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正道,“难得你这样的人,竟能结下罗掌柜这样稳妥的人做朋友。”
“我怎么啦?我同阿朋哥自小就认识好不好,我们青梅竹马,小时候一道上学的。”秦凤仪把罗朋介绍给了范正,范正为人虽有些好强,到底是春闱前十的人才,为人并不迂腐,不然,断不能与秦凤仪相交的。范正同罗朋打听了不少南夷州的事,还同秦凤仪打听不少土族族长们的事,此方辞别父母亲人,与章颜一道往南夷州赴任而去了。
这两人同行,倒是有一样便宜,秦凤仪一次送走两位朋友,既觉着省了一个脚程,可不舍的心反是加重了些。
散馆考试之后,庶吉士们是有几日假期的。秦凤仪送别了好几个同窗,当然也没忘了往自家师父那里走一趟,听师父给讲讲他这职司的窍门,方阁老送给小弟子一句话,“多做事,少开口。”虽则六字真言给了小弟子,方阁老想他这话痨,也不知能不能做得长。故而,这六字真言后,方阁老千万叮咛小弟子,“陛下跟前的事,一件都不许往外说,知道不?”
秦凤仪道,“师父放心吧,陛下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我从不说的。”
方阁老道,“不说就好。谁问都不许说。”
秦凤仪道,“那师父问我也不说?”
方阁老一脸郑重,“对,我问也不要说!”
秦凤仪点头,一幅乖乖样,“记住啦!”
方阁老问,“你岳父那里去过没?”
秦凤仪这回散馆考试没考好,怕岳父收拾他,一直没去呢。不过,秦凤仪嘴甜,“我当然是先来师父你这里啦?”
方阁老听这话没有不高兴的,与小弟子道,“你岳父那里也要走一趟,这散馆考试,你考得还是不错的。”
“不错什么呀,我原想着,头筹有望,结果,还是阿悦第一。这小子真是叫人恼,我都打算拿出师叔的架子来为难他一回了,总是考得这么好,叫师叔没面子。”
方阁老哈哈笑,“你这也是尽了心的。我叫你等三年再殿试,你拿出现在念书的劲头来,下科春闱必然非状元莫属。”
“唉哟,我可不愿意再念书了,师父你就饶了我吧。”秦凤仪虽则是个念书高手,可真不是个喜欢念书的。世上好玩儿的东西多着哪,干嘛要念书啊~方阁老看他这懒怠学习的模样就来气,心说,真是老天爷无眼,单把这等资质给这等不向学的小子。有些个孩子,真是念书用心,结果,怎么学都学不会。这不喜欢念书吧,却是一学就会。
不过,小弟子能得这样的好差使,方阁老很是高兴,他都为小弟子的前程计划好了,先在御前呆几年,待得稳重些,谋一外放,外放个一两任,历练些个,便回京往六部任职,凭秦凤仪现下的年纪,五十岁入阁是稳稳的。
想到自己又教出了一代阁臣,方阁老哪怕知道自己看不到那一日,心下却是无比欣慰。
中午留小弟子一道吃饭来着。
秦凤仪是第二天去的岳家,白天就陪老太太还有寿哥儿玩儿了一日,寿哥儿喜欢秦凤仪喜欢的了不得,有了秦凤仪,亲娘都不找了,中午睡觉都要秦凤仪哄他睡熟,然后才是乳娘接手,抱了寿哥儿午睡。崔氏都说,“相公每天回来陪他玩儿,都没这么高兴。”
李老太太笑道,“咱们寿哥儿,与姑丈投缘。”
秦凤仪得意,“我也这样觉着,而且,祖母,你有没有发现,小宝儿与我在一处时间长了,都长得更好看了些。”自从寿哥儿长漂亮了,秦凤仪就一直给人家叫小宝儿,可见心里对寿哥儿的喜爱。
李老太太笑得不成,“我看也是。”
李镜笑,“你少吹牛了,大哥大嫂都是俊俏人,小宝儿当然是越长越好看。”
大家说笑了一日,景川侯与长子傍晚落衙回府,二小舅子、三小舅子也是晚上自国子监回家,见到秦凤仪李镜夫妻过来自然高兴。唯景川侯见大女婿给他见礼,挑眉道了句,“我还以为你从此不登我的门儿了呢。”
“我早想来了,还不是岳父你非要我考前三名,我没考上,得了第四,哪里好意思来。”
“哦,原来你竟是个脸皮薄的人啊?”
