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林涛急忙摆手，生怕她又矢口否认。开玩笑，他可没开录音笔，要是林多多咬死说自己不认识那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没说错没说错，他就是郑扬。”
被林涛起伏的情绪惊到的林多多此时面色微白 ，颤抖着嘴唇拍着胸口道：“那就好。”
“但是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林多多想了想，抬头说道：“我不认识他，是苏青认识他。”
“苏青？”
“对，郑扬原本是精神病院的一个病人，后来经过治疗痊愈了就开始在敬老院帮工。高一的时候学校曾经组织过一次敬老院帮扶活动让我们新生自愿报名去敬老院献爱心，当时只有十几个人报名去了。你们也知道一中多难考，好不容易考进去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时间掰成几瓣用又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去参加活动。当时我也是因为和爸爸吵架了才去参加的，然后在那里见到了他。”
“难道苏青也去了？”
林多多点点头，低头黯然道：“苏青其实很好，人漂亮也有爱心，成绩也很好。学校很多男生都暗恋她，可这样的人同样会有更多的女生讨厌她……”女孩的思维被渐渐拉远，仿佛忘了自己还身在警局，身上更牵扯着一桩人命官司。“苏青从那之后每周末都会抽时间去一次敬老院做义工，久了就和郑扬认识了。可郑扬精神本来就不正常，在精神病院那么长时间只是被他把问题压得更深查不出来，和苏青相处时他就慢慢喜欢上苏青。但苏青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可能会喜欢上郑扬这样的？之后郑扬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学校一趟，很多人都知道他在追求苏青……”
她娓娓道来，林涛也不打断，静静的听着。
林多多说着说着突然失了音，半晌才抬头看着林涛苦笑，“其实林队长你和我说有第三者存在的时候我第一感觉就是郑扬，只有郑扬那个疯子才敢这样做为苏青报仇。但是我不敢说……我怕……我怕他，所以我就答应让门外那两名警官时刻保护我，我真的害怕……”
林多多将脸埋在掌心，哭的浑身一颤一颤，眼泪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打在瓷砖上，像是在替她诉说苦楚。
“如果有来世，愿上天不要再让苏青遇到林多多了……”顾清染冷漠的透过秦明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为了自己甘愿掩埋另一个女孩枉死真相的人，真的不配再出现在苏青的面前。
将林多多送出去后，林涛也颇有感慨的走到秦明身边，话未出口就见秦明面无表情的脸上尚存的泪痕。睫毛上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一双极尽冷漠的眼睛却流下了感情最为丰富的泪雨。
“秦、秦明，你……”林涛指着秦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秦明淡然的用手擦掉脸上的湿意，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眼泪，心中像是被塞了一团乱麻，不时有小针在刺，密密麻麻的，不疼、却涩。
掠过眼泪，林涛像见鬼似的盯着秦明的眼睛，结结巴巴的开口：“秦明你、你的眼睛！”
自从顾清染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就变成了浅棕色，一直靠有色隐形眼镜遮住才没被林涛大宝发现。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在林多多诉说时他就感觉眼眶一直在发热，直到林涛离开涌出泪来他才明白怎么回事。
听到林涛的鬼叫，秦明转身看着警容镜中自己的眼睛……
红色、血一样的红色。
因为被黑色遮住了原有的颜色，所以没有被遮起来的红色就像狰狞的爪牙一样攀附在黑色眼瞳上——
秦明一把捂住半只眼睛，匆匆留下一句“帮我请一天假”就大步离开了警局，只留下一脸震惊的林涛。
为了避免自己的异样被更多人发现，秦明出了警局就直接坐进了车里，一言不发的握紧方向盘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道路，将车开回地下停车场后，捞起外套出了停车场就径直回家。
等待。
长久的等待。
等待顾清染的解释。
从一开始顾清染拜托他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但因为信任他从不多问，因为他相信她总不会害他的。
可如今呢？
什么都不对他说。
一言不发，半字不吐，活像是个哑巴！
想到这里秦明冷笑一声用玻璃杯在厨房接了一杯凉水灌进肚中，生水顺着喉咙滚进胃中让他稍稍冷静下来。
“你的胃不好……别喝生水，客厅有凉白开……”顾清染轻轻说道。
听到顾清染的声音秦明灌水的动作顿了顿，手上一个用力把玻璃杯磕在流理台上，心中纷繁复杂，嘴上淡漠刺骨：“我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当初顾清染求秦明办事，就是希望他能带她全程跟踪这件案子，所有细节、所有过程、所有口供、所有证词，她全都要知道，所以秦明刚才才会破例申请参与案件侦察……
而条件。
“等这件案子结束了，我就离开。”顾清染轻轻一笑。
这一声在前面耳中像是惊雷，像是摆锤，高高悬在空中却迟迟不落下，明明是盼望的事情此刻终于尘埃落定却让他更加无法忍受。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低吼道。
“……”
顾清染没有回答，秦明却觉得右眼开始发热。脆弱的眼睛无法承受这样的热量，秦明难耐的虚按着眼眶，他的药理和哲学知识无法解释这个现象，就像他无法解释为什么此刻会突然出现心悸一样。
就像……
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
