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捞出个娇小姐——水星菇
时间:2018-01-30 15:33:15

  沈慈又问道:“如若有一日,你们被各种外部的纷扰搅得不堪其烦,终于有两看相厌,婚姻也分崩离析的那一日,你会后悔吗?”
  “绝不会。”这些问题,早在她跨越大半个京城去校场找他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
  “那好,明日我去面见皇后。”沈慈笑着安慰她,“放心,等你们婚礼后不出十日,一切流言都会烟消云散的。”
  
 
  ☆、赐婚旨意
 
  谢昉这还是成年后第一次踏入后宫。包括皇后的坤宁宫。
  他对这座象征着天下坤极的宫殿是有着儿时依稀的记忆的。他记得自己和妹妹刚被谢崇礼带到北京的时候,谢崇礼还远不是现在这样的一手遮天,还须在后宫中走动,其中走动得最多的,便是坤宁宫。
  没时间思考这些前尘往事,他现在最为吃惊的是,皇后竟然真的愿意见他。要知道周皇后入主后宫多少年来,见过的外臣也不超过十人吧。
  “臣拜见皇后娘娘。”走进了正殿,他一直低着头谨守礼仪。
  周皇后在一道珠帘之后,声线没带一丝温度,对他道:“起来吧。”
  谢昉站起了身,皇后不说话,他亦不说话,空荡荡的大殿上到处都是尴尬的气氛。
  皇后隔着帘子见不真切,却还是凝视了他许久,才终于道:“虽不是亲生的,你和你爹倒是有几份相像的模样。”
  谢昉还没答话,她又补充道:“小时候不像,长大了倒像。”
  谢昉轻笑,道:“是跟着义父的时日长了,不知不觉的便相似了。”
  皇后跟着他道:“所以,你也学得似他那么无法无天的性子。”
  谢昉低头,道:“臣不敢造次。”
  皇后缓慢的踱步,语气缓和了些,问道:“没想到本宫会见你?”
  又不等他答,皇后继续道:“沈氏来见本宫时,本宫也是没想到她会替你说话呢。”
  时间过去了太久,谁都几乎不记得,当年出嫁之前,周皇后和沈元辅之妹沈慈曾是一对闺中密友。她们曾经无话不谈,直到各自嫁人,一个成了太子妃,另一个则远嫁大同。
  这次沈慈难得进宫,周皇后当然知道她是为了近日闹得满城风雨的,关于她侄女儿的那场风波而来。
  只是她没想到,沈慈是来求自己赐婚的。
  “你来求本宫赐婚?”周皇后问的是谢昉。
  “是。”谢昉答得肯定,“只要娘娘帮忙,才能平息这场闹了多日的风波,还朝堂一个清净。”
  前几日沈慈来时,说的第一个理由也和谢昉现在说的大同小异。
  “你给本宫戴一顶高帽子,本宫就会为了你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赐婚?”周皇后笑着摇了摇头,“而且还是将本宫相中的侄媳妇赐婚与你,你最好有个更好的理由。”
  谢昉突然问了皇后一个问题:“娘娘,沈夫人是如何说服您见臣的呢?”
  周皇后挑了挑眉,这个小子,倒真是问到点上了,他知道若自己不打算赐婚,则根本没必要见他了。
  她还记得沈慈是如何说服自己的,字字锥心。
  “说句大不敬的话,看到他们,总是会想到二十年前的娘娘和……他。”
  是啊,二十年前,那是很久之前了啊。她也曾经是像沈芳年这样的风华正茂,刚刚入了东宫,也是年轻气盛,在花园中救下了个被喂了毒酒的小内监,也觉得是功德一件。
  她向来对沈芳年多看一眼,难道是因为她就像年少时的自己么?
  “我没你侄女固执,没她胆子大。”
  “娘娘您,就当是了却自己一桩心事吧。”沈慈道。
  周皇后冷哼一声,并不打算回答谢昉的问题。
  谢昉又继续道:“臣虽然愚钝,可臣永远记得年幼时,义父带臣来坤宁宫拜见您,您还笑着抱过臣和妹妹。”
  “你义父,他从前在坤宁宫当差,得了你们兄妹,还以为得了什么宝贝似的领给本宫看。”皇后眼神怔忡,回忆着过去,最后补充了一句,“没想到养大了,都是麻烦。”
  谢昉见皇后没有着恼,继续僭越,轻声道:“臣从小没娘,还是在娘娘的怀里第一次感受到有母亲的感觉。娘娘您可莫要一直偏心侄子。”
  周皇后被他气笑,“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治你个不敬之罪?”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她似乎曾经对另一个人用过很多很多遍。
  “是臣一时失言,冲撞了娘娘了。”谢昉说得随意,丝毫不像害怕,又补充了下,“义父不常回外宅,回了时也经常提起娘娘呢。”
  “少给我耍贫嘴!连你义父都敢编排上了。”
  “是。”
  皇后忽然又严肃起来,皱眉道:“近来这件事情,搅得朝野动荡,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本宫在深宫中也是有所耳闻。陛下么……也是很头疼。本宫想过,若是定下这桩婚事,或许能平息两党间的战火,也算是为陛下分忧了。不过本宫也要问过陛下的意见才是。”
  皇上向来都懒得管这些烦心事,谢昉心里已经有谱了,便赶忙谢过。
