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翰林已是回不去,眼下也只有另想法子了。
秦凤仪去大皇子那里报到,依旧是让他闲置,愿意干啥干点啥,但太后千秋啥的,差使没一件是给秦凤仪的。
秦凤仪干脆也不在大皇子那里坐着了,他做官也有小一年了,在京城认识的人也不少。大皇子不用他,他又不是木头,难不成,就不会自己寻些事情做。
他还找了六皇子,送给六皇子一把木头刀,贿赂六皇子,让六皇子回宫跟贵妃娘娘打听一下裴太后的喜好。六皇子得了贿赂,倒是很用心给秦凤仪打听了,结果,秦凤仪一听,没劲。六皇子打听出来的,基本上内务司都有所准备了。什么,太后娘娘喜苏绣,喜白瓷,这些大皇子早着人去办了。秦凤仪想着,这上头,他是干不过直属于大皇子吩咐的内务司的。
秦凤仪对于接待外宾啥的,也是一把好手,今年是太后娘娘六十大寿,有属国来朝。秦凤仪与鸿胪寺陈寺卿也是熟的,结果,待到鸿胪寺时,那里已经有大皇子的近臣坐阵了。
秦凤仪心说,简直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秦凤仪也不想想,京城原就是人才汇聚之地,他虽是天资出众,但能在京城,能在大皇子身边有一席之地的,又哪个是天资平凡的呢。
秦凤仪想另辟蹊径,结果,发现路都给大皇子给堵死了。
要是秦凤仪就这样认输,他也就不是秦凤仪了!
想当年秦凤仪十六岁独自来京,就敢向景川侯求娶爱女,这岂是寻常人的胆量。
秦凤仪一向有些遇强则强,大皇子把路堵死,反是激起秦凤仪的好胜心!秦凤仪拿出当年备考春闱,如今在翰林念书的努力来,他各衙门的转,然后,终于给秦凤仪想出个好法子来。想去岁,陛下过四十万寿,他们庶吉士原没资格送贺礼,但大家一并给陛下送了一幅龙腾万寿图,陛下便很是心喜。秦凤仪想着,让六部九卿各个衙门也能以阖衙门的名义向太后献一件寿礼才好。
秦凤仪先去找岳父商量的,景川侯也没问女婿怎么不去找大皇子献计,反是过来他这里。景川侯道,“这主意倒不错。”
秦凤仪笑,“要是岳父觉着还成,我一个衙门一个衙门的去说,再问一个别个大人的意思。”
景川侯道,“莫要让人献什么金珠玉宝,俗。”
“岳父放心,我晓得。”
在岳父这里得到了肯定,秦凤仪回家跟媳妇一说,李镜也觉着主意不错。秦凤仪先是到兵部与郑老尚书商量,郑老尚书是当朝首辅,秦凤仪的话,“郑爷爷您当朝首辅,百官的楷模,如郑爷爷您这样的地位,这样的德望,这事,我也只有找郑爷爷您来商量了。”
郑老尚书笑,“你可少拍我些个马屁吧,直接说,什么事。给你这一套奉承,我这心都提溜起来了。”
秦凤仪就一五一十的与郑老尚书说了,“也是去岁陛下万寿时,我们庶吉士一道献礼给我的灵感。也并不是要什么金珠玉宝的东西,就是太后娘娘千秋,万国来朝,以往我也不晓得这些藩外小国的事,可去岁经了一回,发现这些小国,虽国小,比我朝差的远,可心眼儿半点儿不少。今他们要来,我朝应展天朝气派才是!”