秦凤仪笑嘻嘻地,“你看你看,我一来就冷嘲热讽的,我以前其实是个脸皮吹弹可破的,就因着岳父您老人家一直这么锻炼我,把我给锻炼厚了。”凑上前忙扶岳父坐了,又给岳父端茶倒水的一通服侍,景川侯笑,“行啦,叫人瞧着好似我多刻薄你似的,坐吧。”
秦凤仪此方坐了,当天,景川侯倒没如何收拾秦凤仪,其实,虽则女婿考了个第四,景川侯心下已颇是满意,要知道,秦凤仪先前那文章是在庶吉士里惦底了,这苦学一年,能有如此进益的,也就是自己女婿啦。景川侯非但没收拾秦凤仪,还命人烫了好酒,让秦凤仪陪自己喝了几盅。翁婿俩并没有喝多,晚饭后,景川侯叫他书房里叮嘱了几句当差的要紧处,话基本上与方阁老的相似,就是一样,两人对秦凤仪不漏勺嘴都很不放心,再三告诫秦凤仪,进了侍诏厅,定要谨言慎行,凡事不可多言,不可往外言。
秦凤仪根本没有觉着自己漏勺嘴,他觉着,自己嘴巴还是很严的。
不过,就秦凤仪这自认为挺严的嘴巴,之后却是让三皇子很是郁闷了一回,而且,向秦凤仪提出了控诉。
第199章 第三个胎梦和第四个胎梦
事情要自秦凤仪正式去侍诏厅当差的前一晚说起了。
因为要去侍诏厅当差, 这是正式的做官后的第一份差使,不同于先时在翰林院念书的一年,这就正式步入官场当差了。
秦凤仪还挺兴奋,当差前的一晚,难免有些孟浪了。孟浪后,秦凤仪晚上做一怪梦, 他半宿被活活痛醒, 嗷的一声,把外间夜里服侍的丫环都吓一跳了。秦凤仪揉着胸, 说媳妇,“你掐我做甚?”
李镜迷迷糊糊的, “没掐啊。”给秦凤仪揉揉, 抱住他背拍一拍,“睡吧睡吧, 你做梦了。”秦凤仪因是半宿,着实困倦,便把脸埋媳妇胸前继续睡了。
第二天, 秦凤仪醒后既不梳洗, 也不穿衣, 好吧, 四月底的天气, 正是夏中, 并不冷。李镜催他, “今天虽是小朝会, 也该起了,一会儿就得进宫当差了。”
秦凤仪两眼放光的看向媳妇,道,“媳妇,我昨儿做了个胎梦!”
因为现下京城流行做胎梦,关键,李镜也比较盼怀孕,忙问丈夫,“梦到什么了?”
“梦到了一条大白蛇咬我,然后,就被你掐醒了。”
“这是胎梦吗?”李镜道,“人家的梦,不是狗年梦到小狗崽,也是像母亲一样,牛年梦到小牛犊,你这叫什么胎梦啊。”想儿子想疯了吧!”
“真是个胎梦!”秦凤仪研究了下自己的胎梦,然后得一结论,道,“不会是预示着咱儿子是属蛇的吧。”
李镜给他气死,怒道,“不许给我念丧经,今年是狗年,到蛇年得多少年啊!”
