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劫匪落在凌二老爷手里,被治的生不如死,死又死不成,只好乖乖把凌八雇他绑凌云的事儿交代了。
满堂哗然,有毛病不是!哪有这么敢下手的亲爹!
“老八,你可真做得出来!”纨绔大半辈子的凌二老爷表示痛心疾首的很,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了骗点子家产枉顾人伦,简直令人齿寒。
“呵,那我心里倒觉得平衡了一下。”凌茴凉凉说道,“连对自己的亲儿子都能下手,侄儿算什么?不过,谁跟阿霄过不去,我就让他在凌家待不下去。”
凌茴挥挥手,两个侍卫将断裂的杨木杠木与先前那鬼鬼祟祟的人都给扔到众人面前。
敢谋害嫡嗣,简直胆大包天!若说凌八对自己亲儿子凌云下手,旁人顶多嘲讽一句这人品性不怎么样,若是敢谋害嫡嗣,那可是逐出宗族的大罪!
凌茴并不打算饶他!
凌二老爷的独子溺亡,只剩这么个独孙,还差点叫人暗害了,凌二老爷再不济也不会姑息这样的人。
满堂宗亲瑟瑟发抖,连嫡嗣都敢谋害的人,与他相交简直是与虎谋皮啊,关键是自己还是待宰的那位,如此一想,宗亲们将期盼的目光投向凌二老爷。
既已决定分家,那先处理凌八吧,总得杀只鸡给猴儿看看吧。
非常戏剧性的,经凌氏家族一致同意,凌八一家被逐出凌氏宗祠,并且族谱除名。
凌茴满意的抿唇一笑,敢捋虎须,就做好承受雷霆之怒的准备吧,当谁是面团?!
逐了凌八这搅事精,分家一事儿进行的顺顺利利,笑话,谁还敢有半句异议。
事情进行的差不多了,凌茴再次领着弟弟们拜谢族人,并言明今天是父母的圆坟日,各种事宜还是要拜托诸位叔叔伯伯。
众人脸红的不轻,得到自己中意的,都扛起工具往祖坟上赶。所谓圆坟,就是下葬当日只是用薄土盖棺,等过两日才会将土给封严。这是个力气活儿,众人也乐得帮忙卖给二房一个好!
却说凌茴抓了一把坟前土,湿的可以,没个干头儿,心中不由一怔,当下也没说什么,只领着两个幼弟在坟前磕了头,又哭了回孝,送了些纸钱,才被众人连哄再劝的架回去。
连过了些时日,京中知道渤海郡出了这么大岔子,淮河撕口,民怨沸腾,皇帝陛下关心的只有贡品什么时候补齐?
气得蔺镜当时就摔了碗,瞧瞧朝廷做得这些“好事儿”,哪次不是他父王跟在后面擦屁股,怎么着,他姓蔺的就欠了皇室不成。民不聊生成这个样子,还想着怎么鱼肉百姓?
蔺镜一把火直往上窜,连声吩咐出动并肩王府的船只,追着宣旨钦差的船就去了,当然,也没打算放过魏昶。
好在河道已在并肩王府的指挥下,该疏通的疏通,该堵塞的堵塞,将将把淮河口子堵好,此时正组织百姓加固堤坝。河道上的船只并不是很多,殷实人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不敢出船。损失惨重的穷苦人家,根本出不起船。
领了圣命的官船在河面上畅通无阻,逍遥的很。蔺镜带人一堵一个准儿,并肩王府的船与季家的机关船在河道上一把,拦了官船的去路。
☆、第六十一章
一直以来,看并肩王府不顺眼的帝王不计其数,然而多少代王朝更迭,国姓不知换了凡几,帝王霸业都如过眼云烟,随风而去,而并肩王府依然□□如初,权势非常。
后来的帝王终于学乖了,好好做自己的皇帝,不要闲着没事打并肩王府的主意,毕竟铁打的并肩王府流水的皇帝,没事不要跟惹不起的人杠,吃力不讨好。
并肩王在皇帝面前都有不行跪拜礼的体面,更何况区区宣旨钦差,虽说奉得是御旨,但其本人在并肩王府面前,仍是臣下。
是以,蔺镜理直气壮的截了官船的道。
“来福,去,将钦差大人请过来说话。”蔺镜沉声吩咐道。来福是王府总管的干儿子,为人机灵讨喜的很,蔺镜随并肩王回了燕北之后,并肩王特选他贴身服侍蔺镜的。
对面的官船正行的春风得意,见船蓦然停了,一阵恼火出舱来看,顿时吓得缩如鹌鹑,并……并……并肩王府的船怎会在淮河出现?
这厢来福领着十个王府侍卫前来“请”人:“钦差大人何在?我家世子爷有请。”
钦差听罢,心内一凛,惊疑不已,没听说并肩王成亲啊,哪里冒出来的世子爷?可截了官船道的,确确实实是并肩王府的船。自己一个三品钦差哪里跟并肩王府横得起,遂哆哆嗦嗦跟来福去了,一路心惊胆战的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并肩王?!