郑老尚书笑,“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去岁庶吉士们献的腾龙万寿图,他是知道的,陛下也很喜欢。倘依各自衙门献一样寿礼,再附上阖衙门官员的名字,既在些藩邦小国跟前露了脸,陛下太后亦是欢喜的。
郑老尚书与景川侯关系不差,秦凤仪一向会奉承人,一口一个爷爷的,秦凤仪又是御前小红人,便是郑老尚书,也只会与他交好,不会与他交恶的。况,秦凤仪这主意,当真不错。郑老尚书道,“我这里自是无妨,就是别个衙门,你过去说一声的好。”郑老尚书虽是首辅,却不想以首辅之名来吩咐其他衙门去办。主意是秦凤仪想的,他直接与诸人说如何如何,以后这事是算他的还是算秦凤仪的呢?郑老尚书在朝多年,焉能不知此理?且以他的身份地位,犯不着与秦凤仪争功。
秦凤仪笑道,“是,我听郑爷爷的。”
郑老尚书喜他嘴甜,笑道,“什么听我的,你怕是心里早都想好了。”
秦凤仪还真是想好了,秦凤仪道,“昨儿想了大半宿才睡,有些个想好了,有些个还没想好。”
“什么没想好,说说看。”
秦凤仪道,“昨晚想起来了,年前北蛮人与南夷土人过来,咱们不是准备了一次阅兵么。这回来的藩邦使团更多,听说还有些海外国家的使臣要来,我想着,要不要再搞一次?”
主意并不差,不过,郑老尚书是听出来了,秦凤仪是谁也没说,先同他讲的。郑老尚书道,“要震慑那些个藩邦小国,必然是文教武功都要展示一回才好。”与秦凤仪道,“你现下是在大皇子那里当差,你这些主意我看着不错,再去问一问大殿下的意思才好。”秦凤仪与大皇子失和之事,郑老尚书消息灵通,亦是听说了些。
秦凤仪心说,他把我挤兑的无路可走,我焉何还要去问他!
不过,郑老尚书跟前,何况,郑老尚书特意点了他这一句,秦凤仪亦识好歹,笑道,“我记得了。”
这么说着话,秦凤仪可是没有半点要同大皇子汇报的意思。
秦凤仪自己定要把这事办成的,然后,他想着,先去同各衙门口的大员们说通了,待陛见时,就能同陛下具体细说了。秦凤仪委实没料到,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他官职低,进宫不便,都是景安帝宣召他,他才能进宫陛见的。所以,秦凤仪才想着,先去做事,陛见时再回禀陛下。结果,他进宫不便,大皇子可是便宜的很,人家想见他爹随时能见的。
秦凤仪就发现,他还没同陛下说这事儿呢,大皇子又着人来接手他手里的事务了,人家已经提前跟他爹说了,而且,是以他大皇子的名义说的。
秦凤仪当真是气得浑身发抖,倘不是揽月死死抱着他家大爷,秦凤仪非去找大皇子说个明白不可。就是有揽月拦着,秦凤仪也是一腔怒气无处可发,尤其大皇子的长史官还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大殿下说了,这事就不劳秦探花了。”
秦凤仪原就气得要发疯,拦还拦不住着,还有人火上浇油。倘那长史官不说这话也还罢了,他这话一出,秦凤仪推开揽月,过去就是两记耳光!直接把这长史官抽的两颊紫胀,说不出话来。秦凤仪指着长史官被他抽出血的嘴角,冷冷道,“你有本事,就叫大殿下去陛下跟前告我!你看我怕不怕去陛下跟前对质!”说完就上马走人了。
第185章 巧言令色
秦凤仪气得, 他当时正在礼部同卢尚书说这千秋节礼部献礼的事,卢尚书一向不喜秦凤仪, 但秦凤仪一脸真诚恳切的来了,卢尚书这人吧, 不是秦凤仪这等没脸没皮的, 秦凤仪这来说的是正经事, 卢尚书还是给他留了一点时间,让他快说快走。
这刚商量好, 卢尚书虽不喜秦凤仪, 他是不喜秦凤仪性子轻佻,不似正派人,秦凤仪过来商量正事, 卢尚书这样以上古君子自居的人,也不会为难秦凤仪。事情说好了, 秦凤仪恭恭敬敬的起身, 辞了卢尚书出去, 就遇着过来的大皇子的长史官。
秦凤仪的性子,上遭与大皇子当差,那是事出有因, 但,大皇子想让平琳享秦凤仪的功劳, 秦凤仪都要自平琳手里夺回来, 让大皇子得了回便宜, 出了风头。这一次, 秦凤仪自己张罗的事,大皇子竟然派长史官来,这长史官还敢挑衅秦凤仪,秦凤仪这性子,说恼也就恼了。
结果,正五品的长史官,就给秦凤仪在礼部大门口啪啪抽了两记大耳光!