  “不必谢。”周皇后转身背对着他,望向窗外的晴空万里,“本宫也想看看,这桩婚事究竟结局如何呢。”
  谢昉离开坤宁宫的时候,自然是步伐轻快,神清气爽。可这边尚书府中,沈老爷着实被自己这许久不来京城的妹妹气得够呛。
  沈泰一拍桌子,怒道:“你怎能擅作主张将那些东西抬进来?还瞒到今日才告诉我?”
  沈慈饮了口茶,淡淡道:“因为今日谢昉要进宫见皇后,所以我想着,这时候告诉二哥你倒是个好时候。”言下之意,过了今日,有宫里的旨意,你自然不得阻拦了。
  沈泰气得直哆嗦,袁夫人担忧的为他抚背倒茶。
  “先回答我前一个问题!”
  沈慈依旧沉稳,道:“二哥,你知不知道他在的那几日,你这尚书府门口人来人往有多热闹?我尚在京郊,都能听到茶余饭后的闲话。你若真怕丢人,就该先想办法让他离开才是。”
  “所以,这还是我的错了?”沈泰怒道:“而妹妹你的好办法便是将那竖子送来的聘礼通通笑纳?”
  沈慈眉头深皱,见袁夫人已经将四处的下人屏退,也没有旁人在场,便开始动之以情,“二哥,这件事,是做妹妹的有错,若是早在两年前能看出这两个孩子会情深至此,我绝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日的局面的。如今我所做的,并不是想刻意惹你生气,只是才填补之前的错漏而已。芳年她也不是有意惹你生气的,她来了你家这两年,你可曾挑出她一个错处吗?”
  袁夫人赶忙趁沈泰沉吟不言,帮衬道:“是啊,老爷,你平日少来内宅,我却都看在眼里,芳年比亲女儿还要懂事呢。”
  沈芳灵在自己的房间里打了个喷嚏。
  沈泰依旧不同意,“哼,她心中一直介怀着当年我与她爹决裂的事情。”
  沈慈忽然觉得有一股火气冒头,站起身来道:“她是介怀着,不满二哥,我也在介怀。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没开过口,可你当年一时意气断绝了兄弟情义,终究便是错了。”
  “我……”沈泰一时语塞,反而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了。是啊,一时意气,他近年来时常回想,何尝没有悔意呢?所以他才会对投靠自己的侄女多加照拂,一直和夫人说着希望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好了却当年犯下的错。可谁想过这个倒霉丫头会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打乱呢?
  袁夫人又道:“老爷,芳年虽然不时常见您,却总计挂着您的旧疾,时常亲自熬了枇杷叶让下人给您送去了,您都忘了吗?”
  沈慈道:“我知道二哥心里有打算,也为她着想,可她这野丫头性子上来了,偏要固执,你也没办法不是?”
  袁夫人道:“听芳年说,那位谢大人已经从北镇抚司卸任了,来年便要去南京任个闲职,到时候你眼不见,心不烦,不好么?”
  “谢崇礼的义子在你门前吃了三天的闭门羹,二哥你虽然觉得丢人,我倒觉得挺是长脸呢。”沈慈揶揄问道,“这几日可曾在朝堂上见到谢崇礼,他是不是见了你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从前你可受过他这等礼遇吗?”
  “别胡扯,我这几天就没上朝。”沈泰许久才想出这么一句反驳的话。沈慈和袁氏都笑了。
  沈慈和自己的二嫂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竟然真有些奏效了。沈泰被戴了一摞高帽,又顺了许久的毛,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些,细想来皇后代表的是皇帝,皇帝想要朝堂趁早安静下来,肯定也会答应赐婚,聘礼也收下了,按照律法,这已经是既定的婚姻,再难更改,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勉强的板着一张臭脸应了下来。
  到了这个月十五日,终于有一道旨意被谢崇礼亲自送至了北镇抚司衙门。
  谢崇礼沙哑的声音响起,念出了旨意:“锦衣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谢昉,勤谨恭慎,朕素器重;礼部尚书沈泰之侄女,性和品端,实乃京城闺秀之范。今赐婚予卿,着钦天监速择良辰,玉成两姓之好。”
  谢昉就地谢恩,又谢过义父,赶忙起身去接旨。
  谢崇礼却阴阳怪气道:“能让我亲自来宣旨,谢大人面子够大的呵?”
  谢昉素来不会顶撞义父,但今日着实着急拿那份圣旨在手,便也学着谢崇礼的语气上前回话:“谢千岁哪是瞧着儿子的面子,不过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岂敢违背?”
  谢崇礼斜瞥了他一眼,将那圣旨扔到他头上,“你小子,今日得意了,敢拿老子找乐了是吧?”
  谢昉忙不敢让圣旨落了地,忙伸手接过了圣旨,“儿子不敢。”
  “还不快去准备茶礼,别给老子丢人!”
  
