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姐。”霍晓钱叫了声。
小芸说:“我末婚夫的地盘里,出了关于他跟别的女人的谣言,我想调查清楚,这理由合适吗?”
霍晓钱低下头,不语。
小芸笑了一下,转头看着所有人:“周璘是我跟小狗花了大心思请来的,他身边这位,是她见过家长的正牌男朋友。你们在单位里私下传些有的没的,小狗不是不知道。借今天,给大家敲个警钟,希望每个人都适可而止,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至于你,”她又对霍晓钱说,“这段时间工作实在不太状态,还在单位里故意制造谣言,影响大家工作。收拾东西走人吧。”
小芸倒不是完全出于帮周璘的念头。
作为李三狗同志合格的未婚妻,她对杂志社里的人员还是有些自己的要求的。
这么说完后,她看向周磷,意思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周璘刚要摇头,成九叹把她的头按住了。
他看着霍晓钱,悠悠开口:“我女朋友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你这么欺负她,总得道个歉吧。”
第五十章
这句话,让周璘出了个神。
道个歉吧。
十几岁的成九叹也这么说过。
上学时,他并不是运动型的男生,多数时间都坐在位置上安静看书。只有每周的体
育课上,会和同学一起打篮球。
高一那年,有节体育在周四下午,连着大课间。他们会一直玩到自习课的预备铃打
过才回教室。
周璘总掐着这个点出去上卫生间。
学生都在教室坐定了,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躲在卫生间门口,听着上楼的脚步声和男生们的笑闹声近了,便装作不经意地走
出来,能跟成九叹打个照面,然后跟在他们一群人后面回教室。
有时,跟他一起的人还会友爱地冲她打声招呼。她就能顺理成章地走在他身边,
边跟人聊着,边偷偷注意他。
虽然成九叹总是副看不到她的样子,但能离近一会儿,总是赚到的。
不过有天,出了个小意外。
卫生间前面站着两个小混混。
其中一个,上星期给她递过小情书,被她无视了。
因为,说是情书,其实就是对漂亮女生的调戏勾搭而已,实在没几分真情实感。
周璘刻意顺着走廊另一侧过去。
那个小混混却嬉皮笑脸地贴上来了。
她往左,他也往左; 她往右,他照堵不误。
周璘要恼,他就伸出手来准备捏她的下巴,嘴里调笑道,小脾气还挺冲。
她正有点无助之际,一个篮球凭空砸了过来。
正中小混混的脸。
他哎哟一声,退了一步。
周璘回头看的时候,成九叹扔出球的那只手还没完全收回去。
他额前的发梢微有些汗湿,脸颊上带着运动后的浅淡红晕。
眼眸清亮,嘴唇微抿,神情有点不耐烦。
周璘看着他,心里咕嘟咕嘟地往外冒小泡泡。
班上好几个男生站在那儿,两个小混混自觉寡不敌众,低骂了两句,就要走人。
那会儿,成九叹就这么说了一句:“总得道个歉吧。”
年轻没见过世面的周璘,觉得自己又一次被他给俘虏了。
不过,在一起之后,周璘提起来这事,成九叹总说自己没印象了。
不仅如此,还质疑此事真假,问周璘是不是自己幻想了一出英雄救美。
自己觉得很美好的回忆,另一个人却忘了。
这一度让周璘觉得非常遗憾。
她也没注意霍晓钱是怎么道完歉离开的。
但很明显的是,直到下班,整个杂志社的氛围都十分肃穆。
作为圆满完成任务的奖励,晚上,成九叹请麻子他们吃了顿饭。
麻子一喝酒就上头、胆子也大了,晕晕乎乎地抱怨道:“你们这种人,我最搞不懂
了,心眼忒多了也。你说今天的事,直接套个麻袋揍一顿多省事,非要演这么一出。”
“我懂,”上次卸胳膊的那个小喽啰立刻举手了,“以暴制暴解决不了问题。”
“你厉害!”麻子给了他一个爆栗,“你剖腹吧!”
