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说这番话,轻轻松松,钱寒涛一张黑脸却已经涨得紫红,气喘如牛,两人功力谁高谁低,一望便知。
钱寒涛努力平复喘息,他冷冷一笑:“多谢白先生看得起,我这条命是魏门的,师父不在了,我就是魏家的下一任掌门,身为掌门,我得替魏家扛起这个面子,白先生,若你要动我师父的遗体,除非我死。”
他这番话说得刚硬,堂下众多魏家子弟也跟着鼓噪起来,纷纷上前,想要与之助力。
白清不看钱寒涛,却朝着其他人扫了一圈。
“各位,都听见了,是他自己不爱惜生命,这可怪不得我了。”
那“怪不得我了”几个字话音还没落,白清手中却不知何时多出一条软鞭,那软鞭比一般的六尺软鞭更长,到了七、八尺的样子,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并不是金属,也非皮非革,鞭身通体银灰闪亮,软如流水,银光一闪,煞是好看!
江湖上的常识,六尺的鞭子就是极限,再长就不好使了,可白清这条银鞭竟超过六尺,如果没有更强更灵活的控制能力,鞭子越长只会越累赘。
然而软鞭在白清手中却如灵蛇,不仅看不见累赘,反而像白清自身手臂的延伸,随心而动。
只见白清右手轻轻一晃,软鞭在内力冲击之下,竟直直挺了起来,鞭身长剑一般,突刺向钱寒涛!
白清这一下,太快也太凌厉,钱寒涛还未来得及躲避,那鞭尖就如长了眼睛,“扑”的一下,刺中了钱寒涛的咽喉要害!
堂内所有人,包括来吊唁的客人,全都惊呆了!
钱寒涛双手抓着软鞭尽头,他大张着嘴,满脸惊惶,双眼不敢相信地望着白清!
他的咽喉处,慢慢的,渗出一点红色,那是他的血!
白清手一动,软鞭闪电般往后一缩!
鲜血,从钱寒涛的咽喉处哗的涌了出来,原来那儿竟被软鞭穿了个透明窟窿!
钱寒涛身体微微摇晃,“咣当”一声,倒在了棺材旁。没了支撑,那块棺材盖跟着轰然倒地!
他死了。
灵堂里,一片死寂!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甚至连哗然之声,都无法发出。
大家原以为,钱寒涛再怎么弱,也得和白清再过几十招,谁也没想到,不到两秒,他就死在了白清的软鞭之下!
原来起初那十几招,白清根本就没认真。
见阻拦者已死,白清的鞭子向前一探,轻轻巧巧卷起棺内的死者,将他扔出了棺材!
尸体挪开,里面赫然露出一个少年!
那人正是失踪的欧阳珏!
白清上前将人抱起来,见欧阳珏脸色蜡黄、双眼紧闭,他伸手试探了一下鼻息,还好,气息尚存。
放下心来,白清转过身,目光如电,扫了一圈在场人群。
他淡然道:“还有谁想找死?”
没人出声,此时虽然是冬天,但尸体放了一段时间,又被咣当扔出棺材,空气里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臭味。
明明是尸臭,但却令人联想到,惊天狂蟒张口吐芯时,那血盆之口释放的腥味。
魏城虽已死,但尸体少说也有一百多斤,白清竟然就用柔韧的软鞭尾端,将他囫囵卷了起来,此等内力已臻化境。
白清鞭子轻轻一卷,将魏城的尸体重新放回棺材内,又卷起旁边钱寒涛的尸体,将他也塞进棺材里!
“拿走一个,填上一个,我不喜欢亏欠别人。”白清一板一眼地说,真就如同做生意。
收回鞭子,他脚尖轻轻一踢,横在地上的棺材盖突然飞起,稳稳扣在了棺材上!
右手拎着软鞭,左手抱着欧阳珏,白清一声清啸,身影一闪奔出屋子!
外面不远处就是一片荷花池,荷塘里的荷叶早就败了,只剩浅水秃枝,只见白清脚尖轻点水面,凌波越浪,竟从诺大的荷花池上浮空而过,那啸声如惊雷,震得四下墙壁嗡嗡作响,音还未尽,人影已经到数十丈远之外了!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此人怀里还抱着个大活人,却依然能立于水波之上,而且奔驰迅疾如电,眨眼不见踪迹,轻功之高之深,实是匪夷所思!
其时白清在江湖上虽有名声,但多因为他常年跟在白夜身边,名气也是白夜带起来的。人人都当他只是白夜的跟班,许多心高气傲的武林人士觉得他是浪得虚名,只不过沾了白夜的光。
今次白清在魏家的这场大闹,很快就如长了翅膀般,传遍大江南北的各个门派,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瞧这个年轻人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欧阳珏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冰凉的水淋在自己脸上。
他皱了皱眉头,费力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碧蓝如洗的天空。四周非常安静,有马匹轻轻跺脚的声音,还有它呼哧呼哧的低喘。
这是哪里呢?
他正糊涂着,却见一张脸凑过来:“哦,您醒了?”
欧阳珏松了口气,是白清。
见他眨眼睛,却不出声,白清有些疑惑,他伸出两个手指头:“珏少爷,这是几?”
欧阳珏想出声,他这才发觉,不光是浑身四肢,就连舌头嘴唇都是麻痹的。
见他不能回答,白清皱眉:“糟糕,难道脑子坏了?”
我没傻!欧阳珏在心里狂喊,我只是浑身麻痹说不出话而已!
白清又晃了一下手指:“真的不认得了?!”
