心中不愤,要撒撒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凌家不容人呢,以后诸位哥哥也是要讨生活的,凌家名声不好,对你有甚的好处?!”凌茴探出小脑袋有理有据的说道。
这一通话堵的凌八媳妇哑口无言,她居然说不过一个四岁的孩子,岂有此理?!
“呵,我不容人?!我里里外外累死累活的赚银子,就是为了供人吃白饭当奶奶的?!”凌八媳妇出言讽道。
“这话就奇了,这大院里谁不是各凭本事吃饭?”凌茴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
凌八媳妇若有所指的瞅了蔺镜两眼,瞅得凌茴一阵火大,心里隐隐有几分不耐。
“八嫂也不必含沙射影的瞅我儿,我们母子虽说与凌家有几分亲戚关系在,但我们母子没花凌家一分钱,我住这里是签了租契的,一切费用一分不少凌家的。”蔺霜实在气不过,不顾柳氏阻拦出门与凌八媳妇儿理论。
“谁说你住的院子,我是说彤辉院。”凌八媳妇儿翻了个白眼嘟囔道。
“呵呵,八婶你确定要理论彤辉院的事儿?”凌茴似笑非笑的瞧了凌八媳妇一眼。
凌八媳妇儿心中打了个突,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凌家大院这些房子中,你最管不着的就是彤辉院,难道八婶忘了,彤辉院是太爷爷赠给我的诞礼,它全权由我说了算。”凌茴淡淡的说道。
原来彤辉院不叫彤辉院,叫修竹院,为凌鉴一家住着,柳氏怀着璎璎的时候,临盆当天傍晚,空中晚霞交相辉映,煞是绚丽多彩,柳氏瞧着漫天落霞,腹中有感应,当晚便发动了。
凌家老太爷当晚梦见修竹院九凤来仪,绕梁清鸣,仙乐阵阵,及至梦醒,便有人来报柳氏生产了,产下一女。凌老太爷一生怀揣着复国梦,当即便觉得这梦是祥兆,这新得的曾孙女驾凤而来,定是不同凡响,凌老爷子大手一挥,将修竹院改名彤辉院,将彤辉院特特的赐给小曾孙女儿。
凌老太爷此举,为凌茴拉了不少仇恨,凌家是最讲嫡庶的,家族里若是正经嫡孙有此厚待也无可厚非,但孙女毕竟是孙女,再怎么正牌嫡系,这样的宠爱还是稍稍过头了些,但这些众人万万不敢跟老太爷讲,没那个胆子。
凌八媳妇的兄弟一看姐姐失魂落魄的发怔,心中不愉,他撺掇姐姐来这里闹,便是存了心思的,他的外甥眼见身子要废了,这老太爷什么表示都没有,姐姐以后在凌家如何立足过活?他带着姐姐来闹一闹,最好能弄些安身立本的好处。
凌八媳妇见说是说不过蔺霜与凌茴了,悄悄与娘家兄弟递了个眼色,她敢来此处闹自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那人会意,悄悄把手一挥,衙门的捕快瞬间围了上来,要前去捉住蔺霜母子见官,理由是谋财害命。凌八媳妇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狱中的小凤仙反咬一口,说是听了蔺霜的指使,只要他杀了凌云,就有他朝思暮想的好处可得。
凌茴觉得荒谬至极,好端端的,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不许任何人碰她哥哥,谁敢向前她便豁出力气咬谁!
奈何寡不敌众,手忙脚乱,一阵推搡中,蔺霜不妨被人推搡了一把,预料中的冷硬的地面刹时变成一个宽阔的怀抱,蔺霜慌乱的抬头去看,只见着一道坚毅英挺轮廓分明的下巴。
待蔺霜站稳后,蔺羡一把松开她,将凌茴这只小胖丸子捞进怀里。
蔺镜:“……”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想道:你抱我的小媳妇干嘛,你抱自己的媳妇啊!!
突然被人抱在怀里,凌茴一时有些懵,待分清状况发现是大胡子伯伯后,心里一酸,豆大的泪珠啪嚓啪嚓的掉,好不委屈!