小喽啰委屈巴巴地放下手,扁了扁嘴。
这时,包厢门打开了。万野吊着膀子走了进来。
他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看着麻子,亲切地问候道:“事办得怎么样啊?”
麻子直愣愣地瞪着他:“管好多哦。”
万野笑起来,潋滟的眼尾挑着:“是的哦。”
成九叹让服务员给他加了副碗筷,把对话掰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我以为你过不
来了。”
万野也不避讳麻子这群人,直言:“不陪那些人玩了,我准备明天在董事会上跳段
钢管舞,吓死他们。”
说着,得得瑟瑟地瞟了成九叹一眼:“因为,经过与soulmate的彻夜长谈,我决定
还是得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到自己的艺术生河上。”
成九叹笑了笑:“行行姐肯跟你恢复邦交了?”
“差不多了,”万野把拿来的袋子递给他,“回去帮我把这个给她吧。”
成九叹拉开看了一下,里面是一个粉色的礼物盒子,打着蝴蝶结。
“给小羊的花裙子。”万野解释着。
成九叹皱眉头,问:“你们羊,还要穿裙子? 母的?”
万野眉毛一竖:“什么母不母,对小女孩怎么能使用这么恶劣的词!”
“不是,”成九叹真的在疑惑,“还有卖这玩意的? 羊装?”
万野骄傲地抬起下巴颏:“听过手工定制吗,土狗。”
成九叹良久没说出话来。
没想到,此举在周璘那儿大获好评。
她眯着星星眼感叹:“万野居然这么浪漫,天啊。”
浪漫个头。
成九叹默默对着电脑看资料,做置若罔闻状。
周璘往桌子上一趴,把脸搁到他手旁边:“羡慕。”
成九叹眼睛没从屏幕上挪开,抬手往她头发上扒拉着。
周璘眨巴了下眼睛:“你看什么呢?”
“新公司的东西,”成九叹说,“先熟悉一下。”
周璘哦了一声。
等看完了一整页文档,她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没动。
成九叹这才低头看她:“喜欢的话给你也做一条,人类的。”
周璘摇了摇头:“我在想事呢。”
“哟,都会想事儿了啊。“成九叹逗她。
周璘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背:“我不仅会想事,还会突然对你发动攻击。”
成九叹嘶了口气。
周璘忙停下,给他揉了揉。
成九叹看她这模样,笑着问:“想什么了?”
周璘说:“后天我过生日,送你个礼物。”
"好。”成九叹应了。
周璘脑袋蹭了蹭:“你怎么不问我要送什么?
“哎你别乱动,”说着,成九叹往桌边捞了一把,道,“鼠标都被你的大头给挤掉了”
“啊!”周璘羞愤地叫了一声。
成九叹笑起来,把鼠标换到桌子左边,问她:“送我什么?”
周璘皱鼻子:“我生气了,决定不告诉你了。”
“来,我哄哄你。”成九叹侧过身,冲她张开怀抱。
周璘笑着贴了进来,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抱了会儿,成九叹问:“哄好了吗?”
周璘摇头,如实相告:“骗你的,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成九叹叹气道:“我怎么把你惯成了个反人类。”
周璘笑了好一会儿。
生日那天正好是周六。
周璘这几年已经不怎么过生日了。
有时候赶上工作日,连蛋糕都懒得弄,吃午饭时悄无声息地加个菜就完了。
过了二十五岁,更是对生日这东西充满了敌意。
怕长大,怕变老,怕时间一点点地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今年有成九叹在的原因,每次临到六月就开始冒头的焦躁和慌张不见了踪影。反而由于自己的决定,有了些期待和坚定。
爸妈周五晚上就提前打了庆生电话,还旁敲侧击地询问跟成九叹的近况如何。
周璘答一切都好。
然后察觉到母亲有点小失望。
其实周母自己也挺矛盾的。
那天一个不忍心五收了成九叹的礼物,等于承认了他。
可心底里,还是有小坎儿。
不过都说了要let it go了,也不好再打脸,只好顺其自然了。
周璘早上醒的时候,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成九叹不在。
他睡的那侧摆着几个礼品盒。
她揉着眼睛数了数,六个。
每个盒子都是深蓝色的,系着同色的细丝带。
上面用数字标着年份。
啊,分开六年,一年一个么。
她看了好长时间,伸了个懒腰。
先没开,要等晚上回来再一个个地拆开看。
她披着衣服下了床,找了一圈,没见人。
反而餐桌上摆着早饭,还温热。
周璘刷完牙洗好脸,刚咬了口煎蛋,电话响了。
成九叹的声音跟早上的空气和阳光一样新鲜:“醒了么?”