 
  ☆、一亲芳泽
 
  圣旨一下,朝野震动。
  原本看热闹的人就已经能从皇城根排到城门口了,这下有了这么惊天动地一道旨意,人更是能排到妙峰山脚下了。
  不过,皇帝的旨意已下,就算原本有再多的反对和现在有再多的议论,也没人敢说一句皇帝的旨意有错。况且,朝堂上真正有心做实事的大有人在,他们早就厌倦了这本不该出现在朝堂上的荒唐话题,平息了两党的争执才是他们乐见的结果。
  沈泰接下了这道旨意,他这边原本摇旗呐喊要为被流言蜚语困扰的沈小姐讨个说法的同僚们便只得偃旗息鼓。
  谢崇礼那边的孝子贤孙们自然不必说,已经开始纷纷给九千岁送礼了。
  晖朝婚姻礼节,大抵依照前朝朱子编撰的《家礼》而行。
  一般定下婚事,要先由男家托媒人向女家递送婚启,是为告示求婚之意。而现今这一桩婚事,既然是皇帝赐婚,圣旨便是婚启,又不用媒人说合,自然可以免去这第一层礼。
  随后便是纳采、纳征、请期。
  聘礼早已被抬进了尚书府,根据时下的风俗,便还须行一道茶礼,平民人家送些羮果碟子,有钱的自然要用金玉。
  请期有钦天监主使,腊月、正月不兴嫁娶,于是便选了个二月初六的吉日。
  这一道道礼节各有各的复杂,但都有一点相同,便是只须两家通信告知便可,未婚男女自然不得相见。
  好在谢大人身手了得。
  “锦衣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谢昉,勤谨恭慎,朕素器重;礼部尚书沈泰之侄女,性和品端,实乃京城闺秀之范。”沈芳年今夜才终于见到了这份圣旨,在深夜中在窗边借着一点月光念了一遍又一遍,“陛下夸了你八个字,夸我却用了十二个字呢!”
  谢昉无奈于她奇异的关注点,还是不得不为她解释道:“这口气,一看便是皇后拟的旨,估计陛下连看都没看过,也只不过是点个头而已。值得你这么得意吗?”
  沈芳年撇了撇嘴,略有失落,又问道:“陛下近来还是那样专心炼丹吗?”
  “是啊,再这样下去,恐怕……”谢昉虽然已经渐渐在交接着自己在北镇抚司的职责,但是依然对皇帝的近况有一些了解,情况并不是十分好。好在经过数代的更替,晖朝的朝廷已经被精炼成一座能够勉强自行运转的庞大机器,能够负担得起一些意外。
  谢昉摇了摇头,他都准备卸任了,何必再纠结这些烦心事,“不说这些。”
  黑暗中,沈芳年只能朦胧的看到一个他的轮廓,月光打在他有棱角的下颌上,她还看得到那里的牵动。随后她便被迅雷不及掩耳的拥抱冲得后退了一步。
  她又害羞起来,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娇声道:“你还是走吧,若是一点动静,回来便被我二叔打出去。”
  谢昉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没关系,知道有你护着我。”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二叔现在对我还是就知道横鼻子竖眼睛的,都不知道他到了我的婚礼时候会不会去砸场子啊?”说着,她又气起来,二叔这个老顽固,都接了圣旨,还在跟自己闹别扭。她还真有些担心等到自己婚礼的那一日,沈泰都不会现身呢。
  谢昉一哂,“你当沈尚书是街市口的屠夫?还砸场子……他心里说不定巴不得你快走,他还能多活几年。”
  “瞎说八道!”想到和二叔的不和,她心中还是有些抑郁,毕竟自己那天也顶撞他太过。
  “唔,我忽然想起来一事。”谢昉忽然被提醒了,“有件事想问你的意思。”
  “何事?”
  “明年二月原本定了我该去南京赴任,你可以想想,我们的婚礼在何处。京城有诸事纷扰,若你不喜欢,便去南京吧。”
  这还真是个问题。沈芳年明白他在意自己的感受,如今京城之中的闲人们虽然因为有了皇上的一道圣旨而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议论,但是在他们眼中,他们仍然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
  婚礼的时候,肯定要有不少人沿街观看的,到时候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还要被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画面着实有些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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