欧阳珏努了很久的力,终于嘶声道:“……二。”
白清这才放下心来。
他又想了想:“光认识二还不够。珏少爷,若f(x)的定义域为[a,b],则复合函数f[g(x)]的定义域是……”
欧阳珏简直想抽他一个大耳光!
“给我滚!!”他气疯了,愤怒的力量竟然让欧阳珏麻痹不遂的身体有了点知觉。
白清皱着眉头看着他:“您答不上来吗?好吧,换一题,工业上制取氯化铜的生产流程是什么?”
“你有没有……咳咳,有没有一点人性!”欧阳珏哑声道,“我刚从棺材里出来!我和一个死人……一个死人在一块儿躺了一天一夜!我死里逃生刚刚活过来,你他妈就给我做这么难的化学题!”
白清一愣:“这题很难吗?”
欧阳珏被他气得不想说话了。
白清还不死心,他想了想:“那,梯形面积您总该会算吧?这个非常简单了……”
“上底加下底乘以高除以二如果白清你再问我作业题我一定打爆你的脑袋!”
欧阳珏说得咬牙切齿,他支撑着坐起身来,麻药的感觉还没退,他觉得四周围天旋地转。
“这是哪儿?”他又问。
“渊州。”白清说。
“还在渊州啊?”欧阳珏有点沮丧,“我以为我们回去了呢。”
“事情还没办完。”
欧阳珏想起来了,又赶紧问:“那个暗桩的头目……”
“已经送回山庄了,放心,没什么大碍。”
欧阳珏这才松了口气:“说来,白清你教我的那三招,真的好用得不得了!虽然那么简单,但还挺唬人的呢!哎,这套功夫叫什么名字?”
白清一愣:“没有名字。”
“啊?为什么?”
“这三招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尤以实用为第一,里面含着很多别的掌法的影子,这样子,怎么给它取名字呢?”
欧阳珏郁闷道:“就算只有三招,也该有个名字啊。你看人家,什么落英掌法,什么冲灵剑法,什么黯然**掌……”
他这么说,白清想了想:“有了,就叫泡面神掌吧。”
欧阳珏再次被他气到吐血!
“为什么叫泡面神掌!”
“因为我喜欢吃泡面啊。”
“……”
一番争论之后,欧阳珏把这套掌法改名叫“拉面神掌”,因为他比较喜欢吃日式豚骨拉面。
白清在魏城葬礼上这么一通大闹,事情自然系数传到了欧阳坤的耳朵里。
他暗想,真是养痈遗患。
当初他应该把白清这小崽子一刀捅死。一念之差,没想到这个脑子出问题的小家伙,如今竟然长进到这个程度了。
他记起回忆中白清的那张脸,不爱说话的小男孩,冷冰冰的,缺乏表情,像个木头人。
欧阳坤皱了皱眉,他讨厌这种性格的孩子。
他喜欢的是莫伊松那种,会来事儿,知道观察大人的表情,知道什么时候该安静,什么时候又该活跃气氛。
莫伊松不是欧阳家的人,是欧阳坤在外头发现的,那年他外出办事,偶然歇脚在一个农庄,正撞上一帮孩子嬉戏打闹,其中那个带头的,看起来年龄不大,身形却十分灵活得力,明明小身边同伴一大截,却指挥着一帮子**岁的孩童互殴,自己坐收渔利……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孩子。
他拦住那孩子,假意和他动了两次手,那孩子输了之后,就缠着欧阳坤要拜他为师,欧阳坤能感觉出,这孩子从未学过武功,甚至恐怕见都没见过习武的人,欧阳坤又派人去打听他的身世家底,发觉他双亲只是老实巴交的佃户,下面还有个妹妹,一家子老小知根知底,都是普通百姓。当然,不能怪欧阳坤查得如此仔细,毕竟他从来都只培养自己的子侄,外姓人无法进入管理核心,更别提一个佃农的儿子拜掌门为师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欧阳坤把莫伊松从那小小的农庄带回了自己家,又悉心教他功夫,但调查过程中,他又发现莫家庄的人似乎和白家曾经有过金钱上的来往。为绝后患,也为了手段巧妙不被人察觉,欧阳坤暗暗叫手下在农庄唯一的井水里投毒,杀了整个农庄的人,却谎称他们感染霍乱去世,其中当然包括莫伊松的父母姊妹。七岁的莫伊松得知消息,大哭了一场,从此后这孩子无依无靠,更死心塌地跟随欧阳坤。
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农家顽童俨然成了掌门手下第一亲信。
此刻,莫伊松不在家,他去魏家协助丧事了多了一个死人,又多一次葬礼。
白清大闹灵堂,从魏城的棺材里挖出一个大活人的事,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魏城的棺材里,怎么会藏着个半死不活的男孩子?就算他是凶手,这种做法也太下贱了点,一旦下葬,欧阳珏岂不得被活埋?!难道魏家真的是一家子怂狗,连报这么大的仇都得偷偷摸摸?
当然,魏城的弟子对此事一概否认,将魏城移床、盛殓,这一系列举动都在家属弟子的众目睽睽之下,更别提魏城又是掌门,他们怎么可能将一个大活人塞进棺材里?况且他们用得着这么做吗?既然是杀师仇人,魏家的弟子们将他公开处决,万仞穿心都是正当的,又何苦塞进棺材里,费这么老大的劲儿?
欧阳坤也觉得古怪,听起来此事似乎是走漏了风声,但这是不可能的,小弟子莫伊松办事向来谨慎干净,甚至可以称之为残忍,他是不会留下明显纰漏的。
那就是白清自己猜到的,欧阳坤得出这么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