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小二的叫声:“客官?”
“什么事?”陆庭琰停下脚问道。
“少爷,少爷!”
“有福?”陆庭琰顿时快步走去将门开了,见来的真是有福,不知为何心安了点,第一句便问:“我娘还好吧?”
有福的脸上出现一丝难色,继而很快拂去笑着回他说:“好,太夫人好着呢!”
“那你来做什么?你一来我娘不就知道了么?”陆庭琰随即责备起来。
“我不来不行啊!少爷,府上来了一道圣旨,您得回去接旨啊!”有福说道。
“圣旨?”陆庭琰紧锁眉头,怎么会突然有圣旨降临?莫非是楚大人……”
“是啊少爷,宣读圣旨的公公等了两日,我再没找着您回去,他就回宫禀报皇上了!”
陆庭琰一听到“回宫”“皇上”的字眼,随即往外出去:“走,先回去看看!”假如是楚灏将事情告知皇上的,那圣旨指不定便是特赦令。倘若不是吗,他可以亲自写封说明信让宣旨的公公带回去给皇上过目。
“少爷,您的包袱……”有福有点懵,少爷刚刚还一副不想回去的样子,怎么转眼说变就变呢?
几个时辰之后,陆庭琰和有福赶回府衙。还未入内,便觉里头气息诡异。陆庭琰下了马,缰绳丢给有福,大步跨入府院。
四周静悄悄的,气氛十分紧张。
“少爷,您可回来了!”香雀迎上来,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又将手炉递给他。
“宫里来的人呢?在府里还是驿馆?”陆庭琰边走边问。
“在正堂呢!”香雀紧紧跟着他。
“去帮我备点热水送到屋里去。”陆庭琰吩咐道。出去这几日,他顾不上洗漱,到了府里浑身的不对劲让他整个人更是烦躁了。
到了门口,陆庭琰并不急于进入,他往里瞅了瞅,除了娘外,果然坐着一个公公。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一个宣旨的公公等了两日?他整整衣领,带着疑惑跨入正堂。
“娘!”陆庭琰先唤了娘亲。
陆陈氏原本一脸愁云,见他回来露出慈笑,问道:“这几日都没见着人影,你去哪儿办案了?你看,京城来了位公公!”
“你便是平南县知县陆庭琰陆大人?”那位公公开口问道。
“是。据说公公是来传达圣上旨意的?”陆庭琰盯着他看。
下一刻,便见那位公公从袖中取出白绫制成的圣旨来,立身与正堂之中,手托过顶,道:“圣旨下!”
陆陈氏连忙也走下来,与儿一同跪下。
“诏曰:平南县知县陆庭琰,不思天恩,身居要职,公私不分,疏悉礼仪,越级审案,负圣眷隆宠。今惩削官去职,留举人之名。钦此!”
陆庭琰听罢神思不宁,也颇失落,却不是因丢官,而是这道圣旨与楚嫣并无关系,那她……
“陆大人接旨啊!”
“陆庭琰接旨!”陆庭琰接过圣旨,却无心去看。
“陆大人,即刻收拾行囊,尽快离开府衙。皇上已经另命贤臣,不日便可至平南。”
“是。”陆庭琰应道。
而陆陈氏将那位公公送至门口,便嘱咐有福领路出去,再回堂看看儿子。只见他呆坐一旁,一语不发,神情黯淡。
“庭儿……这当官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你看你平日里起早摸黑的,一年的俸禄都不过娘绣十件霞帔的,咱回灵州去……”
“楚嫣怎么办?”陆庭琰喃喃问道。
“楚……楚小姐嘛,你不是不中意人家?回灵州后,娘给你多相几个?”陆陈氏说道。
陆庭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娘,都这时候了,您能别故意刺激我了吗?”
“谁让你跟蜗牛似的,催你都不急不急,等出这事了你才火急火燎的,有啥用?”陆陈氏就偏跟儿子抬杠。
陆庭琰不打算跟她争执了,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楚小姐有国公府的人帮衬,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才自身难保,皇上突然下旨,会不会是知道你最近审理的案子牵扯了私情?”
陆庭琰一听到“案子”二字就更难受了。突然被罢官并不令人沮丧,他担忧的事是楚嫣最挂心的案子——楚吴氏虽然已被关押,但还未结案……
他心情郁闷,因此根本没发现,他的老娘亲脸上由始至终浮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我回房了。”陆庭琰随意把圣旨往案上一放,离开了。
回到屋内,香雀正巧端来热水。陆庭琰随意洗了把脸,便合衣躺在塌上。先前还想着沐个浴,听了圣旨之后忽觉浑身无力。
既无官职,又未结案,楚嫣要是知道这件事,她得多失望?
