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汉子,让我来——若初赖宝
时间:2018-01-25 15:07:33

  没人看着,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朱守信神情肃穆的上了香。又围着棺木走了一圈,无声叹气。
  他只忠诚于陆道远,跟陆家其他人并没有打过交道,在林二春找上他之前,他甚至还不知道有陆家还有人活着,等他知道的时候,陆?修又已经死了,谈不上深厚的感情,他只是为陆家最后的这点血脉觉得可惜,好不容易幸存下来,却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死了。
  朱守信烧了香纸起身,却见跟他一道进来的年轻姑娘。正负手而立在香案前,她仰着头凝视着殿中悲悯注视芸芸众生的菩萨铜像,苍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中似有水光滚动,无端让人看得心生不忍。
  朱守信正想劝说一句,桌上的守灵灯突然一晃,他再看过去,林二春已经垂下了眼帘,待再抬起头来,却是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她神色平静的道:“可以走了么?”
  不需要他劝什么,朱守信点了点头。
  林二春大步走了出去,矗立在门口漠然看着天空的少年见她出来,又无声的跟上了。
  朱守信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背影,心中暗暗低估,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却看不透眼前的这两个。
  他摇了摇头,也大步跟了出去。
  铜像前的案桌上放着厚厚的一叠《金刚经》,最上面的那张纸上字迹凌乱潦草,最后的一句字形极大,笔锋尤重,几个字写得几乎要飞起来,似发泄般的将整张纸铺满了,上面有两个字被晕开了。一片模糊。
  从这殿里出来,林二春跟朱守信说定了辰时碰头,之后三人就各自回房歇下了。
  林二春在马车上虽然睡过了,可这会依旧累,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佛前香案上摆着的那张经文在她脑子里乱飞。
  虽然字迹凌乱了些,她还是一眼能够认出来,那是他写的。
  他给她写过很多信,写过一些从含蓄委婉,再到羞羞答答,到越来越露骨的情话,每一封她都看过很多遍,怎么会不认识他的字呢。
  那金刚经,他写了一半就扔下了,心里乱了,自然就写不下去了。
  也是,他不惜一切也想要保住和帮助的陆?修死了,他肯定特别的失望和难受,心里能静得下来才怪。
  “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默念了一遍最后那一句话,她想起清明时候,他带她去童家祖坟,他跟童柏年说话的时候,她就看着童家祖宗的坟墓。默默的希望祖宗保佑。
  过后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他问她,“二丫,是不是跟童氏列祖列宗许愿了?”
  而后,他搂着她笑他傻,跟她讲了金刚经中的这一句,“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他说,佛不保佑人,也保佑不了人,所以只能自佑。
  她在黑暗里冷冷的笑了声,幸亏自己能自佑。
  在床上翻来覆去之后。半点睡意也没有了,屋外,已经是晨光熹微,诵经声也停了,她干脆爬了起来,换了身利落衣裳,略收拾之后就出了门。
  从女客居住的西院出去外面是一个不小的园子,园子里古树成荫,空气极好,四面都是回廊,这会空空荡荡还无人走动,她便沿着这回廊一圈一圈的跑起来。
  跑到第三圈。经过西院正对面的碑廊的时候,突然从回廊上方屋顶上跳下来一个人,正落在林二春面前。
  这人一身黑衣,面上带着一张银色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因为光线暗淡,再加上那隆起的金属额头投下的阴影,就连那眼睛都看不清楚。
  青天白日穿成这样,林二春直觉就往回跑,可已经晚了。
  脖子上一凉,一把匕首抵在她动脉上,她喘息的时候。脖子都能触到那利刃的凉意。
  对方在她身后语气凉森森的道:“别出声,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现在跟我走。”
  胳膊上一紧,被人拉住了,她乖乖的跟着这人走。
  对方带着他下了碑廊,往一块大石碑走去,将她抵在石碑后。
  林二春往对方身后瞅了眼,隐隐有脚步声和喧哗声传来。
  这人头也不回,只哼了一声,压着嗓子沉沉的道:“你是个聪明女人,最好别想什么歪心思,你我无冤无仇。我不会杀你,一会等那些人过去了,我自然会放你走,不然的话......听到了没有?”
  林二春正要点头,想到那匕首赶紧顿住,只嗯了声,看来今天只是无妄之灾。
  “会听话就好。”面具上豌豆大的眼孔里闪过一抹幽亮。
 