“这也是哦。”秦凤仪对着地上呸呸呸三口,还双手合什的念叨,“梦话不算,梦话不算。”
“行了,赶紧起吧。”一条冰帕巾蒙秦凤仪脸上,李镜先让秦凤仪收拾,待吃过饭后,秦凤仪就带着侍卫随扈往宫里当差去了。路上他想了一路,越想越觉着,他这明明就是胎梦嘛。
这头一天当差,秦凤仪早早去了宫里,其实,景安帝身边的翰林侍读并非一位,景安帝身边是有一个待诏厅,便是服侍景安帝批阅奏章,草拟诏书的地方,领头的便是翰林掌院骆大人。
秦凤仪这时才晓得他家骆先生原来位在机要啊。
当然,这种想法简直蠢的可以,只要对官职略有研究的,基本上都知道。但,秦凤仪这位自称是骆掌院高徒的,就是现下才晓得。
秦凤仪刚来,也不可能给他什么要紧差使做。无非就是跑跑腿,好在,秦凤仪年纪正轻,跑腿的活儿他也不嫌。而且,头一天当差,他还很兴奋滴。
前些天,各藩邦使臣过来为太后贺千秋,如今,太后的千秋节也过了,各藩邦使臣也要各回各家了,基本上,人家来都是带了寿礼的,如此,人家走时,朝中自然也要有回礼的。各种诏书礼单,就忙得人仰马翻。
另则,还有新兵器投入生产的国家大事,再有各地大员送来的奏章之类。景安帝忙碌得很,中午都没去慈恩宫用饭,就在暖阁用的。
至于侍诏厅诸人,自然有他们吃饭的地方,吃的都是宫里的例饭,很不错。
秦凤仪有幸被景安帝叫过去一道用膳,秦凤仪头一天当差,景安帝还问他累不累,适不适应,秦凤仪神采弈弈的,道,“陛下放心吧,我觉着挺好的。”秦凤仪觉着,还是陛下比较累,又让景安帝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才是。景安帝笑道,“朕都习惯了。”
秦凤仪叼着狮子头道,“陛下,一会儿用过午膳,我给您按按头吧,可舒服了。我爹累时,我给他一按,他立刻精神就好了。”
景安帝笑,“你是臣子,不用做这些事,自有宫人服侍的。”
秦凤仪道,“这可怎么了。臣子臣子的,既是臣也是子啊,陛下待我好,我心里一直当陛下是长辈的。”
景安帝一向很享受秦凤仪的马屁,俩人用过午膳,秦凤仪还真服侍了景安帝一回,别说,秦凤仪这给人按头还当真有一手,秦凤仪道,“小时候我还给我爹踩背呢,那会儿我家还很一般,我爹每天出去做生意,有时回来累了,就叫我在他背上踩一踩,可舒服了。不过,后来我大了,人也重了,就不叫我踩了。”
景安帝道,“你父亲虽则只是寻常人,可有你这样孝顺的孩子,也是有福了。”
秦凤仪半点儿不谦虚,笑,“我爹也常这样说。”
俩人说着话,有秦凤仪给按着,景安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见景安帝睡了,秦凤仪方悄然退出。
像侍诏厅吧,一般当差就是上午,景安帝上午看折子召见内阁,下午休息,介时,侍诏厅留下个值班的就好。故而,侍诏厅的人也多是上午过来当差,下午就回翰林歇着去了。秦凤仪不是,秦凤仪这头一天当差,午后景安帝醒了还找他说话哪。
秦凤仪一整天都是精神抖擞的,景安帝笑道,“来朕身边当差,就这样高兴。”
秦凤仪一面陪景安帝在花园里走着,笑道,“嗯,高兴!”