踏上并肩王府的船后,钦差大人情不自禁的给跪了,礼多人不怪嘛。
“臣见过世子。”
蔺镜垂首一看,这人自己还真见过,此人号称大尚最为耿直的兰台令何阳生,当年他差点被判腰斩,中间可没少了这位何大人的“功劳”。
“原来是何大人啊。”蔺镜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打神鞭。
“正是下官,不知世子有何吩咐?”何钦差哪里敢抬头往上瞧啊,软脚虾一般跪伏在地上。
蔺镜抬眼望了望远处在萧瑟的秋风下,仍衣不蔽体的受灾百姓,眸底一片黯淡。
“何大人皇命在身,定然不会辜负渤海郡百姓的期待。”蔺镜沉声说道。
还未及何大人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魏国公世子魏昶被并肩王府的人,热热闹闹的“请”到了船上。
魏昶为魏国公独子,其姑母又是皇贵妃,他在尚都横行霸道惯了,向来不知天高地厚,然而无知者无所畏惧,更何况并肩王多年未归京,他哪里见识过并肩王府的厉害之处。
魏昶和蔺镜也早就相识,若说当年谁的风头盖过魏昶,非蔺镜莫属。
蔺镜幼年养于战国公府,战国公朱崇基两个嫡嫡亲的妹妹,一个是中宫皇后,一个是得了陛下圣心的宠妃莲妃,都算得上是蔺镜名义上的姑母。皇后加宠妃的分量哪是一个皇贵妃能比的。
是以魏昶总在蔺镜面前矮一头,如今蔺镜摇身一变,成了并肩王世子,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我说怎么呢,原来有人拣高枝飞去了。”魏昶开篇便是连嘲带讽的说道,“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你姑姑才到这晦气的地方儿遭罪。”
蔺镜眉毛一挑,来福心领神会的走过去,左右开弓,啪啪给了魏昶两巴掌,出言不逊,污蔑世子者,该打。
“我们并肩王府从不出给人做妾的血脉。”来福呸了一声警告道。
“我生而姓蔺,何须拣高枝。”蔺镜冷言道,“我多年不在京中,有些孤陋寡闻,难不成魏国公府已经落魄到了这种地步,需要巴结宠妃才能过活下去?!”
是了,吵着闹着,爱煞这渤海郡银鱼贡品的不就是宠妃莲妃么,当年的朱府二小姐,并肩王蔺羡的极端爱慕者。惹事惹到渤海来,如今当宠妃都不用带脑子么。
“你……你……你一个流放的罪奴,也敢在我面前张狂?莲妃娘娘爱吃渤海郡的贡品是渤海之幸,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搞得跟那些贱民一样。”魏昶长这么大,哪里被人裹过巴掌,顿时怒得口不择言。
蔺镜闻言眸中怒气大盛,魏昶口口声声一个贱民,殊不知这天下便是他口中“贱民”的天下!蔺家的并肩王的王位是谁封的?高高在上的君主封的?那蔺家与别的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世家有何不同?蔺家的尊荣是天下黎民所封,所以历代君王才除不掉,不得不容。
“口口声声贱民贱民的,不知你在此地大鱼大肉,纵情声色时,有没有觉得自己比你口中的贱民还贱?”蔺镜施施然起身,娓娓而言,“你是功勋之后,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把你这身狗皮扒了,谁还知道你是哪家的狗?”
来福立马又会意了,领着两三个侍卫将魏昶身上的锦衣扒光,只给他留了一条亵、裤。
蔺镜下手极有分寸,三十道打神鞭加身,魏昶虽伤的气息奄奄,可还是提着一口气咽不掉。蔺镜颇嫌弃的看了看魏昶,接了来福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打神鞭:“把他给我吊到桅杆上去,游河。”
魏昶这条命他要不得,他答应了璎璎,让她亲手宰了魏昶。
何大人见状早已吓得缩成一团,他手中的圣旨哪是帝王的恩宠啊,这活脱脱就是催命符!他心里也明白了这并肩王世子是何许人也,这真是新仇旧恨齐相会啊。
蔺镜睨了何钦差一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对来福吩咐道:“把他也挂上去,让百姓们瞧瞧。”
“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何钦差浑身泄了力,只觉得头皮都发麻。
“我若放过你,谁放过渤海郡的百姓?”蔺镜反问一句,也不等他回答,抬脚向对面的官船走去。
蔺镜四处看了看,处处雕画的精美非常,铺陈颇为豪奢,他不禁嗤笑一声:“倒是个会享受的。”
这船名为官船,可户部那些抠门精,国库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里就舍得给配这么好的官船,不过是魏国公怕委屈了独子,私下里给配的,样样都是用的上上乘的料子。
“来福,去外面打听打听,把这船给卖了,赈灾着实缺银子啊。”蔺镜吩咐道。
来福抖了抖眉毛,觉得他家世子爷真是一出手就是绝招,主仆二人正合计着,忽见侍卫疾步进来禀告。
“回禀世子,季姑娘吐血了。”
☆、第六十二章
蔺镜疾步行至季家的船上时,随行的小奴正替凌茴擦拭手心上沾到的血渍。
“璎璎,璎璎!”