 
第209戏弄,保证让他七窍生烟
 
  面具男突然收了架在林二春脖子上的匕首,身体往前倾,朝着她的肩膀伏了下来。
  男人突然的靠近让林二春本能的抗拒,她皱着眉,正伸手要推开他,腰间传来一阵刺痛。
  她垂眸一扫,那人拿着匕首调了个方向,抵着她的腰,低声警告:“你再动一下试试,下次可不就是匕首柄对着你了。要是我被人发现了,你先活不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林二春咬了咬唇,不动了,不过还是尽量将身体往后靠,头也往后仰完全贴在石碑上了,又将脸往一侧偏了偏。
  可被人用双臂抵着。身后就是一块大石碑,再怎么拉开距离,对方的气息还是落在她鬓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嫌弃被激怒了,他越发的往她面上凑过来,歪着头。紧盯着她不放,就算偏开了视线,林二春也能察觉到对方眼中的肆无忌惮。
  她心中又紧张又懊恼,只希望追捕这厮的人赶紧离开,然后他也赶快滚蛋。
  这人非要跟她做对,他凑在她耳边问:“你额头上的胭脂痣是天生的?”
  林二春懒得理会他。他叹道:“命不好。”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对方哼笑了一声。
  这时,从西厢女眷客房中传来一两声惊呼声,很快又被喝止住了。
  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你们去那边一间一间的搜,跟里面的人说清楚,这是抓捕朝廷要犯。有敢包庇的视为同党!你们两个去守住后门,不能让他跑了,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面具男几乎笼着她的耳朵说话:“将我的衣衫解开。”
  林二春慢慢转了过来,紧抿着唇,却没有动作。
  对方低声喝道:“快点!”又将匕首往她腰间比了比。
  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明白对方的打算了,却篡着拳头没动,低声道:“你自己解,我反正也跑不了。”
  面具男不耐烦的道:“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你不会以为我要占你便宜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臭烘烘的,要不是......”
  林二春闻言目光微闪,抬眸紧盯着对方面具上的两只眼孔,两只黑沉沉的眼珠子也不错眼的盯着她:“快点!”
  “你......”
  不等她说完,这人突然低声骂道:“娘的,女人就是麻烦!”说着,他收回撑在石碑上的手,狠狠的扯了一把自己的衣裳,眨眼间已经这黑衣的大半已经成了一块破布,只两只袖子还套在他胳膊上。
  他里面穿的并非中衣,居然是一件宝蓝绸袍。
  林二春看他这样子,突然有些想笑,面具男抬头看她,她赶紧偏开头,继续将脸贴在石碑上。
  后腰一紧,却是男人将这破布往她背后一塞,林二春斜着眼角看过来,他甩了甩袖子,一脚一只将两只袖子踩在脚下了。
  然后他再次伏下来。一只手撑在她肩膀旁,另一只手借助身体的遮挡依旧拿匕首对着她,这次下巴也搁在她脖子上了,“闭嘴,闭上眼睛,别乱看,手放在我肩膀上,你再敢乱动,我真的宰了你!”
  林二春刚闭上眼睛,突然肩膀一痛,她吃痛之下短促的惊呼出声“啊!”
  这厮居然揪她!
  睁开眼睛,脚步下意识的一动,对着她腰上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脚上又是一重,这人一脚踩在她脚面上,她疼得倒抽一口气,这次忍住了没出声,对方的膝盖抵着她,她再郁闷也只能暂且先忍下,僵着不动。
  听着耳边男人气喘如牛的声音,林二春在心里将他左右开弓打脸一千巴掌。
  总算,听见近在咫尺的一声:“去别处搜。”
  另有一人低声调笑:“这可是在寺庙里,居然有对野鸳鸯,还真是不挑地方。”
  “走。”
  脚步声匆匆离去。
  林二春僵着脑袋又等了片刻,见对方依旧一动不动,忍不住道:“人走了,你可以走了吧!”
  面具男缓缓抬头,方才刻意加重的呼吸已经平复下来了,林二春嫌恶的看向一边,他低声咒骂了句什么。才慢慢站直了,收回放在她腰上的匕首,眼睛却依旧盯着她。
  对方收回脚的瞬间,林二春猛地一抬膝盖往他腿间用力顶上去,然后趁着他身体僵住不动的时候,她将身体往旁边一歪,正要从对方胳膊下钻出去,突然“咔嚓”的一声响,她一分心,已经错过了离开的时机。
  面具男拿着匕首的手往前一撑,那匕首直直的刺进了石碑上本来就存在的一条裂缝里,又将她给锁住了,“你这个臭女人,你找死是不是!”这压抑的低吼声是颤着的,是疼,也是怒的咬牙切齿。
  林二春没吭声,透过那眼孔看见他眼睛眯着,眼皮上有汗珠落下。看来是真的踢中了,她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他缓缓吁了两回气,恶狠狠的道:“你敢再动一下试试!”一边说一边忍受着潮水般一波一波涌上来,越来越猛烈的疼痛,捏着匕首的手再度收紧。