看他答得这样斩钉截铁,景安帝又是一乐,与秦凤仪道,“你好生当差,朕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年轻臣子,以后国家还要你们帮朕治理啊。”
秦凤仪笑,“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一定不能叫陛下失望。”
秦凤仪还是头一回逛这御花园,直觉大开眼界,赞叹道,“这园子修的可真好。”忽然,秦凤仪瞧见什么,忙拉了景安帝看,君臣二人就见一处亭子内,三皇子正在与三皇子妃轻轻的说着说什么,人夫妻俩逛御花园倒没啥,只是,三皇子那一脸的温柔哟,要不是眼见,秦凤仪都不能信,一向臭脸的三皇子还能有这样的面目表情。
秦凤仪小声偷笑,“唉哟,没想到,三皇子这么疼媳妇。”
景安帝就带着秦凤仪另往他处看风景去了,秦凤仪与三皇子关系不错,道,“三皇子就是面儿上硬气,其实,心肠可软了。”
景安帝道,“把这疼媳妇的心分出十之一二来用到孝敬父母这里,朕就知足了。”
“看陛下说的,您怎么像个吃醋的公爹一样啊。”
景安帝气笑,“放肆。”
秦凤仪笑,“我跟您说件三皇子的事儿吧,您一定觉着可乐。”
“什么事?”
君臣二人走到一处敞轩坐下,宫人捧上茶点,秦凤仪呷口茶就说了三皇子做胎梦的事,“三皇子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想陛下高兴哪。结果,大皇子妃梦到吞了个太阳,三皇子只梦到一只小奶狗,他觉着不威风,不好跟您说呢。”
景安帝笑道,“小奶狗有什么不好的,狗性忠诚,有仁义,这也是个极不错的胎梦。”
“我也这样说。”秦凤仪道,“汉武帝出生前,他爹汉景帝还梦到小野猪呢,汉武帝还不是一代名君么。”
秦凤仪心里一向什么事都愿意跟陛下说的,他道,“陛下,我也做了梦,我觉着很像胎梦,可我媳妇说不是!”
“你梦到什么了?”景安帝也端起茶来呷了一口。
“梦到一条大白蛇,我正午睡呢,突然房间里就游进一条这么大这么粗的会发光的大白蛇来。”秦凤仪比划跟景安帝比划着,“那条白蛇一进屋,就游到我的床上,一张嘴就咬住了我,然后,死都不松口。您说,这是不是胎梦啊?”
景安帝道,“听着有些像。之后呢?”
秦凤仪道,“之后,我就疼醒了。一看,我媳妇也不晓得是不是在撒癔症,正拿手掐我小咪咪呢,掐得我好疼。”
景安帝一口茶就给喷了。
秦凤仪是真的郁闷了,道,“有什么好喷茶的啊。”
连马公公都笑得险些掉了拂尘,秦凤仪更愈闷了,道,“以后有事再不跟陛下说了,我觉着陛下有见识才想陛下帮我参详参详哪。”
景安帝拿帕子擦了擦嘴,大笑,“好好,不笑了。”结果,又是一阵笑。
秦凤仪气得直翻白眼。
景安帝虽是笑了秦凤仪一回,私下还问马公公,“你说,凤仪这是不是胎梦?”
马公公笑,“秦侍读这不是会是怕媳妇怕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梦到被大白蛇咬了一口,结果,生生被媳妇掐醒,这不就是被媳妇掐得狠了,梦里把媳妇当成咬他的大白蛇了么。
景安帝又是一阵笑。
景安帝这笑了秦凤仪的,当天却是着着实实做了个胎梦,梦到一颗大星入怀。景安帝醒后,觉着这梦大吉。想到近期也没有宫妃有孕,想着这梦定是要应到一位皇孙身上的,如今宫里有孕的儿媳妇也就是三儿媳了,遂与三儿子道,“朕做了个胎梦,定是应到你媳妇这胎的。”说了自己的梦,还与三儿子道,“你梦小狗崽的梦也是好梦,你媳妇这胎,就是属狗的。”虽然安慰了儿子一回,但景安帝当真觉着,儿子不如自己会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