“大胡子伯伯,那些人要带着姑姑和哥哥见官,我都快护不住了!”言罢便捂着圆眼睛大哭起来。
“乖乖不怕。”蔺羡安抚的拍了拍凌茴的小脑袋。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妻儿一根寒毛。”蔺羡目光幽寒的扫视一圈,众人被磅礴的气势威压,后背发寒。
一片响动后,凌家老太爷拄着拐精神矍铄的赶来,看见蔺羡后便扔了拐杖行跪拜礼,道:“凌庄见过公子。”凌家人见老太爷都给这位贵气逼人的公子行如此大礼,便也跟着跪了下来,心里暗暗猜测这公子的来历。
“凌老不必多礼,我与阿鉴平辈论交,按理也是要叫您一声祖父的。”蔺羡向前单手将凌老太爷扶起。
“惭愧惭愧,不敢当。”凌老太爷一脸歉意的对蔺羡说道。
“霜霜与镜儿给您添麻烦了。”蔺羡微微颔首道。
“应当的,应当的,您若这么说便折煞老臣了。”凌老太爷转头冲来人道,“小八,还不将你媳妇领下去,再胡闹下去见官的便是她!”
凌八赧然的告了罪,众人面前,他险险有些抬不起头来。那些衙役捕快竟是些见风使舵的主,一看蔺羡便是不好招惹的,便也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蔺羡有些木木的看着蔺霜,他是接到凌鉴的密报紧赶慢赶的赶回来的,密报说她怀了身孕,他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茶饭不思,就想紧着见她一面,哪知会碰到这样的事。
蔺霜与蔺羡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你受苦了?”蔺羡憋了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关怀的话。
“我甜着呢!”蔺霜不听他多言,转身进了门。
“……”徒留一众大眼瞪小眼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追一篇敲好看的霸道总裁文入了迷,差点误了更新,?
☆、第四十一章【捉虫】
蔺镜轻轻拽了拽爹爹的衣衫,示意他爹可以将璎璎还给他了。
蔺羡恍然回过神来,张手将儿子的小手牵起,拾步便往蔺霜的房间里赶。
蔺镜:“……”
凌茴:“……”
两个小人儿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轻叹一口气,他俩真的不想在这里发光发热。
凌茴不知嘀嘀咕咕在蔺羡耳边说了什么,最后还啪叽亲了蔺羡脸颊一下,以示鼓励,看得蔺镜脸色直发沉。
蔺羡笑了笑,将小丫头放下,又摸了摸儿子的头,才小心翼翼的朝屋里走去。
凌老太爷乐呵呵的将围观的众人散了,自个儿拄着拐杖精神抖擞的离开。
蔺镜一把将凌茴拉到墙根儿底下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
“他都那么一把年纪了,有甚好亲的?”蔺镜醋意巴巴的硬拗了一句。
凌茴怔然,没想到哥哥一本正经的板着脸竟是对她说这个。
“以后,除了我,别的男人都不可以亲。”蔺镜严肃的嘱咐道,“记住了没有?!”