到底是谁没面子?
秦凤仪自然是行事莽撞,但被揍的长史官,便是坐实了苦主身份,但他被七品小官儿给揍了,难不成会有面子!
长史官简直气个要死,还冲上去与秦凤仪说道,直接就让秦凤仪的侍卫拦了下来,秦凤仪原想着,大皇子这般无耻,他定要去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不过,秦凤仪比一般的书呆子强的地方就在于,他出身商贾,甭看做了许多年的纨绔,但对于人情世故,谁亲谁疏,秦凤仪心里跟明镜似的。陛下自然是待他好的,但也好不过自己儿子。便是他把事情说了,陛下公正主持了,可大皇子没了脸面,陛下怕也不能痛快。
秦凤仪心下一思量,他转而去了大皇子那里。
大皇子正在内务司听着内务司总管说太后千秋的事务,秦凤仪一到,也不管别个,直接打断了内务司总管的话,上前道,“跟殿下说一声,我把文长史给打了。”
大皇子心下立刻大怒,只是,他自小生于宫闱,颇具城府,此时身边颇多下属,大皇子只得按捺住怒火,问秦凤仪道,“这是为何?秦探花过来与我说一声,想是有理由的。”
秦凤仪心下冷笑,面儿上也做出一幅诚挚模样,道,“原本以为文长史是个好的,却不想,竟是这般的鬼祟小人,我刚从礼部出来,他就过去挑拨我与殿下的关系。用心之险恶,臣实在忍无可忍,想着殿下皇子之尊,身边竟有这等险恶小人,臣对殿下甚是担忧,就打了他!”
接着,不必大皇子说话,秦凤仪继续大声道,“臣得陛下钦点,协助殿下准备太后娘娘千秋之喜,这些天,臣不敢有一日懈怠,每天冥思苦想,就是想着如何能有个新点子,好为太后娘娘的千秋宴添喜,也让四方来朝的藩属小国见识一番我们天朝气派。臣昨日刚想出的法子,原是想着晚上一道与殿下陛见时回禀陛下的,因为急着去办这事,早上先去的兵部,后去的吏部、户部,这刚到礼部与卢尚书说好了,介时各衙门也出一份贺礼。不料,文长史今日得意洋洋的与我说,他的意见,殿下已是采纳。什么是他的意见,他哪里来得这等意见,我倒不屑于与这等小人相争,只是,一想到殿下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品,身边竟是这等小人服侍。臣身为陛下的忠耿之臣,如何能坐视殿下受小人蒙蔽,小人当下忍无可忍,打了他!”
哪怕文长史说大皇子已将秦凤仪想的主意提前汇报了,还暗示是以大皇子的名义说的,秦凤仪却是不信。大皇子的确爱出风头,争功,可大皇子不是傻子。秦凤仪都往内阁首辅郑老尚书那里走动过了,若大皇子争功到了这等不要脸的地步,秦凤仪也就不争这功了,毕竟,这等人品,全无皇子气度,根本不必他去告状,怕是皇帝陛下听闻后亦不能饶了大皇子,更不必提朝中重臣,谁还不要个脸呢?哪怕是想以后跟着大皇子吃肉,若大皇子吃相这般难看,怕是朝臣嘴上不说,心里也要有所判断的。
故而,秦凤仪相信大皇子是抢了他的主意,提前汇报给了皇帝陛下,但,依大皇子的谨慎,这是个他与北蛮王子打架后都不会明着送药的皇子,大皇子不会明着将秦凤仪的主意揽到自己身上,因为。这太容易出纰漏了。
只是,叫秦凤仪咽下这口气亦难,尤其那个文长史,这一惯是大皇子的狗腿子,秦凤仪是干不过大皇子,不是因他不如大皇子,是因为大皇子有个好爹!但,文长史这狗腿子,秦凤仪必要把他干掉的!
