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芫姬听了,开心的拍掌,表示这行李真是没有白收拾,可以直接抬进东宫了。
谢昉听了,火冒三丈的表示想要提着刀进宫去找太子要个说法,抄袭他的法子把他妹妹骗走了可还行?!
不过呢,生气归生气,稍微冷静一下也知道,既然皇帝已经拍板,这事已经是无可更改了。他竟有些小瞧了这个纪煜,还以为他是个劲头过了就抛到脑后的登徒子,没想到他竟能一忍几个月,找准皇帝出关的时机,一击即中。
看看自己立时变得傻呵呵笑着的妹妹,谢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没心没肺的模样,若是进了东宫,遇到个厉害人物还不被虐得渣都不剩了?
虽然担心,他却也不能不走,否则谢芫姬也不会更加安全,只会更加危险。
年关之前,肃怀王离京之期已到,同新娶的王妃一同在曹肃的护送下启程。可车队在城门口等了许久,王妃也没见到自己盼望着前来相送的沈芳年和谢芫姬。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匹奔马,策马之人却只是个传话的。
“你怎么来了?”曹王妃皱眉,“沈姐姐怎么还不来?”
谢昉刚刚勒了缰绳就听到这样不欢迎的语气,怎奈对方是皇帝的儿媳妇,只得下马走到轿子边,对曹淑道:“王妃,你想见的人,今天是来不了了,只有臣代她来送。”
“为什么来不了?”曹淑做了一个月的王妃,被怀王和王府里的宫婢供出了几分高傲脾气。
谢昉的脸色有点黑,简短道:“避风头。”
“这事儿真是没完没了惹人烦,那些长舌妇害得我离京前也不得见沈姐姐一面,我,我……”曹淑“我”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办法惩治恶人,便清了清嗓子,道:“谢大人,你一定要将那散布谣言的人好好惩治一番!”
“王妃放心。”关于此事,他早已有了计较,不必等她说。他又掏一封信给她,道:“沈姑娘想同王妃说,不必为一次不见而伤心,日后还有机会。”
曹淑收过了信,撇了撇嘴只得接受,又问:“那小芫姐姐怎么也没来?”
谢昉的脸色更难看了,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宫里来了教习姑姑,她在家专心学规矩,不能出门。”
“好吧……”曹淑又接了一封信。
曹肃催促着车队该启程了,曹淑便又挑挑眉毛,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谢哥哥,你也要好好的哈,我先走啦!”
谢昉目送他们离开,心想,一个野丫头也敢跟他充起王妃的款来了。
沈芳年在尚书府中也不是无所事事,每天婶娘和姑妈都围着她转,一会儿量量腰身尺寸,一会儿试试这套头面,这些都还比较有趣。
真正无聊的是,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她要看单子清点。其实关于这件繁琐的事情,她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对于自己有多少家底,也心里有数。
从沙洲带回来的那一份,就是原本父母为她准备的。姑妈和婶娘都有心为自己添置妆奁,但是估计数目上也不会多上许多。
但她打开那清单时,还是吃了一惊。这也比沙洲的那份多太多了吧?哪来的?会不会是单子写错了?
她和秋瑶挨箱查看,直看了一下午,也没挑出单子上的东西少了什么。这才真叫奇了怪了。
晚饭的时候,沈泰还没从礼部回来,袁夫人便叫大家先吃,马上要到除夕,沈芳灵这样的小孩子最为开心,沈慈也在,一家人除了家主不在都是其乐融融。
晚饭吃了半截,沈泰回来了,见了沈芳年便又是一张臭脸。叔侄不睦也不是一两天了,沈芳年撇了撇嘴,便也没再说话。
就这么到了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和婶娘一起张罗着贴起桃符,沈芳年才问起了嫁妆之事。
“婶娘,我的嫁妆多出的那许多,是二叔添的吧?”
袁夫人低头一笑,大方承认:“是啊,老爷他总念叨着那边给的茶礼比聘礼还贵重,恐怕你若不添些嫁妆,嫁过去后会被轻视了。”
沈芳年心中五味杂陈起来,“二叔这又是何必,拿着自己的俸禄和谢家比拼财力吗?”
“他是想心疼你,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你二叔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袁夫人倒是不十分在意这些钱财,“他心中早就不气了,只是颜面上过意不去罢了。前两日还自己拎了酒去了大伯墓前,在寒风中说了好一阵话才回来呢。他也怕亏待了你,就更加对不起大伯了。”
二叔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心里这样想着,当然不敢当着袁夫人的面这么说。
除夕守岁向来是一家团圆之日。没到这时,长辈便会送每位孩童一枚压岁钱,只是小小一枚铜钱,寓意着这一年孩童可以平安成长。
平日里沈泰便少有时间陪伴孩子,唯有过年的这几日才得空。沈芳灵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压岁钱,便开心的了不得,行礼道谢。
沈宏见状也上前讨要,沈泰便没有方才对女儿那么和蔼,给了钱,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学妹妹要压岁钱?”