可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陆庭琰在塌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其实这段时间他哪曾好好睡过?张开眼合上眼都是楚嫣的音容笑貌,她犹如孤傲的冬梅,伫立雪中,迎着酷寒绽放。
他喜欢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倔强,喜欢她卸下冰冷的面具调皮捣蛋,喜欢……哪有他不喜欢的呢?所有有关她的一切,都让他不止一遍回想。
世上若有相思病,他已病入膏肓了吧!日思夜想,茶饭不思,这种感觉让人呼吸各种不顺畅!
没多久有福愁眉苦脸地进来问“少爷我听老夫人说了,那我开始给您收拾东西吧”,陆庭琰没回话也没起身,就那么躺在塌上毫无气力的样子。
没多久有福愁眉苦脸地进来问:“少爷我听老夫人说了,那我开始给您收拾东西吧?”
陆庭琰没回话也没起身,就那么躺在塌上毫无气力的样子。
有福忙了多久他就躺了多久,有福出去忙别的了他还在发愣。
他毫无头绪,心中又十分郁闷。这几日折腾下来,总算知道从前过的日子其实舒坦自由有余,真遇了大事,方知为人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时候。
“少爷少爷,你快起来!”有福推门而入。
陆庭琰动了动眼,却没起身。已近寅时,这会能有什么事?
“少爷!”有福急着将他拉起来坐好,说道:“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陆庭琰问道。
“据说慕少将军要闯天牢救楚小姐!”
“什么?!”陆庭琰一听连忙起身问道:“他什么时候去的?动手了没?”
“喜儿刚刚跑来说的,慕少将军是戌时动身去的京城,还不知道情形怎么样!”有福说。
“这个慕崇,还以为他不是个莽夫!天牢重地,任凭他有一身好武艺,带着楚嫣,怎能全身而退!”陆庭琰又急又气道。
“备马!”
“去哪儿?”有福问。
“京城啊!我们去阻止慕少将军!”陆庭琰边说边往外走。
原本还可以再想其它法子,慕崇一旦动手情形可就不一样了。劫天牢可是挑衅皇上的大罪,纵使他立过汗马功劳,也不可这般有恃无恐啊!皇上本还没定楚嫣的罪,被他这么搅和一气之下要是处以死罪……
越往深了想,陆庭琰的心就越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一章,明天努力写完咯~
☆、大结局
第六十四章
暮夜,月色当空,骑者挥鞭,骏马快驰不停蹄。
陆庭琰面色凝重,局促不安,生怕还未赶到京城慕崇便已动手。赶路的同时一直在想假如事态若严重应当怎么办。
进京路上必经一处溪流,马儿蹚水而过,溅起的水花还没落下,一匹骏马便从树丛中奔驰而来。
陆庭琰立即拉紧缰绳,免得与对方正面撞个正着。他正打算细瞧,便听见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说道:“是陆大人?”
“你是……慕少将军?”陆庭琰迟疑片刻总算听出他的声音来。
藏身黑夜树影下的人与马缓缓现身,陆庭琰定情一看,有福却先喊出声来:“楚小姐!”
马背上,慕崇蓬头垢面,脸上刀痕血印,而披头散发面上同样溅了血的楚嫣靠在他怀里,不知是睡着还是惊厥了。
陆庭琰飞快跳下马,疾步上前,边走边脱下外衣递给有福,便从马上抱下了楚嫣。佳人酥软无力,随即倒在他怀里,他一个扶不住连同自己也往地上摔去,却努力抱着她的腰,生怕把她给弄疼了。
而慕崇也从马上一跃而下。他半蹲半跪,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你怎么能闯天牢?!”陆庭琰心急地质问道,一边拉起楚嫣的手。她应是吓着了,手都是冰凉的。他伸手,有福连忙把外衣盖在她身上。
“难道让她在牢里受罪吗?”慕崇气呼呼地反问道。
“那你想过后果吗?你这一闯,事情闹大,不但你三军统帅不保,还可能害了她!”