凌茴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为什么?”因为她以前也常亲爹爹啊,爹爹被她逗的很开心呢。
“因为……因为你是我的小媳妇儿!”蔺镜说完,耳朵尖儿不由分说的迅速蹿红。
“……”说得好有道理,凌茴竟无法反驳,只呐呐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并且记住了。
蔺镜满意的在凌茴肉嘟嘟的小脸上啪叽一声印下记号,小心脏砰砰砰的加速了不少,见不相干的人都被清了场。他捉住凌茴的小胖手,准备带她听墙根儿。
门是轻轻掩上的,并没有上栓,蔺羡轻而易举的便推开而入。
蔺霜此刻正歪在炕头闭目养神,佯装没有听见门口的响动。
蔺羡暗戳戳进了屋子,身形高大的他在隔山门处站定,愈发显得屋内有些局促。蔺霜此刻一呼一吸都是那男人身上凛冽的味道,她险险有些喘不过气来。
蔺羡犹疑了片刻,在蔺霜脚底的空挡处坐下,一双俊目好奇的打量着蔺霜微凸的肚子。
蔺霜如何感应不到那两道犹如实质性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只假作不知。
蔺羡紧张的握了握拳头,又毫无意义的松开,接着直言这次前来的目的,他想与她把婚事定下,等肃清燕北的事情结束后,他立马将她接到王府,成亲。
蔺霜闻言,秀脸升腾出一股子恼意,他将她当什么了?怀了这胎就恩赦一般的赏她个名分,若是没有孩子,就六七年了,不闻不问天涯陌路。
“你自当娶你的王妃,与我有什么相干?”蔺霜冷声道。
蔺羡闻言一愣,他察觉出她生气了,但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只当是早晨被人闹得心烦。蔺羡难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总住在凌家也不是个长法,难免与人生出嫌隙,徒增不痛快。”
“堂堂并肩王放着燕北三郡不管,跑到我一个农妇的房里做什么?”蔺霜继续戳人心窝子道。
“自然是商量和你成亲的事儿!”蔺羡道。
还油盐不进了?!蔺霜气愤的锤了锤身旁的软枕,不愿再搭理他。
一时间二人相持不下,气氛有些微妙,没人讲话。两个小人儿在屋外听得很是心焦。
凌茴有些纳闷姑姑这胎是怎么怀上的……
不多时,屋里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蔺镜心里一尬,忙捂着凌茴的耳朵拽着她速速离开,墙根儿什么的,也没再好意思听下去。他爹真是个行动派啊,不说只做,一言不合就那什么……
一吻毕,蔺霜小脸儿红扑扑的缩在蔺羡怀里,身子软的一塌糊涂,连生冷的气话此刻说起来都软绵的不像话,娇嗔一般。
“你惯会欺负我!”蔺霜绷着脸道,眉娇目羞。
蔺羡从广袖中摸出两张纸,闻言舒展纸张的动作一顿,轻声微叹道:“这可算不得欺负。”你没见我打的匈奴大将满地找牙的情景呢,那才叫欺负呢。想了想,这句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见他宝贝似的拿出两张古铜色的纸张,蔺霜微微有些好奇的趴头去看,“婚书”两个大字大剌剌的闯进视线,她又羞得低了头,不好意思再看。
“一张是你我二人的,一张是镜儿和璎璎丫头的。”蔺羡低声解释道。
蔺霜鼓起勇气将婚书拿到手里,见她与阿羡哥哥的婚书日期是乙丑年甲申月己丑日,距今足足过去了九年,她的小镜子也才八岁的光景。蔺霜不由大惊失色,连忙问道:“这婚书是何时下的?”
蔺羡挠了挠头,疑似有些羞赧,只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很久了。”
“蔺羡!”蔺霜通红了眼睛,大声怒骂道,“耍我很开心是不是?!”
说着,她一把抓过蔺羡的衣领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正经下了婚书的不娶,只偷!”
“……”蔺羡蹙了蹙眉,纵有千句话,奈何不知从何说起。
已经迈出大门槛的凌茴,听到屋中蓦然拔高的声音,脚下动作一顿道:“姑姑和王爷大概吵起来了。”
蔺镜因着先前的事儿,心中尴尬不已,这会儿怎么也不肯回去看看,直安慰凌茴道:“呃……这是他们相处的模式……呵呵。”
凌茴还是担心不已,姑姑脾气硬,大胡子伯伯拳脚硬,若光动嘴上功夫,姑姑还吃不了亏,若是动上拳脚,后果不堪设想。
“父王很疼娘亲的,只会打自己,不会打别人。”蔺镜拍着胸脯保证道。
“……”可怕!
凌茴待说些什么,一抬头看见她父亲阴沉着脸打量她。凌茴猛抽一口气,真正可怕的不是王爷,是自个儿的亲爹啊,这脸色绝对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凌茴向西念了声阿弥陀佛,不知现在抱佛脚会不会被佛熏一脚。
“镜儿,你该去武学堂了。”凌鉴转身吩咐道。
“是!”蔺镜边走边回头,眨眼示意凌茴自求多福,他先去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