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楼笙笙
时间:2018-01-25 14:57:07

 
    “也怪不得魏城。”欧阳坤叹了口气,“谁会料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身上会有那么厚重的内力?魏城运气不佳,年年打雁,今儿叫雁啄了眼。他太轻敌。”
 
    莫伊松问:“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内力竟有那么高?”
 
    欧阳坤一哂:“白夜把我大哥手下第一等高手甘宇的内力,系数塞进这孩子的体内,他的内力怎么可能不高?”
 
    莫伊松悚然道:“难怪。出招笨拙,内力却这么高。师父,这孩子,留不得。”
 
    欧阳坤抬眼看了自己弟子一眼。
 
    “是么?”他淡淡地说,“松儿,那孩子可是我大哥唯一的后人。”
 
    “是。可是师父,师伯已经过世多年,就算他活着,恐怕也不愿看见自己的后人落在白夜那种恶魔的手里,这样被玷污的后人,倒不如死了干净。”莫伊松停了停,“我想,若师伯在天有灵,他会赞成的。”
 
    这是个年轻的男孩子,一张娃娃脸,五官清秀,神情却总是冷冷的,虽然看起来身形瘦弱,却难掩一股剽悍之意。
 
    莫伊松的这番话,说得冷血至极,但是欧阳坤却赞许地点点头。
 
    他一向重视自己这个小弟子,这是众人皆知的,莫伊松从五岁到欧阳坤身边,一直是欧阳坤亲手栽培,如今他已经满了十七岁,人又聪明又上进,教他一分,他能返还你十分,学功夫一点就透,平时绝对不多话,该他说话的时候,他也绝不搪塞,而且考虑事情周到又冷静,是以欧阳坤十分器重。
 
    说来也好笑,欧阳坤视白氏山庄一干人等如同寇仇,可他身上的功夫,也是白家的他是被大哥欧阳旭手把手教大的。
 
    “但该怎么处置,师父您得慎重。”莫伊松又说,“这小子可是在聚贤庄的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
 
    欧阳坤皱起眉头,弟子说到了他的心病上。
 
    欧阳坤是个极好名声的人,最怕落人口实。他根本不打算念及亲情,放欧阳珏一马,如果是暗中落在他手里,那欧阳坤能想出一百种法子折磨这个孩子,让白夜的儿子痛悔自己的出生。
 
    然而现在江湖上几乎都知道,欧阳珏是在聚贤庄上消失的。
 
    他要是公开处刑,只会被江湖上指责“不念亲缘”、无情无义。
 
    然而问题是,他还能怎么办呢?
 
    难道让他把欧阳珏完好无损地送回青州去吗?怎么可能!
 
    为今之计,只能让欧阳珏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好连尸骨都没法找到。要是让白夜那个神经病找到他儿子的一块遗骸,那他欧阳坤就脱不开干系了。
 
    这可是个大难题。
 
    莫伊松看他皱眉,就慢慢上前一步,凑到欧阳坤身边,低声道:“师父,办法不是没有。”
 
    欧阳坤抬头看他:“你有什么想法?”
 
    莫伊松望着他:“师父,魏城过两天就要下葬了,这段时间正在停灵。”
 
    他没再说下去,欧阳坤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弟子的意思!
 
    他不由微微一笑:“对啊,魏城是我的好兄弟,他的死,我非常痛心,然而凶手又是我的侄孙,此事我也有责,对子侄疏于教养才酿此大祸,我不方便露面。松儿,魏家那边如今肯定乱了手脚,你要多去帮一帮。”
 
    莫伊松见师父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他赶紧恭顺地低下头:“是,谨遵师父的命令。”
 
