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狼一直拦在冬青二人身前,浑身紧绷做出戒备姿态,露出满口锋利尖锐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呜呜警告声。
见有人又要去动冬青的东西,一个跃身跳过去,张口咬住一人的手臂,尖牙陷进男子肉里,顿时一阵哭嚎尖叫。
被咬住的男子一边尖叫一边往后缩,硬是没能把手从三狼嘴里挣脱出来,反而被咬得越紧,伤口越发的深。
一众喽啰心里发怵,呆在当场不敢上前。
赖头一巴掌打在就近一人头上,“一群怂货,五六个大汉怕一头灰毛畜生!”
说完抄起掉落地上的木板,扬起就往三狼身上砸去。
几个喽啰见老大上手,一时勇气又回转,一窝蜂凑过去殴打三狼。
眼看三狼挨了几下不见松口,翠枝和冬青赶紧上前去拦,冬青气急败坏道:“三狼!松口,快回来!”
冬青一连吼了几声,三狼听出冬青的急切,这才松开那个男子的手臂。
冬青忙把三狼护在身后,“住手!谁敢上前一步,我就与你们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众人被冬青凶悍的气势一唬,还真就停住了动作,赖头冷笑一声,“今天就当给你们个教训,下次,千万别让我看到你们,否则……后果自负。”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赖头在这明山镇,接一些别人想做又不方便出手的活,但从不牵扯人命。
他这次收到话,要搅了挑花刺绣的生意,又让人看不出是在针对挑花刺绣。
看这小女子的神态,要是他再进一步,可能真会闹出人命。
好在,一般人受到他的恐吓,都不敢以身犯险,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赖头一行人大摇大摆离开,翠枝看着地上的点心眼圈泛红。
这次白辛苦一场,地上的点心少说还要卖一百余文钱,而她出一次摊利润不过两百文,说心里滴血也不为过。
冬青抱了抱翠枝,“嫂子,别难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总会好的。”
随后蹲下身查看三狼的伤势,默默拾取一个个落在地上的点心,收拾着滚到一边的背篓和纱布。
还好,三狼没有伤到骨头,地上的点心捡起来,还能拿回去喂猪喂鸡。
翠枝背过身子偷偷抹了一把泪,上前跟冬青收拾着残局,心里乱作一团,这点心生意,难道就此断了么?
又不敢忽视赖头的威胁硬着头皮出摊,只能抱着侥幸之心,期盼过两天赖头忘了这茬。
旁边摊贩摇头叹息,心里可怜翠枝二人实在倒霉,不敢上前搭手捡东西,怕一个不好就引火烧身。
刘大娘左右观望片刻,确认赖头等人走了,才从铺子里出来,帮着捡地上的东西。
刘大娘看着冬青和翠枝,一脸惋惜,“大闺女,大娘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小老百姓得罪不起赖头那帮子人。”
翠枝强颜欢笑,“没事大娘,我懂,我们都懂。”
换做是她,她也选择不管他人瓦上霜,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大娘踌躇了半天,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吧点心和挑花刺绣做出来,趁着天不亮就拿来我店里,我给你们放着卖,那赖头也管不着。”
第43章 踩点
听闻刘大娘的提议,翠枝有些心动,与冬青对视一眼,却道:“谢谢大娘的好意,暂时不用了,我们回去与家里人商量一番再做定论。”
“这样也好,那你们先收拾回家吧。”刘大娘明显松口气,虽然她这样提议,心里又害怕帮冬青二人寄卖时被赖头发现,那她的烧饼铺子也该关门了。
冬青和翠枝收拾了一地狼藉,一路无话回到家里。
家里人很是诧异,出了几个月的摊子,今天回来得最早。
瑾瑜并未觉得早些回家有什么不好,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这么早就收摊回家,是今天遇上大主顾了?”
冬青咬咬唇角,“今天有个叫赖头的地痞,撞翻了嫂子的点心摊,反而凶神恶煞说嫂子拦了他的路,让我们别再让他看见,否则见一次砸一次。”
“还有这种事?”
瑾瑜剑眉紧皱,无故找茬的人不是没有,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抬眼看向翠枝。
“嫂子,你跟我仔细说说,那人是怎么着撞上摊子的?是无意的还是带有目的性将摊子撞翻?”
如果是无意间撞到摊子,反而反咬一口,只能说明那人泼皮无赖,只是不想赔钱罢了,后面的威胁之言大可以不放在心上。
若是有目的性的选择翠枝的摊子,故意撞翻后,不仅反咬一口,还威胁冬青与翠枝,不准再出摊,那这人就并非是不想赔钱的泼皮无赖,可能受人之托,后面的威胁才是最终目的。
谁会大费周章雇佣一个地痞,就为了搅黄翠枝的点心生意?