沈宏赶忙笑着谢过,生怕父亲再想想就要将钱讨回来,赶忙走开了。
沈泰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却看见自己眼前又多了一双要钱的手。
“二叔都给了芳灵和宏儿了,可不能偏心不给芳年。”沈芳年眨着一双眼睛,理直气壮的伸手。
沈泰瞧见她就变了脸色,冷冷道:“哼,都要成亲了,给什么压岁钱?”
“这不还没成亲了吗?我只比宏儿大几个月,宏儿都有,为何我没有?”沈芳年据理力争。
沈泰撇过头去,“我没钱给你。”
“老爷……”袁夫人埋怨的看着自己这十足要面子的夫君。
沈芳年计谋得逞似的一笑,“不对呀,二叔不是有很多钱,给芳年添嫁妆吗?怎么现在一个铜钱也没有了?”
沈泰瞪了一眼袁夫人,怪她把把自己暴露了,又看向偷笑的沈芳年,气鼓鼓的从自己的钱袋中又掏出了一枚铜板,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拿了,赶紧走!别站在我面前让我生气!”
沈芳年自己从桌子上拿起了铜板,被吼了也没生气,大声道:“谢谢二叔!”便跑远了。
到了元旦日,也就是正月初一,行过祭礼后,沈泰和袁夫人要一同去各家相熟的同僚好友家拜年。同样的,尚书府中也有许多人前来送贺礼。正月初五,又到了皇后的千秋,这次没有像上次宴请了京中过半的贵女,沈芳年这才算松了口气。
自从回绝了周白卿之后,她便没有再见过皇后了,如今虽赐了婚,她不知道皇后现在是如何想自己的,所以更加不安。
然而,虽然皇后没请,袁夫人却劝她,皇后为你赐婚,按礼数你也该进宫拜谢才是。
于是正月初六,她被赶出家门,进宫见皇后。
走到坤宁宫门口,就见到寒风中有一个红着眼眶的小小身影,见了她来,又甜甜的叫道:“芳年姐姐好。”
沈芳年赶忙上前,小声问道:“怎么红了眼睛?皇后娘娘欺负你了?”
“没有,皇后娘娘只是召我来看我规矩学得怎样了。”谢芫姬拿手背揉了揉眼睛,又道:“姐姐快进去吧,我等你一起出宫呀。”
“好,去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
沈芳年进了坤宁宫拜见皇后,心思却系在等着自己的谢芫姬身上,反倒忘记了来之前的紧张。
皇后却也没为难她,或者问一些她不好回答的问题,依旧保持的日常的雍容典雅,问她家中可还好,为婚礼准备得如何了。
沈芳年一一答了,皇后还感叹道:“当年本宫同你姑母还是手帕交呢,还记得她出嫁时的模样,没想到如今一晃,她的侄女都要嫁人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姑妈才能帮着说服了皇后赐婚么?沈芳年又想起了那天谢昉说的,谢崇礼曾经在坤宁宫做过首领太监的事情,当然,不敢问出来。
“听说谢佥事年后便要去南京赴任了?”皇后见她不言,又问道。
“啊,听说好像是的。”她回过神来,赶忙答话。
皇后似笑非笑,“这可真是巧了,白卿也在南京谋了个差事,如今已经在路上了呢。”
沈芳年的心猛地一跳,笑得勉强,不敢出声。
皇后也没久留她,她行了礼便赶紧出门,找到了谢芫姬,两个人一起出宫。
“其实皇后娘娘她并没有欺负我,只是告诫了我一些入宫后的事情。”谢芫姬不忘为皇后辩解,“是我自己胆子小,就有点想哭。”
“胆子小,不进宫不就好了?”沈芳年笑着逗她。
谢芫姬连忙摇头,“那可不成。”
“那将来进了东宫,你又怕了,怎么办呢?”
“纪煜说他会保护我的。”谢芫姬小声道,“我相信他。”
“傻丫头。”沈芳年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额前碎发,“那你的规矩学得怎么样了?”
“昨日刚刚送走了教习姑姑,还以为能在进宫前自由几天,没想到哥哥还是不让我出门。”谢芫姬皱着眉毛,忽然眼珠中闪过精光,惊喜的拽住了沈芳年的衣袖,“芳年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哈?”