  石碑上的裂缝因为他这陡然的一用力再度变大,咔咔声越来越大,林二春穿着薄衫。后背贴在碑面上都能感受到那石碑的摇摇欲坠。
  前一次来寒山寺的时候,她就特意来看过这碑廊,知道身后抵着的正是那块传说中带着诅咒的诗碑,这会儿听着身后的石屑簌簌的往下落的声音,她扭过头看着面前泛着诡异光芒的面具,突然心中一动,低声唤道:“荣绩。”
  疼痛还没有过去,对方依旧僵着身体没动,半点反应也没有。
  就在林二春以为认错了人的时候,对方突然抽回了匕首,石碑上碎了一角落在草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林二春眼皮跳了跳。
  这时传来林二春熟悉的调侃声音:“林二春,你究竟偷偷盯着小爷多久了,你对小爷有多了解?爷弄成这样你都能够认出来?你还真是......爷碰见你就准没有好事。”
  他的声音是刻意改变过的,带上面具之后,气势也跟人前那个慵懒纨绔的荣绩大相径庭,甚至,林二春觉得他都比以前那副没骨头的样子要高出许多来。
  一开始她的确没认出来,他之前那副高冷的样子她心里也有些发怵。后来倒是从他举止中有些怀疑,不过,要不是因为他突然弄坏了诗碑,她也是不敢认的。
  现在确定了是他,她本来对他没有信任,可这会却还是松了口气。他真要杀她,她早就死了。
  林二春直接将他打断了,“你弄成这副鬼样子做什么,为什么那些人会追捕你?那是东方承朗的人吧,你不是投靠他了吗?”
  没打算荣绩会回她的话,她只是不想听他口没遮拦。
  “谁说我投靠他了。”荣绩哼了一声。“别喊爷荣绩,这世上再无此人,以后只有程梧。”
  林二春“哦”了声,“你是不是还打算给自己个名号,梧桐先生。”
  荣绩啧了声,“这名号不错。”
  他还要说什么。突然一顿,身体迅速的往前倾,拉着林二春旋了半圈,低声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林二春没听清楚他的话,但被他拉拉扯扯弄得万分不爽,沉着脸推他,“你想再来一下是不是?对付别人我没法子,就你......”她理直气壮的都不屑掩饰。
  荣绩哼道:“你刚才问我的话,凑过来我告诉你。”
  林二春皱眉:“让开,你爱说不说。”
  “林二春,被人堵在康庄底下的滋味不好受吧,小爷可以帮你出口恶气。”他说完。手按在林二春肩膀上,突然扬高了声音:“你之前是有多眼瞎啊,居然看上那样一个男人,他差点弄死你了,他不知道心疼,爷心疼你,趁着这回咱们跟他了断干净了。”
  林二春怒道:“你找死是不是,别以为......”
  荣绩似没有听见一般,肉麻兮兮的哄:“春儿,今天先委屈你了,你别生气,回头小爷处理了眼前的事情。八抬大轿迎你进门,你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你,也不嫌弃你,爷就好你这一口。”
  林二春本来气得冒烟,这会突然平静下来,她偏头往边上看。那边竹林边上站着一身月白长袍的男人,背对晨光,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一掌将荣绩推开。
  “你可笑不可笑。我就是要了断也不屑用这样的方式。”她是有怨气,恨不得挖开他的胸膛看他究竟有没有心,可,也从没想过这么去报复他。
  她不想轻贱自己,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她曾全心全意投入过的感情。
  荣绩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呵呵一笑。
  幼稚吗?可笑吗?
  他可不觉得。
  之前被童观止怼得有多气闷。现在他就有多爽,哪怕明知道是假的。管他呢,能够出口恶气就行。
  “这样的方式有什么不好,他......”荣绩匆匆闭嘴了。
  他才不会告诉林二春,这几天,童观止疯了一样在江面上捞人。以为她死了,他头发都愁白了。
  旁人只当童观止是大发善心,可荣绩却心知肚明,对于差点害死他的人,他只乐的看热闹。
  这样的方式保管能让童观止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定要吐血而亡了。
 
 
第210冷淡,可怜又可恨已补全
 
  林二春朝童观止望过去的这一瞬,他的脑子突然空了一下,耳边也陡然变得静悄悄的,除了正对着银灰色朝阳站着的他的妻子,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他没有出现荣绩预料中的七窍生烟和怒不可遏,他只看到她站在那里,一举一动都是活生生的,而并非这几日他迷糊打盹的时候,半梦半醒见看见的泡在水中苍白的模样,也不是飘渺着渐渐远离的身影。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席卷了他的全部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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