凌茴摆了摆手解释道:“没什么打紧,气血逆行,肝不藏血罢了。”
蔺镜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扭头欲出去,被凌茴一把拽住。
“我以为哥哥会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呢。”
“不必问,你喜欢做的事尽管做,若谁惹了你不痛快,我决不饶他。”沉默良久,蔺镜轻声道。
“魏昶现在动不得,我听说他来头极大,自然以并肩王府可以压下,但蔺伯伯在北境苦战,渤海郡又遭了这么大的难,不必再让他为此事担忧,我也不能给季家惹大麻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有一日我自会将他斩于刀下。”凌茴苍白着一张小脸,隐忍道。
“璎璎,你需记得,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让你忍气吞声。”
“我自然明白哥哥的心,只是魏昶这人我留着有大用。”凌茴想到那个偶然得知的惊天秘密,心里又是一紧,只是不再说什么,就着蔺镜递过来的汤药一并喝了。
“都依你。”蔺镜目光柔软了几分,只坐在一旁守着她安睡。
却说淮河口岸的百姓,见平日里横行霸道的魏昶,被并肩王世子挂在王船的桅杆上,一时民心大快。
本来还有些臭鱼烂虾去丢一丢,因着那是并肩王的船,众人不好放肆,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并肩王派人修筑堤坝,赈济受水灾祸祸的百姓已是难得,又怎能让这些污秽之物玷污了王船。
此刻,民心所向,皆都放下手中活计,有船的驾着船,没船的集结在岸边,异口同声齐骂魏昶与何钦差,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卖红薯,王船专挑人多的地方游,渤海百姓齐齐出了一口恶气。
季家机关船内,凌茴躺下睡着没多久便被扰醒了,见魏昶被百姓围观,千夫所指,心里一凛,想着渤海郡的贡品要是再给不出,朝廷只怕不会这样善罢甘休。她是船王,虽未长成,护佑渔民平安本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
“哥哥,河道清理了这些时日,可有水源干净之处?”凌茴想了想问道。
“有几处湖子,水质尚可。”蔺镜见她醒了,忙将她扶起。
“来人,将家里储备的银鱼分一部分投入水质干净的地方,叫外面渔船收拾好了力气,跟着我们走。”凌茴叠声吩咐道。
“是,主子。”下人应诺,按照凌茴吩咐做事儿。
有那眼尖的,一看季家机关船启程了,都纷纷肃立让出水路。盖因季家在渤海郡渔民心中有着别人无可替代的敬仰,多年前的老船王为众人避过多少水祸,人应该知恩图报。
是以,凡季家船经过之处,大家甘愿礼让。当季家机关船内的船王令哨声响起来时,上了年纪的老渔民几乎不敢相信,瞬间热泪盈眶,都情不自禁的行跪礼,恭迎船王。
“快,快,大家快跟上,有船王在,我们再也不用怕这些狗钦差。”老渔民们纷纷站起身来撑桨,跟着船王有肉吃!
季家一路撒,渔民一路捞,整整三天,终于把贡品补齐,魏昶与何钦差也被挂在桅杆上□□了三日。
第四日清晨,蔺镜调来一搜官船,将魏昶与何钦差踹到官船上去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渤海郡认真算起来可在燕北十三郡之中,若下年再敢来收这些东西,烦请陛下与我父王去说,否则违令者斩。”
“二位可要将这些贡品仔细查看清楚,免得陛下不喜降罪于我们。”凌茴说道,她先前在水里撒银鱼是真正的安一安百姓们的心,百姓不是豪富,自然视生计为头等大事,贡品的事一日不决,百姓便会担心受怕一日。
可若是让这两个人就这么轻轻松松将贡品带走的话,未免显得渤海软弱可欺,日后苛捐杂税的明目只会更多,百姓都是但凡能过去便忍忍过的性子,能吞得下的苦都不说,长此以往未必就是好事儿。
以防万一,所有的银鱼都被挨遍查看,很好,没有问题,各类公章档案备齐,一路沿途,没有问题,各路公章档案为证。直至银鱼进了宫,问题来了,银鱼银鱼,这种透明微银白色的小鱼通通变成血红色。
魏昶想栽赃渤海,渤海一众官员不认,纷纷拿出证据将渤海摘了个干干净净,沿途一路官员也不认,人家手里也有证据。最后太傅出来说了句看似毫无偏颇的公道话。
太傅不忍直视的瞧了瞧血红色的鱼,皱眉说道:“臣听闻渤海郡阴雨连绵数月,想必是天公不作美,与人无尤。”
一句与人无尤提醒了兰台御史,这些御史们以文死谏为无上光荣,平时没事还找茬儿,见风就是雨,捕风就是影儿,生怕自己在殿柱子上撞不死,成全不了一世英名,是以平日龙须都敢捋,更何况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的魏昶。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把魏昶素日里的勾当都抖了出来,再加上渤海贡品一事儿上督办不力,纵有皇贵妃在后宫跪着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魏昶终生不能袭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