这个问题,值得深究。
翠枝细细回想,摊子被撞翻前一刻,赖头到底是怎么撞上摊子的。
“我觉着,他是故意撞上我的摊子,我的摊子分明一直与旁的小贩在一条线上,从未越界摆到行人路上。”
闻言,冬青抬头,“我们的摊位在中段,若说他脚下不稳,要撞也应该早撞到别的摊贩,我并未在那人身上嗅到酒气,他没有喝醉,走在路上根本不可能撞到嫂子的摊子。”
李老汉来回踱步,王氏更是焦虑不安,唉声叹气。
“唉……这下可怎么办啊!老天就不能安安生生赏一口饭吃,好不容易有了生钱的营生,这才做了几天……唉我们没权没势的可怎么办?”
大狗一拍大腿站起来,从墙边顺起一把钉耙,气汹汹地往外走。
见大狗的动作,李老汉停住脚步,“大狗你做什么去?”
“我就不信了,敢动我媳妇儿的摊子,我这就去跟他拼命。”
大狗阴沉的话语一出,吓了旁的人一跳,翠枝连忙上前拉住大狗的手。
“不要犯傻!拼什么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我怎么活?我守着那个摊子又有什么用?”
瑾瑜叹口气,“嫂子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都不如人重要,用不上跟那种人拼命,不值得。”
大狗看了看翠枝带着哀求的神色,又看了看手里的钉耙,整个人松垮下来,有些挫败。
“我除了一条命,还有什么能跟那个无赖去拼?”
众人只得沉默,一筹莫展,王氏一咬牙,“不用管他,他又不是天王老子,镇上那么多地方,咱换个地方摆。”
瑾瑜思绪转了几圈,换个地方摆倒是常规的做法,惹不起自然躲得起。
怕只怕那赖头有意针对翠枝和冬青,换了地方也无济于事。
“不如这样吧,嫂子和冬青暂时别去出摊,等我弄清楚了再去。”
“唉?”冬青一愣,“怎么弄清楚?你刚刚才劝了大哥,转脸要自己以身犯险么?”
“不是。”瑾瑜笑了笑,伸手揉一把冬青的头发,转身去了院子里。
陈君然还在院子里点画,很自觉的没有参与李家家事。
见瑾瑜出来,便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瑾瑜的模样,应该是有话要交代。
“君然,我这几天有点事,近几日你不用来这边了,带上几幅回家做,做完先放着,街上的摊子出了点问题,过些日子一起拿去卖。”
陈君然没有询问具体事宜,只是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做完这个就回去。”
对陈君然的态度,瑾瑜十分欣赏,拍了拍陈君然的肩,转身叫上三狼,跟家里人打了招呼要去镇上。
冬青心里担忧,在屋里站了片刻,便追了出去。
“瑾郎!先等等……”
瑾瑜听到喊声,顿住脚步,转身就被撞了个满怀。
那个小女子,一路小跑撞进自己怀里,心顿时化作一滩春水。
轻轻揽住纤细的腰,温香软玉,满心暖热,“傻瓜,我又不是去参加敢死队。”
冬青仰起头,直视瑾瑜的双目,那双美目里,仿佛有着星辰大海,“敢死队是什么?”
“……”
瑾瑜无语凝噎,气氛正好,冬青不是应该温声软语让他注意安全吗?为什么要问敢死队是什么?
这关注点是不是太歪了!