    魏家,也在碧澜城内。
 
    魏城是魏家的当家人,当家人去赴聚贤庄的讨逆英雄会,居然横死当场,而那个杀人凶手居然在众人面前消失无踪……
 
    谁也不知道欧阳珏的下落,很多人说他是被欧阳坤给抓住了,但是欧阳坤的门徒弟子矢口否认。
 
    那天聚贤庄的大会,最终以狼藉一片收尾。白清将那个被俘的暗桩头目救走了,因为主旨是救人,白清没对那些“英雄好汉”下狠手,
 
    作为仅有的牺牲者家属,魏家哭成了一片。
 
    好在欧阳坤给予了极大的安抚,事实上魏城能在江湖上立足,和他得了欧阳坤的荫庇分不开。所以这次他出事,欧阳坤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他派了最得力的弟子莫伊松前往魏家,前前后后的操办,同时又给了不少银子。魏家上下表示,虽然魏城死了,但是他们不会责怪欧阳坤,他们不承认那小子是欧阳旭的外孙,也不会把这笔账算到欧阳坤的头上。
 
    魏城这欧阳坤第一狗腿的过世,排场不可谓不大:各处发丧报讣,与之有来往的武林门派纷纷前来吊唁,其中很大部分是看在欧阳坤的面子上。欧阳坤说到底,还是在沾他哥哥的光,最近这几年又以反对白氏山庄为号召,聚集了不少白家的仇人拥护他,连带的魏城这边,名声也不小。葬礼这段时间,魏家人来人往,甚是热闹,上上下下跟着忙个不亦乐乎,就连只管茶水器皿的小厮们,也脚不沾地,成了陀螺。
 
    主持丧礼的是魏城的大弟子钱寒涛,前段时间莫伊松过来帮了不少忙,今早才回去,临走钱寒涛百般示好,就差没有明说“虽然我师父死了,但是你放心,往后魏家在我的带领之下,依然会忠诚地做欧阳坤脚下一条狗。”
 
    大面上,该忙的都忙过了,明天就发丧了,此刻,钱寒涛正坐在内厅陪着一位耆老说话,却见一个师弟匆匆进来,在他耳畔低声几句,钱寒涛的脸色顿时变了!
 
    那耆老奇怪,问道:“寒涛,出了什么事情?”
 
    钱寒涛回过脸来,正想开口,却听见厅外远远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白氏山庄白清前来吊唁。”
 
    这句话,声音听着并不太响,但字字清晰可辨,如在近前,钱寒涛和那耆老闻之俱色变!
 
    说话的人,据报还在魏家庄园之外,此刻他二人是在内厅交谈,魏家挺有钱,内里是一大片深广的建筑,从门外到他二人落座交谈的厅内,就算轻功上乘、步履飞快者,少说也得奔行一炷香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白清的语声竟能通达到建筑的最深处,可见此人内力之深,骇人听闻!
 
    钱寒涛顿时脸色就变了!
 
    白清乔装打扮,带着欧阳珏潜入聚贤庄,还杀了他师父魏城,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啊!
 
    如今仇人之一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好啊!居然还敢出来!”钱寒涛冷冷道,“让我来会会这个白清!”
 
    那耆老一脸担忧道:“寒涛,不可轻敌!据说此人是白家的高手……”
 
    钱寒涛轻蔑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听说此人年纪轻轻,才不过二十出头,比我小十来岁呢!任他再怎么聪明,又能高到哪里去呢?我听说,聚贤庄上他不敌众人率先逃跑,连小主人都丢下不管呢!”
 
    那耆老见他不听劝,只得不再多言。
 
    钱寒涛快步跃出内厅,他与那位通报的师弟一同奔至灵堂,刚刚进屋,就见一个人影由远至近进了灵堂,再定神一看,来者是个白袍男子。
 
    钱寒涛还好,他身边那年轻师弟却一脸惊诧,他是得到飞鸽传信说白清到了,这才急奔至厅内去找钱寒涛,没想到自己才刚到灵堂,白清却已经现身眼前……难道他真的是人而不是鬼魅么?!
 
    只见面前这人年不过二十四五,生得虽然俊俏,面孔神色却极为冰冷,不像人,倒像是什么人形的物件。
 
    钱寒涛毕竟年长,沉得住气,他上前一步,淡淡道:“白先生,有何贵干?”
 