☆、元宵佳节
正月十五,从下午天光尚亮的时候起,外面已经开始布置花灯,各种摊贩也已经纷纷准备开张。京城各家中的女孩子都在梳妆打扮,准备用最美的姿态迎接难得的一夕自由。谢宅中小姐的房间却是大门紧闭,小姐在休息,谁也不得打扰。
沈芳年躺在谢芫姬的床上,只穿着中衣,长发倾泻。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忙不该帮,她当时绝对是被谢芫姬装出的可怜模样迷惑了,才会答应她帮她在元夕偷偷溜出谢宅。沈芳年怎么也想不到,谢芫姬说的帮她,是在谢宅里假扮她。
她想要坐起身来,却不知谢芫姬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将她又推了回去。
“好姐姐,你不要动嘛。”谢芫姬给自己系着斗篷,一面对她道。
沈芳年的脸色难看,“我现在有点后悔了,你随便找个婢女躺在这里不就好了?”
“不!你才是我的计划的关键所在!”谢芫姬坚定的对她点了点头,“你想啊,我哥哥那么精明,不管我让谁假扮我,他肯定会发现的,但是如果他掀开被子,发现是他最爱的芳年姐姐,他就会消气了!也不会有心思再去灯市上抓我了!”
沈芳年愣了两秒,开始默默的穿衣裳,找鞋。
谢芫姬赶忙阻止她离开,“好姐姐,你答应了要帮我的,你怎么能食言呢?”
“你这分明就是坑我……再等几天你就进东宫了,至于这么等不急吗?”沈芳年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谢芫姬死死按住。这个倒霉孩子是开开心心去逛街了,自己却要替她留在这里承受谢昉的愤怒,她才不答应了!
“可是一起逛灯市这件事对我们很有纪念意义啊。想想我一入宫满深似海,恐怕才是难再逛一次元宵夜的灯市了吧。”谢芫姬哭唧唧的,博同情。
“……”明明是你自己想要进宫的,现在又来哭惨。
谢芫姬又幽幽道:“而且,难道姐姐愿意让哥哥掀开被子看到其他穿着中衣,楚楚可怜的女子吗?”
“……”不愿意。
“不对,我好像不能再叫你姐姐了,是不是应该叫……嫂嫂?好嫂嫂,你帮帮我嘛……”谢芫姬开始撒娇。
“好了好了,不许乱叫。”沈芳年的脸上现出红晕,勉强算是被谢芫姬说动了,但是还是恶狠狠的警告她,“亥时之前必须回来,否则我亲自去灯市抓你!”
“好哒!”谢芫姬答得干脆,看到她又躺了下来,嘱咐守在门外的婢女,一定要说自己身体不适在歇息,然后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沈芳年裹紧了自己的被子,把头也埋了进去,心里不停地祈祷,希望谢芫姬在谢昉回家之前回来,别给自己惹麻烦。
然而,事与愿违,正月里各个公署都清闲的很,谢昉又是已经随时准备卸任的人,天还没黑就已经从北镇抚司衙门归家了。
谢大人回家后,先去正堂转了一圈,又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这才想起来,怎么回家都没见着那这几天一直活蹦乱跳的妹妹?
走近了谢芫姬的房间,那两个看门的婢女早就吓得神思恍惚,说一句小姐不舒服也说得错漏百出。
不可避免的,谢昉推门而入,两个婢女依照之前小姐留下的话,赶紧躲开了。小姐说,沈姑娘会帮她们摆平谢大人的。
听到开门的声音,沈芳年浑身一颤,冷汗直冒。
“昨个还精神着,今日就病了?”谢昉还没发现异常,妹妹确实时常生病,他便随口问道。
被子里面的人没出声,谢昉又继续道:“病了也好,我去回了说你身体抱恙,不能按时入宫了。”
谢昉本意想逗妹妹,按理说听到这话,谢芫姬就算真病了也会立刻跳起来证明自己无碍,然而现在,被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谢昉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缓缓的走上前,沈芳年赶忙将头埋得更深了。
听着谢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果然如谢芫姬那熊孩子所料,谢昉发觉可疑后,一把就掀开了被子。
掀开被子,首先看到的便是她那一头浓黑茂密的长发,和若隐若现,绣了玉兔纹的中衣边边。
他低沉的声音听上去隐有怒意,“沈芳年,你给我起来!”
她微微颤了颤,缓缓的坐了起来,这么凶啊,她不禁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婚后生活感到担心了。长发被拨离面前,她在被子里闷得有些久了,脸颊如同彤云出岫。她心虚的打招呼,“谢大人,你好啊。”
“谢芫姬呢?”谢昉叹了口气,谢芫姬这个倒霉孩子,让浆糊糊了脑子,搬救兵的水准倒是一流的。
“你见到我都不开心吗?谢大人,有好久都没在白天见着过你了呢。”她跪在床榻上,僵硬的伸出双手环住了谢昉的脖子,一面转移话题,一面在心里盼着谢芫姬赶紧在下一刻赶回来,收拾自己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