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是反派——闻一声
时间:2018-01-30 15:40:10

 
    “这位……公子。”独手翁上下打量一眼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最恰当的称呼,“你贸贸然闯进来,是没看到我们正忙么?”
 
    “抱歉,看到了。可因为雨太大,我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前来叨扰。”男子说着不得已的话,却十分坦然地坐到了众人对面,浅也的附近。
 
    如此强硬的态度,倒叫独手翁笑开来:“老夫瞧着,洞外不远,站了不少穿蓑衣的人,那些想必都是公子的下属,公子就不能向他们借上一借?”
 
    “前辈觉得——”男子转过脸,露出淡淡的笑:“蓑衣配我么?”
 
    这句反问,竟让独手翁无言以对。
 
    男子继续:“我只是进来避雨,并不想参与任何江湖事。待雨一停,我自会离开,是以前辈不必担心。”
 
    只是避雨?
 
    独手翁微微眯眼,“公子说话算数,保证不会做多余的事?”
 
    “我保证。”男子逐一看向洞内众人,当到浅也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这里,并没有我感兴趣的人。”
 
    浅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哈。”听到这话,独手翁满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最好不过!既如此,老夫就陪公子一块儿等雨停吧!”
 
    “可以。”
 
    说完这两个字,男子仰头,望天,真的欣赏起外面的滂沱大雨来。
 
    洞外,雨水连绵不绝,密密麻麻,仿佛断了线的珠子,噼噼啪啪砸向地上。
 
    不知何处的叶子被风吹入了洞窟,一片一片,打着璇儿落在人身侧,原本昏暗的空间竟莫名多了一些诗意。
 
    独手翁审视的目光还在他身上。
 
    一名手下凑到独手翁耳边,悄悄道:“刚才大伙儿都在注意他,没留神,叫那陆璇逃了……怎么办?”
 
    “不用在意。”独手翁也压低声音,“不过就是个小角色,让她逃掉又何妨。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人。”
 
    两人视线同时看向黑衣男子。
 
    独手翁猜测,“此人应该来自庙堂,我们轻易得罪不起。可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又委实让人忌惮。他既然承诺雨一停就离开,咱们就陪他等到那个时候。若届时还不走,你们见机行事。”
 
    “是。”手下默默退下了。
 
    黑衣男子转头,看向独手翁方向,老头慈祥点头,给了他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天色越来越晚,可大雨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地面的积水不知不觉渗到了洞口,泥石柔软,光照依依,洞窟里面依旧无人出声。
 
    终于,浅也轻轻打了个喷嚏。
 
    刷刷刷,除了黑衣男子,其他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她。
 
    “……”浅也略显不自在地靠了靠穆夜。
 
    “前辈。”一直专心听风雨声的男子突然道,“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大家这么无聊,不如一起讲讲故事,打发打发时间?”
 
    “……什么?”独手翁有些错愕,其余众人更是一脸诧异。
 
    男子收回视线,转头,兴致勃勃地提着与此时气氛格格不入的话题,“老人常说,下雨天,最适合讲鬼故事了。各位以为如何?”
 
    “……哈,公子倒是有趣。”独手翁抽了抽嘴角,很快,恢复了神气,“行啊!公子想讲,那就讲吧!反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倒不如听听公子的故事。”
 
    男子起身,走到洞窟中央,“升个篝火,这样,大家更能投入其中。”
 
    独手翁一挥手,立马有人动作。
 
    很快,黑漆漆的洞窟里就升起了一簇火苗。
 
    火光跳跃,照得周围暖融融的,立马驱赶了众人身上的寒意。
 
    “那,就开始了。”一切准备就绪,男子颔首,声音仿佛来自远方,飘飘渺渺,听不真切,浅也听他说道,“我这故事,是关于一个画师的。”
 
    画师嗜酒,虽画技不错,可因十天里有八天在喝酒,不事生产,不务正业,因此找他画画的人越来越少,他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拮据。
 
    这一日,画师又喝得烂醉如泥,等他清醒后,却发现时间已然到了三更,他自己也倒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人影,甚至连建筑物也没有。
 
    ——这是哪儿?老子又醉过头了?
 
    画师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跌跌撞撞走向前方。
 
    空气里是浓浓的雾气,两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束束红得像血一样的花朵,开在那里,鲜嫩欲滴。他一个人就这么走着、走着,可奇怪的是,走了老半天,也没遇见什么人。
 
    ——他娘的,这里到底是哪儿!老子要回家!
 