“我怎么会害她?我是救她!”慕崇气呼呼地站起身说道:“嫣儿身子弱,那牢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大不了,我就不做那三军统帅了,本来我也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陆庭琰看着昏迷不醒的楚嫣,心疼不已:“皇上若是明君,就不会处置她,而现在就算皇上有心宽恕也……”
“万一皇上不是明君呢?”慕崇冷哼一声,又道:“我听说,他已经下旨罢了你的官。呵,就你这迂腐不通的书生想法,嫣儿要么在天牢里被关押至死、要么被皇上纳入后宫孤苦终老!我要是不把她救出来,你们恐怕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陆庭琰知道慕崇说的是绝大可能的结局,他哑口无言,搂着楚嫣,心里一遍遍地骂自己无用,左右都觉不妥,却又无计可施。
慕崇见他默不吭声,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陆庭琰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
“看你如此软弱,根本不敢做出什么违背常纲的事,还是把嫣儿交给我吧!”慕崇说着就要从他手里夺人。
陆庭琰护紧了回怀里的人,厉声问道:“你要干嘛?”
“我要带她回府面见爹娘,然后携她远走塞外!”
“不行!你擅闯天牢劫走她,指不定皇上的人早已埋伏在慕府周遭。”陆庭琰说着,将覆在楚嫣身上那件外衣的帽子拉了拉,轻轻盖住她的脸,才又说:“更何况,我怎能让她跟你走?”
“不跟我走,难道让她跟着你再回京城去见皇上,自寻死路么?”慕崇开始激动起来。
“我信皇上不会那么不通情理。”
“你……”
陆庭琰见他又急,跟着解释道:“我信皇上不会不通情理,但他身处其位,必有顾虑。你放心,我们不会进京。”
“我不放心!”慕崇实话实说道:“你一不是王公贵族,二不是七品县官,三没有一技傍身,连吃饭都是问题,让嫣儿跟着你饿死么?”
“原来你担心这个。”陆庭琰听了十分欣慰,眼前这个人是真心疼爱楚嫣,莫怪她极其敬重。“慕少将军,我可以起誓,哪怕陆庭琰沿街乞讨要饭,也不会让楚嫣饿上一顿!”
慕崇闻言不再作声。都说穷酸秀才心气高,这个陆庭琰倒真的就像嫣儿说的与别人不一样。
“好吧!”慕崇语气轻了下来:“你说的也算有几分诚意。这样吧,既然你说皇上可能已经派人去了我们府上,那嫣儿也不能进城了。不如这样,我回去通知府上,让你家人来此与你会合。你跟嫣儿藏在这附近,之后去哪,我们再从长计议?”
“让有福跟你一道去,不然我娘怕不会信。”陆庭琰说道。
慕崇想了想,说:“我会让太夫人信的。还是让他跟你们呆着,万一有什么事呢?我单枪匹马行动方便,万一真遇上追兵也容易逃脱。”
“好吧!”
慕崇便跃上马,扬起马鞭飞快往城里的方向奔去。
“少爷,我去生个火吧,这个时辰了,露重。”有福说道。
“别!火苗太引人注意,万一真的有追兵。”陆庭琰望着怀里那张精致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脸上的那抹血迹。还好,不是刀痕,应该是沾染了他人飞溅的血。
他看着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安心地笑了一下。月儿已渐渐隐去,而夜的静还在蔓延,耳边流水潺潺。这一刻实在美好,若时光就此停留,此生也算不枉。
辰时,天将大亮,陆庭琰举高右手甩了甩,看楚嫣睡得沉,他都不忍心动,生怕把她吵醒。就那么紧绷着身子许久,感觉手跟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还好天气不错,夜里没再下雪,不然在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树林里可没处躲。
这时,陆庭琰突然紧紧捂住了嘴,但还是没忍住,猛地打了个喷嚏。这一下,把靠在他身上沉睡的楚嫣吓醒了。她微微眯开眼瞧了一下,又安然地闭上眼。
“我在做梦么?”她喃喃自语,又似在问他。
“当然不是。”陆庭琰柔柔地说着,他爱她微笑的模样,怎么也不够看。
下一刻,楚嫣猛地清醒过来,她坐直了身子,那双大大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陆庭琰,许久才说:“你来了。”
“我来了。”陆庭琰附和她。
“你……”楚嫣想起什么,扯着身上穿的囚衣,又抬手摸黑发,一抹羞怯浮上脸庞。“我太不得体了。”
陆庭琰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伸出手,细细地帮她将额前的乱发拨顺了弄到耳后去,又将她的袖子折好,再拍了拍她裤脚的灰尘。做完这一些,他才说:“什么才叫得体,这样子我也喜欢。”
喜欢?楚嫣的耳根子红了,还从没听过陆庭琰说这么直白的话,惹得她的心跳得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