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帝听完秦凤仪的理想生活, 感慨道,“你还有空来朕这里唧歪,可见还是太闲了。这样吧,宗室书院那里已是开课了,你也是正经翰林出身,现在也是宗室了,没事给他们去讲一讲课。”
秦凤仪道,“陛下,你要这样儿,以后我有什么心事,都不跟你说了。”这也忒没义气了,他来找陛下说话是想差使上能清闲一二,这怎么反倒又给他找了个新活。
景安帝诚恳地道,“以后再有这种气人的话,你千万别来跟朕说,朕还不够生气哪。”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秦凤仪认真道,“人跟人怎么能一样呢,命不一样啊。像陛下,您一看就是操劳的命,像我,一看就该是个享福的命啊。”
景安帝直接把这“享福的命”给撵出暖阁去了。
秦凤仪没能在皇帝陛下这里蹭顿饭,只好回家去了。
他到家时天色尚早,愉亲王就在他家看大阳哪,秦凤仪瞧一回他儿子,戳戳大阳的胖脸,笑道,“竟然醒了。”
愉亲王道,“刚醒没多一会儿。”问秦凤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也不早了,我把宗室书院的名单整理好给陛下送去,说了会儿话,出宫时看也快落衙了,就干脆直接回家了。”
愉亲王问,“陛下说什么没?”
“也没说什么,让我有空去宗室书院讲课,就叫我出来了。”秦凤仪道,“现在宗人府就很忙了,哪里还有空去讲什么课啊?我又不想做夫子。”
“这可有什么,又不是让你天天去,隔三差五的讲一节课就是了。”愉亲王倒是挺高兴,见秦凤仪回家,瞅瞅时辰,他也就要回府了,还与秦凤仪道,“春华院快收拾好了,你这里东西可着紧收拾,大阳摆满月酒就在咱们王府摆了。”
“嗯,我晓得,东西好收拾。”秦凤仪送愉亲王,一直送到门口,愉亲王看他无甚精神,知他是个懒散的,拍拍他肩道,“你如今也大了,又是做爹的人了,就是瞧着大阳,你也当努力当差,给大阳挣下些个基业来。”
秦凤仪道,“不是有你跟我爹么。”
愉亲王心说,安慰你就多余,上车走了。
愉亲王倒挺高兴,回家先同王妃说了回大阳,笑道,“这才几天,双眼皮就长出来了。”
愉王妃笑道,“父母都是双眼皮,儿子怎么可能是单眼皮,只是有些个孩子是生下来就是双眼皮,有些个大些才能长出来罢了。大阳别看生下来时有些黑,如今瞅着也越来越白了。”
“是。”愉亲王道,“待孩子们搬过来,看大阳就便宜了。”
“就是这话。”愉王妃道,“跟孩子们说了搬家的事没?”
“说了。”愉亲王道,“阿凤这孩子,就是机伶,又在御前讨了个差使。”愉亲王这不晓内情的,还高兴呢。
“什么差使?”
“给宗室书院的宗室子讲课。”愉亲王去了朝服,换了家常衣裳,道,“他是翰林出身,现在又是正经宗室。不是我说,宗室里学问比得上他的没几个?”
愉王妃笑道,“这倒是,先时清流都说宗室子弟不成器,阿凤的身世,是知道的晚,要是宗室大比前就晓得,正可堵宗室的嘴。”
愉亲王想着也是一乐。
别说,景安帝当真是有识人之能,宗室书院虽是建起来了,也有许多宗室子弟过来就读。但,能直接来京城宗室子弟的,在宗室中,也是有些地位的了,基本上以后都能袭爵的那种,家里让他们来京城念书,一则为以后袭爵做准备,二则也是过来多认识些人脉,三则也是多念几本书,也不能忒不成器了。
所以,这些小子们,那叫一个难管。
景安帝这挂名山长,每天国事还忙不过来呢,自然没时间在书院坐镇。两个执事,一个是退了休的方阁老,一个是愉亲王,方阁老一向与宗室就不亲近,叫他挂名儿,他老人家就当真是个挂名儿。至于愉亲王,愉亲王有宗人府这摊子事呢。
宗室书院的先生们都是清一流的翰林学士,有学问是真有学问,但遇着这群宗室子弟,简直能气死个人,这群小子们,尊师重道便不提了,好不好就说他们祖上如何如何,原本翰林学士就不愿意教宗室子弟,偏生又遇着这么一群二五眼,每天不过点个卯,该讲的课讲了,其他也不多管。当然,也有些认真学习的,只是在这书院,很是凤毛麟角了。
秦凤仪过去讲课,睡觉的,底下闹着玩儿的,一律撵出去,剩下几个算几个,他给这几个听课的讲。其余的,秦凤仪也不稀罕管这些顽童,奈何,他不爱理,这些顽童委实不知好歹,还要作弄他。这回乐子大了,秦凤仪可不是翰林学士,不与宗室子弟计较啥的,他直接把人收拾得鬼哭狼嚎,认错都不算完,还要写一千字的认错书,明天交到案头,不然有这些小崽子们的好果子吃!