“没有,”周璘说,“为什么没有早安吻啊成九叹。
他笑起来:“吻了。”
周璘不认同:“当事人都不知道的吻根本不算数的。”
“上来,“成九叹说,“给你亲个算数的。”
“哪儿呢?“周璘下意识仰头看了看。
“天台。”
小区天台是开放的,周边的安全措施挺到位。
电梯只到顶楼,上去的话,还得再走一层步梯。
周璘边往上走,边有了点心理预期。
看这架势,大概是要玩个浪漫什么的,应该会有些什么布置吧。
没想到推开天台上的门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到,刚迈出个步子,成九叹就按着她的脑袋亲了下来。
六月的早晨,太阳刚升起不久。
阳光闪亮,已经有了温度,暖融融地洒在两个人赤裸的胳膊上。
一个光天化日下的亲吻。
离开时,他的舌尖还在她唇上暧昧地舔了舔。
周璘缓了几口气,说:“都不看仔细了就亲,亲错人怎么办?”
“以死谢罪。”
成九叹直起身,懒洋洋的样子。
周璘定睛看着他曜黑的瞳仁。
手指紧了紧,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来:
“给你的礼物。”
成九叹低下眼睛,一看就笑了。
他伸手接了过去:“你家的户口本怎么在你这儿?”
第五十一章
周璘骄傲地仰着脸,不说话。
成九叹打开红色的硬皮封面,看了看内里。
户主那一栏写着周璘的名字,填了内容的只有一页。
是单人户口。
他翻到后面的空白页,又再倒了回来,认真研究了会儿,“周璘,你不是去办了个假证吧?”
周璘的小自满猝不及防地被闪了腰。
她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昨晚上去办的,逼真吗?"
成九叹把户口本合上了。
“逼真不逼真,得试了才知道。”他看着她说。
周璘绝不是一个怕试的人。
谁不试谁是孬种。
他们直接就下楼。
成九叹的户口本倒是一直带在身上的。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老成先生就强行把户口本给塞进了他行李包里,说是年轻人容
易突发奇想心血来潮,要时刻做好准备。
两个人换了身衣服,带着东西出发了。
车走了有一半的路程,周璘才想起来问:“今天周六,人上班吗?"
“上,”成九叹说,“今天上午还有半天时间。”
周璘怀疑地瞥他:“你怎么知道?”
成九叹笑了笑:“我连你身上内衣是什么颜色的都知道,还差这个?”
周璘撇嘴,按着CD,换了首歌听。
成九叹说得非常笃定,可到了地方,民政局大门紧闭。
周璘这才往座位上一靠,慢条斯理地说:“我又换了个内衣,不是红的那件了。”
“因为要穿白短袖,所以现在是白的,没蕾丝那个。”成九叹说。
周璘愣了愣:“分析很精准啊,有没有蕾丝都知道。”
“嗯。”,
成九叹把车窗打开了些,摸出根烟点上了:“没到上班时间呢,等会儿。”
民政局这边属于市政部门的区域。绿化很好,路边都是郁郁如盖的大树。跟市里的别处不同,这里很静谧。连来往的车辆都很少鸣笛。
周璘仰头看着树叶间隙里的斑驳阳光,每片叶子都绿得发亮,偶尔轻颤几下,便来了阵夏天里的风,将身侧的烟草味吹得散漫无边。
她微微眯起眼睛,把这一刻记了很久。
这天大概不是什么良辰吉日。
到了点,工作人员开始处理业务后,他们领单子、填信息、拍照拿证,全程都没有别的小情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