    画师不耐烦了,几乎要叫起来。仿佛感受到他的情绪,前方浓郁的雾气淡了一点,散了一些,隐隐的,似乎出现了一座拱桥。
 
    画师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当确定自己没眼花,顿时开心起来,急忙向那桥跑去。
 
    跑近了,才发现那桥分上、中、下三层,每层都是不同的颜色,矗在那里,气势非凡。画师想也没想,径直从最上面的一层跑过。
 
    终于,他上了桥。
 
    又终于,他往下走。
 
    可他下着下着,整个人又傻眼了。
 
    因为,桥下是水,遮挡了前路。只有一艘小船,无声无息地停在了那里。
 
    船上此刻挤满了人,脸全部面向一个方向。而小船旁边,站着一名老妇。老妇两只脚都浸泡在了水里,可她浑不在意,低声数着船上的人数,当听到画师到来的脚步,老妇和船上的人齐齐抬头,看向他,枯井一般的眼中不带任何起伏。
 
    “只差一个……”他听老妇幽幽开口,“只差一个就开船了……”
 
    画师不说话,呆呆望着这群人。
 
    见他不上来,老妇再次催促:“只差一个……最后一个……”
 
    画师往后退了两步。
 
    老妇盯着他,嘴唇翕动,仿佛一个纸人,“只差一个啊……”
 
    画师再不敢迟疑,转头,没命跑向来路!
 
    ……
 
    ……
 
    等画师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常醉的那个酒馆。周围是鼎沸的人声,时间也刚刚过子时。
 
    ——难道,之前只是一场梦?
 
    画师舔舔嘴唇,歪歪扭扭地起身。
 
    他走出酒馆,走向家里。家里灯火通明,不时还从里面传来大笑。
 
    ——怎么,家里来客人了?
 
    画师吐着酒气,刚想推门,手还没碰到,门就被人一把拉开。
 
    与此同时,一个女音高声道,“哎哟,老婆子可把你盼回来啦!恭喜画师,贺喜画师,你被选中给朝廷画画了!要知道,全镇里只有十个画师获此殊荣。朝廷催得急,让今晚就去。这不,大伙儿都在等你,只差你一个了!”
 
    画师僵在原地。
 
    入目所见,眼前的婆子满面褶皱,眼神空洞,长相跟船边那个说话的老妇……一模一样。
 
    故事讲完,全场寂静。
 
    好一会儿,才有人咳嗽了一声。
 
    “公子到底是读过书的,这般起承转合,竟让老夫有了意犹未尽之意。”独手翁不吝赞扬,转头问众人,“大家觉得呢?”
 
    “有意思。”穆夜语气淡淡。
 
    “果然很适合这样的天气。”这是周令祎的评价。
 
    浅也看一眼黑衣男子,心里忍不住腹诽:这人以后要是在朝廷混不下去了,倒是可以当个说书先生来糊口。
 
    “好!”却见独手翁一拍大腿,径直起身道,“这雨还没停,时间还很多,老夫便也奉献一个故事,给大家解解困,如何?”
 
    “洗耳恭听。”黑衣男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独手翁清清嗓子:“老夫要讲的,是几个官兵的故事……”
 
    官兵分好多种。
 
    而要讲的这几个,却是朝廷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一种——流放官兵。顾名思义,就是但凡朝廷里有了流放犯,就由他们来负责押送。
 
    这一次,几个官兵要送的,乃是一群老弱妇孺,共七人。
 
    走了两个多月,他们到的地方也越来越偏,越来越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几个晚上,都只能露宿野外。
 
    这宿着宿着,官兵们就发觉,队伍后面跟了一个东西。
 
    之所以称它为“东西”,是因为这东西白天不来,可当夜晚降临,总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它披头散发,弯腰驼背,嘴里似乎还在咀嚼着什么,一步一步跟着他们,永远不知疲倦。
 
    第一天,那东西离他们至少有三十丈。
 
    第二天,那东西就距他们二十五丈。
 
    第三天,变成了二十丈。
 
    第四天,
 
    第五天,
 
    ……
 
    ……
 
    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到得最后,官兵们几乎可以听到它黏呼呼的咀嚼声。
 
    怎么办?
 
    官兵们不敢想象,如果、如果被它追到,他们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年长的官兵突然出声,让一个犯人脱去外衣。犯人不明所以,想拒绝,可在官兵鞭子的威胁下,只能照做。
 
    得到外衣,官兵连忙将其叠好,放到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就听到了那恐怖的咀嚼声从队伍身后传来。吧唧吧唧,这次,近在咫尺。
 
    官兵们赶紧带着犯人们狂奔。无意间回头,却发现那东西停在了原地,并没追过来。
 
    官兵们看到,那东西从地上捡起了犯人的外衣,嗅了嗅,然后,颤颤伸手,将那外衣一点一点套在了自己身上……
 
    隔天,那个失去外衣的犯人,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篝火噼里啪啦,照得众人脸上黑一阵红一阵。
 
    独手翁舒了口气,道:“民间的说法,衣物都有主人的生气,因此不能随便给他人。年长的官兵眼瞧那东西盯上了他们,只好献出一个活祭品,这才得以躲过一劫。大家觉得——这故事怎么样?”
 
    “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黑衣男子如实道。
 
    “哈哈哈哈。”独手翁大笑,“公子讲的故事如同公子的人,高屋建瓴,不可亵渎,像从书里走下来的。老夫讲的是民间的传说,自然接地气了些,让公子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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