大皇子不是陛见便宜吗?不是爱私下去说小话争功吗?
秦凤仪是不得随意陛见,那么,他便将事情处处做在明处,人尽皆知,看大皇子怎么说!
秦凤仪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一丝迫人的明亮,秦凤仪上前一步,对上大皇子那双暗涛汹涌的眼睛,他道,“这样的奸佞,殿下还是早日处置的好啊!”
大皇子也不过年长秦凤仪一岁,自幼亦是众星捧月的长大,大皇子端正的坐在上首之位,听了秦凤仪这套话,仍是面色不动,但,握住扶手的指骨不由暗暗用力,唯有如此,大皇子方能抑制住心头怒火。他没想到,秦凤仪竟然掌掴他的长史!
大皇子淡淡道,“秦探花误会了,我在父皇面前已为你请功,说了这是你的好主意。你大概是误会文长史了吧?”
秦凤仪心下一沉,暗道,幸而没有冲动的去陛下跟前评理,不然当真要中了大皇子的圈套。不想此人平日里惯爱做个礼贤下士的好模好样,心却这样的歹毒。明明文长史说的是,大殿下已在御前回禀此事,令小臣过来主持。秦凤仪当下便以为,大皇子抢了他的功,尤其大皇子就有抢人功劳的前科。秦凤仪是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个圈套!
若是他不知轻重的去陛下跟前告大皇子一状,岂不是正对了大皇子的算计,而且,他若是在人家父亲跟前告人家儿子的状,偏生还告错了,那么,他成什么人了?陛下会如何想他?别人会如何看他?
一想到大皇子的算计如此歹毒,便是秦凤仪也不禁顺着后脊梁骨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凤仪绝不是个好缠的,哪怕他想通了大皇子的算计后亦是心下生凉,秦凤仪仍是唇角一勾,道,“那可真就是误会了,原来,那小人非但是要挑拨我与殿下不和,更愈栽脏殿下,污殿下名声。他挑拨我,我不恼,自来不为人妒是庸才,现下妒恨我的人也不少。况我与他本不相熟,可殿下待他不薄啊,他竟这样欺上瞒下,我竟不知朝中有此小人!臣请殿下立诛此小人,以正视听!”
大皇子又不傻,总不能秦凤仪这么三言两语的,他就诛杀自己的近身长史。
何况,这本是他设给秦凤仪的圈套,可惜这狗东西运道好,竟没上套。但,大皇子也不会去杀自己人。大皇子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一桩误会,说得上什么奸佞小人啊。秦探花你素来不是小器的人,何况,你七品官身,就敢打五品长史,你这性子,也该收一收了。”
秦凤仪立刻大声道,“若朝有小人,不要说五品,就是一品,我也敢打!何况,事关殿下,我深受陛下隆恩,焉能坐视殿下为小人糊弄!”
秦凤仪完全是一幅耿直刚烈得不得了的口吻,实在令大皇子作呕。见大皇子不肯处置文长史,秦凤仪只得道,“殿下一向心软,我知道殿下是念及与文长史这些年的君臣情分。哎,殿下当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便也没再逼迫大皇子。
不过,他也没再往别处去,他就在大皇子身边坐了,大皇子有什么吩咐,他想插嘴时就插嘴,想发表意见就发表意见,而且,更可恨的是,秦凤仪不知如何开启了忠恳正直脸的模式,他不论说什么话,都是一幅忠心恳切的模样,直接把大皇子恶心的午饭都没吃。
秦凤仪知道大皇子傍晚必要进宫的,他倒没跟着大皇子一并进宫,他另有法子,去宫门前等着,然后,终于等到了平老郡王。其实,秦凤仪原是想着随便哪位大人,他厚着脸皮求一求,总会有人给他个面子,带他一道进宫的。结果,没想到竟遇着了平老郡王,秦凤仪心下一喜,这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他上前请个安,平郡王笑,“你这是要进宫。”
“有件大事要同陛下说,可我品阶低,没有陛下宣召,进不得宫,正在宫门口碰运气,看哪位大人要进宫,带我一道才好。可见我运道好,遇着外公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