“那个……敢死队啊……就是明知道有去无回,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参与,所以称之为敢死。”
冬青伏在瑾瑜怀里,思索片刻,又仰头道:“嗯,我知道了,不准你去那什么敢死队。”
“哈哈哈不去,绝对不去。”
能有此娇妻,他定十分恋世,打死都不会去敢死队。
“不去就好。”冬青直起身,看了看三狼,“那你告诉我你去镇上做什么?我跟你一起。”
“啊?不行,你赶紧回去。”瑾瑜在冬青跟前少有的强硬。
“哦……那,那至少能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吧?否则你别想走出半步。”冬青紧紧抓住瑾瑜的两根手指。
瑾瑜看冬青柔软小巧的手捏着自己指头,好笑得不行,“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去踩点,摸清楚赖头的行动轨迹,抓住弱点,一击致命。”
“呃……”冬青心里没底,“那个……尽力而为,实在不行咱们另想办法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
冬青站在原地,目送瑾瑜和三狼消失在羊肠小路的尽头。
瑾瑜一去五天不见回转,冬青日日牵肠挂肚,却听话的没有去镇上,只是不自觉往后山的路上观望。
这一次,比上次瑾瑜去湘廊担心更多,观望时间更久。
翠枝看着发愣的冬青,不知是第几次叹气,“冬青,不要太担心,二狗虽然行事跳脱,但很有分寸,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这几天不用出摊,翠枝没有做点心,陈君然没有过来,瑾瑜也不在家,大家一起下地,气氛却莫名沉重。
冬青跟家里人转述过瑾瑜的话,大伙算是大体知道瑾瑜的意思,但是一连五天不归家,免不了提心吊胆。
但瑾瑜特意嘱咐过,他可能要浪费五六天时间,在他回来之前,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去镇上。
现在才五天时间,怕去镇上寻找瑾瑜会坏了瑾瑜的事,只得等瑾瑜说的六天过去。
若是六天过去瑾瑜都不见回来,李老汉几人准备去镇上翻个底朝天。
大狗这些天一直在打磨一根木棍,削尖了一头,看样子是在为即将发生的冲突做准备。
整个家愁云惨淡,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化作一声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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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
边巷一个小院子里,有妇孺哭天抢地之声,几个男子拉扯着一个十四五的妙龄少女,发髻散乱的妇人死死抓住女孩的手不放。
“求求你了!珠儿她是无辜的,都怪王行那个挨千刀的,不要带我们珠儿走……”
少女裙角还挂着两个孩童,不过三四岁与十一二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要拉姐姐……我替姐姐去吧……”
几个男子忙着掰开妇人的手,听到男童的话,顿时哈哈大笑,上下打量着男童。
“这小子倒是长得眉清目秀,可惜啊可惜,我们老大不好这口,你没法儿替你姐姐。”
在三四个男子里,有两个眉眼熟悉,仔细一看,竟是上次砸了翠枝摊子那一行人其中之二。
这次是奉了赖头的话,来拉这个名为珠儿的少女去抵债。
虽然赖头在放高利贷,但不是这家人欠了赖头的钱,而是珠儿许配的那家人。
珠儿及笄后不久便许了人家,那家人姓王,珠儿的未婚夫名王行,排第三。
哪成想王行的父欠了赌债,找赖头借了钱,利滚利越欠越多。
王父还不上钱,竟丧心病狂想用儿子的未婚妻抵债,更丧心病狂的是,王行居然同意用自己的未婚妻为父亲抵债。
赖头看过珠儿后就答应了,珠儿一家蒙在鼓里,眼看婚期渐近,赖头的人却上门来抓珠儿。
那赖头家里没有正妻,倒是有两三个没去官府登记的妾室,全是旁人欠钱用来抵债他就收了去的。
珠儿的家人自然不愿意珠儿去受那份名不正言不顺的罪,何况是为王行那家王八犊子抵债!
一行人僵持不下好一会儿,赖头手下失去耐心,将三个妇孺踢倒在地,强硬的拉着珠儿往外走。
对方是几个大汉,体力的悬殊,让人难以反抗,妇人被拦在院内,听着女儿的哭声越来越远。
当下瘫坐在地,与两个小儿抱头痛哭。
几个大汉架着珠儿来到一座小院儿,推推搡搡关进一间耳房,房门插了插销,任由珠儿拍打哭喊纹丝不动。
这个小院子,处在镇子边上,四周没有什么人家,是赖头没钱时候的住所,后来发现了生财的歪门邪道,有了些钱之后,买了现在的大宅院。
不过每次收了新的女子,都带到这个小院,调教温顺才带回大宅,以免在主宅哭天喊地寻死觅活的,晦气。
“去通知老大,成了。”
二把手横疤拍拍手,招呼一个人去通知赖头,一个守着院子等赖头过来。
他要去办点自己的事,准备先走。
在小地方混就是这么惨呐!虽然不存在什么帮派地盘之争,但赖头这个名义上的老大还得自己亲自上手接活,他这个二把手,说白了就是个跑腿儿打杂的。
“唉……”
横疤叹口气,一边走一边摇头,他被叫横疤,还是因为额头有一条疤痕,听上去倒是很霸气,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做什么大事被砍出来的疤。
天知道那是他小时候调皮摔倒,磕在墙边锄头上磕出来的。
不过,好歹也能让人望而生畏,名头响亮好办事,也算当二把手的好处。
横疤一摇一摆走了,留下一人站在院子里,等着赖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