还有试图跟他动手的,秦凤仪纵不是什么武功高手,也是学过两套拳脚的人,而且,有他媳妇督促,他每天一早都要打两趟拳的,如今颇有些火侯了。对付高手还差得远,对付这些小崽子们绰绰有余,结果,当天来接自家大爷小爷的下人们就发现,好些个爷鼻青脸肿不说,还有撅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这还了得!
第二天就有人告到景安帝跟前,景安帝召来秦凤仪问其究境,秦凤仪见有两位镇国公瞅着他,面有怒色。秦凤仪道,“怒什么怒?看看你们各家的倒霉孩子!我在上头讲课,他们在下头不是交头接耳,就是私下做小动作,把他们撵出去,还不服,这不是找抽么!还有的与我动手,这不是找揍么!你们还好意思来陛下这里告状,我问你们,你们还想不想叫孩子好生学?不学你们就把各家的倒霉孩子领回去。”
其中一位镇国公缓了缓脸色,温声道,“世子啊,我们知道你是好心,只是孩子得慢慢教,哪里有你这样好不好就揍个好歹的?”
“哪里就揍个好歹了,我小时候也常打架啊,根本没使劲打他们,不过是吓唬吓唬罢了。看你们一个个的,还来告我状!你们这可真是亲爹!疼孩子也不是这个疼法儿啊?幸亏我现在是世子了,要是以前的七品小官儿,你们是不是还要把我打一顿,为你们各家的孩子出气啊。”秦凤仪问的俩人面生尴尬,秦凤仪看他们也是有些年纪的人了,便略收回了些气焰,道,“算了算了,就这一回,下不为例啊!以后少来陛下这里告状!咱们都是为了要孩子好的,我揍他们两下,回家你们就该说先生打得对,再问他们如何淘气的!还有,以后书院里禁止小厮进去,少弄一些个服侍的小子在外守着,还要有人服侍着铺纸磨墨,他们是手断了,还是不会呀?瞧瞧你们这惯孩子的样儿,好好的孩子,都是被你们惯的,你们还来告状!你们问问陛下,几位殿下是怎么长大的,他们念书不好,陛下都要拿戒尺敲他们的掌心呢!还要责备先生教的不好?你们倒是,我做先生罚两下怎么了?不问孩子的不是,先来问先生的不是?你们可真是亲爹,就是疼孩子疼的不是地方!”
“去吧,明儿不许再叫带小厮服侍,他们身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臭毛病,我还非要板一板不可!”直接就在御前把人打发走了。
景安帝看那俩昏头昏脑的国公就这么出去了,也是哭笑不得,待两位国公走远了,景安帝好笑,“凤仪先生好大的派头啊!”
“陛下不晓得,现在宗室子弟也实在不像话,比我小时候还淘哪。”秦凤仪也是笑,“看他们那告状家长的样儿,要不把他们压下去,以后更没法儿管了。”
景安帝笑问,“这差使如何?”
秦凤仪高兴了,“有意思,虽则是管束顽童,但也有趣。”
景安帝把秦凤仪召到跟前,道,“宗室再这么下去,人就废了。他们既来了京城,若有能教导的,还是要教导一二的。既要教他们学问本事,也要教他们规矩法度,明白吗?”
“明白。”
景安帝有些不放心,道,“你细说说。”
秦凤仪眉毛一扬,道,“这还不简单。要是只教学问本事,不教规矩法度,心中便无善恶对错之分。教了他们学问本事,还要他们明白,这世间有什么是当做,有什么是不当做的。其实,规矩法度,还在学问本领之上。”
景安帝笑,“就是这个理。”
景安帝微微一笑,什么享福的命,朕看就是专爱啃硬骨头的命!牙口太好、能者多劳的命!
第250章 大娘的政治手段
秦凤仪原觉着差使无味, 如今得了个有趣的活儿, 就干得有滋有味儿了。秦凤仪得了趣儿,宗室书院的学子们真个生不如死了。秦凤仪跟皇帝陛下什么关系啊, 现在愉亲王是他爹, 愉亲王身为宗人府宗正, 专门管的就是宗室。
曾经就是俩国公说秦凤仪坏话, 叫陛下削爵查办,现下还关宗人府哪。这不,又有俩国公去陛下那里告状,然后,秦凤仪就全部宗室书院立了新规矩, 一律不准有小厮进书院服侍,吃喝拉撒都自己来!秦凤仪写了二十张纸的宗室书院的规章制度, 先与二皇子商量, 二皇子瞧着就有些心惊胆战,道,“这,这要他们在书院吃饭, 我听说, 他们都是各家带饭的, 他们吃得惯书院的吃食吗?”
“咱们在衙门也是吃衙门的例饭哪。”秦凤仪义正辞严, 一点儿都不羞愧,他什么时候吃过宗人府的例饭了,他与二皇子、愉亲王关系好, 他们三人都是家里送饭,自从认了新爹,秦凤仪便是与愉亲王一样,都是王府送饭了。
二皇子道,“还有这个,考试升级制,这个是怎么个说法?”