    白清看看他:“我来找人。”
 
    “找谁?”
 
    “找我家小主人。”
 
    钱寒涛讽刺一笑:“白先生,您弄错了吧?你家小主人杀了我师父,我们这些苦主没有去找你们白家报仇,你们倒主动找上门来了!”
 
    白清淡然道:“想报仇就去报呗,谁拦着你们?”
 
    钱寒涛这下脸上挂不住了。他怒道:“姓白的!别给脸不要脸!杀人凶手找上门来要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里可是我师父的灵堂!”
 
    他这样一说,白清怔了怔,忽然点头道:“说得也是。”
 
    钱寒涛一怔!
 
    白清却不管他,径自走到一边,取了一根香,到灵前拜上。
 
    众人都很诧异,没想到白清会给死者上香!难道他是来吊唁的?
 
    白清看了看那口棺材。
 
    那是一口乌黑的棺材,上好的杉木板子,通体涂的厚亮黑漆,大小与普通棺材差不多,但是深度,却略略超过一般棺材。
 
    “可否开馆一看?”他突然道。
 
    一句话,像在热锅里撒了一把盐,灵堂内,魏家子弟全都激愤了!
 
    人已经死了,而且还是他们白家的人害死的,哪有找上门要打开棺材看死人脸的?!以为这是仵作开棺验尸么!
 
    钱寒涛勃然大怒!
 
    “你说什么!我师父被那个小崽子害死了,你居然要开棺验尸?!”
 
    白清却露出一脸诧异:“咦?这不是还没入土吗?为何看不得?难道这棺材里没有装死人,装着别的什么,所以不敢让外人看?”
 
    他这话一出来,魏家的子弟顿时炸锅了!一个年轻弟子大声道:“姓白的!这里是魏门!不是白氏山庄,你想到这儿来撒野,还早了八百年……”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说话的人竟直直从窗户飞了出去,远远砸在十几丈外的地上!
 
    而这之前,甚至都没人看见白清抬一下手指!
 
    满灵堂里的人,目瞪口呆望着撞出一个大洞的窗户,一时竟没人吱声。
 
    钱寒涛一脸寒意,他这下掂量出对方的分量,再不敢随意小觑了。
 
    知道今天这事儿没那么好打发,他索性点点头:“既然执意要看,那就看吧。”
 
    钱寒涛话音刚落,他左手将那乌黑的棺木盖拿起,一头往地上一戳:“请。”
 
    伴随着他的话音,还有“咔嚓”几下石头碎裂的声音,再看钱寒涛手中的棺材盖,沉重的木板下端,直插进地板青色大方砖内,深达几寸有余!
 
    钱寒涛这一手也相当惊人,且不提他手上那厚重的木板,单就戳进石头里这功力,也不是等闲之辈可以做到的。
 
    白清点点头:“谢了。”
 
    他上前两步,果然,棺材里躺着那位银须老者,面如金纸,紧闭双目,一望便知此人已死去多时。
 
    白清弯腰,正想伸手进棺去抓起死尸,钱寒涛一下拦住他:“且慢!”
 
    白清抬头看他:“怎么?不让摸?死的是老头又不是老太太,怎么就摸不得?”
 
    钱寒涛脸黑得像锅底,他冷冷道:“白先生,这可是您的不是了,你要开棺看,我给你开了棺材,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白清一脸漫不经心:“我又没说只看不摸。”
 
    他伸手就去抓尸体,钱寒涛掌快,下面用脚抵住棺材板,一掌截住他,俩人就在尸体上面动起手来!
 
    虽然俩人下盘都不动,只在手上过招,但两双手掌交错互往,却快得晃花人眼!
 
    十几招之后,白清收招,退后一步。
 
    他久久凝视这钱寒涛:“我听说,你师父虽然跟着欧阳坤作恶多年,但你没做什么坏事,我瞧你也算是个人才,再练几十年,说不定真能成一方高手。不如爱惜自己这条命,留着日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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