秦凤仪道,“那民间的书院,也分甲乙丙丁四种班次,丁班是最初级的班,等丁班的课程学好了,就升丙班,丙班升乙班,乙班升甲班,学习毕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有学习好的,念书也念得好,自然要照顾他们一些,倘有些个学习一般的,就先在低级的班里念书就是。”
“不是,我是说每年的升级考试,是不是太严格了。”
“不严格,严格什么呀,成绩按照上、中、中下、下来评价,中下以上的才能升级,中下以下的全部留级。”秦凤仪道,“除此之外,还有课堂打分,平时表现打分,上课的到课率,请假率等等。连续留级三年者,就可以退学回家了。同样,学习好的学子们,若着实出众的,每年也可以有一次跨级考试。此外,除了每年年前的考试,我还准备三月考一次,看他们平日里学的如何。”
二皇子唏嘘道,“秦探花,你以前念书时也是这样辛苦吗?”虽然现在秦探花长了辈份,二皇子委实叫不出“叔”来,于是,依旧称他为秦探花。
秦凤仪道,“这算什么辛苦啊,他们辰初才来念书,申正就可回家了,我念书的时候,五更即起,入夜方歇,过年我只休两个半天,大年三十下午祭祖宗,大年初一上午拜年,全年无休的苦读。跟我一比,他们这个算什么呀。我那时,三天就要给先生交上一篇文章。”
二皇子听的,大为叹服,想着秦探花果然不愧探花出身,秦探花这样聪明的人都这般刻苦了,相较之下,果然书院这个,也不算繁重了。
于是,二皇子没什么意见了,二人再去见愉亲王,愉亲王直接道,“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
于是,宗人府联名,秦凤仪上呈陛听。
景安帝早有准备,直接就准了。
而且,景安帝还与大皇子道,“宗学那里的事,你二弟与凤仪毕竟年轻些,你过去帮着把把关。”
大皇子与秦凤仪一向不大对付,但毕竟不傻,知道这京城宗学的事很是要紧,大皇子应了。而且,大皇子这次得了他外公平郡王的一句话,平郡王道,“宗学的事,大殿下还要多上心才好。”平郡王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完全听不出有什么别个内容来。但是,要知道,能叫平郡王四平八稳说上一句的,这已是极其要紧之事。
大皇子道,“是,父皇也说,叫我去帮着把把关。”
平郡王点点头,笑道,“陛下对殿下冀望颇深。”
大皇子问,“听说,阿岚要回北面儿了。”
“他自去岁回京,也这些日子了,原早该走的,只是工部还有一批兵器要验过,正好,他一道押送过去。”平郡王即便与自己嫡亲的外孙说话,因着大皇子的身份,平郡王亦是恭敬的很,没有半点身为长辈便自尊自大的模样。
大皇子与自家外祖父闲聊几句,平郡王便告退了。
于是,宗学立规矩的时候,大皇子也去了。
宗室这些小崽子们,虽然有几个被秦凤仪给过下马威,但,二三百人哪,多有不服的,秦凤仪当天早早的去了书院,把后门锁了,门前摆三把椅子,一把自己坐,一把给大皇子,一把给二皇子,三人就坐门口,一个个的,只要带小厮来的,宗室子弟进去,小厮留外头。有些个宗室子弟就不干了,还理直气壮的,“没有小厮服侍,我怎么写字,怎么听课?”
秦凤仪道,“写字用耳,听课用耳朵,哪个是用小厮的?”
“大家都用!”
看那小子斜愣个眼,一幅欠捶的模样,后头还跟着好几个小子,也是清一色的欠捶脸。于是,秦凤仪也斜愣个眼,比他们斜得还高,秦凤仪指了指大皇子,问,“小砸,知道这是谁不?哈哈!谅你们也不认得!告诉你们吧,这是当朝皇长子殿下!皇帝陛下他亲亲的大儿子!这位殿下,五岁识字,六岁念书,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既不用内侍,也不用宫人,自己研墨自己铺纸自己上茅房自己擦屁股,你们论身份,有皇长子殿下高贵吗?”
几个小崽子一听说是皇长子殿下驾临,连忙躬身行礼,大皇子一向温和宽厚,摆摆手,笑道,“无需多礼,你们以后都是宗室的栋梁,我今日过来,就是看看你们在宗学,学习的如何。”
那带着的小子连忙道,“万不敢辜负陛下与殿下的期待。”
秦凤仪冷冷一笑,“屁个期待,没个小厮你们就不会写字,不会听课了,还期待哪?一群废物,还不给我滚进去!”
几个孩子毕竟年纪小,虽则淘气些,无非仗着身份,别人让着他们罢了。被秦凤仪一声厉喝,立刻屁滚尿流的跑学里去了,身边服侍的小厮一个都没敢带。降伏了这几年带头的,后面的都好了些,只是,这些个宗室小崽子们真是滑头啊,有的知道大皇子的身份,还会笑嘻嘻的过来给大皇子请安,大皇子知道你是老几啊。没关系,大皇子不知道,咱们自报家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