“秦明。”
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附在他捂着眼睛的那只手背上，明明感觉不到温度也没有触感，可他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人在碰触他。
“秦明，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那声音似乎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一下一下抚慰他心底的焦躁。他缓缓将手放下，慢慢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待视力恢复，看清眼前是谁后，瞳眸蓦地缩紧——
“苏青！”
顾清染柔和的笑了笑，扯着自己的裙摆给他行了一个淑女礼。“终于见面了，虽然我能看到你长什么样可你似乎还没真正见过我吧。”说着将裙摆放下，伸出如藕节一般白嫩的手臂，“你好哇清明，我是苏青，可是我更你喜欢你叫我清染。”
秦明怔愣着伸手想要握住她的，却从那手中间穿过，茫然的抬头看她。
顾清染眼底闪过一丝苦涩，收回手背在身后，担心被秦明看破自己的情绪转瞬又换上一张笑脸，“谢谢你帮我这么多，接下来只要找到郑扬把案件全部查清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你要……离开？”
看着秦明的眼睛，舌尖的话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去了。
顾清染的心事仿佛都写在脸上，秦明颓然一笑缓缓走出厨房将自己往沙发上一靠，眼睛被散落的碎发遮住看不到其中的情绪。
顾清染慢慢蹲在他身前，双手虚扶着他的膝盖。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看不见秦明的眼睛。她做了秦明这么久的眼睛，这也是秦明第一次拒绝将自己的眼睛和其中的情绪展示给她看……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此刻她无比的希望自己是人。如此，她尚能抱抱他，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任他一个人……独自坠落冰崖。
看着自己白的透光的手，顾清染嘲讽的笑了笑。果然，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她都一如既往的一事无成、毫无用处。
秦明在房间坐了许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时间。
直到门铃被按响给他才恍然如梦起身开门，门刚打开就挤入了两个脑袋，一左一右的侦察敌情，丝毫不把站在他们正前方的这个家的主人放在眼里。
大宝：“没有啊。”
林涛：“确实没有。”
大宝抬头看着林涛，问道：“那我们还送见面礼吗？”
林涛挑了挑眉，“那当然是自己享用了啊。”
秦明低头看着门缝里的两个人头肆无忌惮的聊天，面无表情的问道：“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就关门享用你们两个留下的狗头了。”
“别别别。”林涛率先讨饶，顺势将半个身子都挤进来。见秦明松了手才放松下来，笑话，他这么英明神武的脑袋能让秦明留下当纪念品吗？！
林涛被站在身后的大宝戳了下腰窝，忍了一声怪笑，在她催促的眼神中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什么，秦明啊，看大我们这么多年兄弟的情分上我问一你一个可能有点隐私的问题，你不会把我从好友名单中拉黑吧？”
秦明淡淡瞥他一眼，取了两只新的玻璃杯在水龙头下洗了洗倒上清水。“视你问题，看拉黑还是关机。”
看林涛磨磨唧唧半天问不出来，大宝恨铁不成钢的一把把他脑袋按在沙发上，“老秦你实话实说，你上班这么久我听林涛说你从来没请过假。今天匆匆忙忙请假是不是……”大宝贱笑一声挑了挑下巴，“给我们找了大嫂啊？”
秦明闻言心神一动，想到刚才顾清染因他离开的事……
想了想，一手一只杯子，扯唇一笑，又端回厨房把水都倒掉。半晌，探出半个身子，回道：“拉黑吧，有事漂流瓶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顾清染掉马了……之前有想到的吗，没有的话就当我没问[捂脸
还有一两章吧，喜欢老秦的抓紧表白我要疼他了。
咳……其实老九门有点不想写了……我对不住大家我太任性了……如果写长卿大侠的不用担心拆CP的问题，不拆，紫萱姐姐也是我女神，写的话就是在两人分开之后。紫萱有重楼护着，我也想长卿能有人守着他。
其实也有点想写一个古言的，当是为新坑练手。对了我想问一下，有人想和我去《首辅》看看吗？
只想捂好马甲过日子的女世子VS总被世子当成小可怜的心狠手辣大权臣
没有的话就当我没说……
☆、你是我的眼精（10）
最终两人也没能从秦明这里讨到什么便宜反而被□□主义压迫，不仅留下了‘见面礼’还留下了悔恨泪水。
第二天一早叫醒他的不再是逞强的眼睛而是清晨第一缕薄光，金灿灿的为他家整个铺上了一层金粉。
第一次没有人叫嚷着让他赶紧吃早饭，让他关掉《朝闻天下》放会儿《不死法医》的碟片给她看。
……
秦明漠然的拔下刚插上的面包机，将电视中优雅动听的女声关掉，挺直脊背走到玄关处换鞋。临关门前扫视一眼冰冷的家——
真好，又和8岁那年一样了。
8岁那年，秦明父母双亡，那是他成为孤儿的第一年。
驱车到警局，因为来得太早还没人上班，他的到来只惊动了昨夜值班的同事，冲他们点了点头便径直往二楼去了。
推开解剖室的门，里面一派冰冷的白色，被擦得闪闪发光的手术刀被安静的摆在托盘中。死寂如瘟疫一般蔓延在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往常总是被抱怨冰冷的二楼解剖室此刻安安静静的坐落在这里。
明明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再坐在地板上也没有人会大呼小叫的让他站起来。
他看着自己自从顾清染来了之后自己常坐的那张高凳，想了想，一手撑地站了起来。脚尖微勾，将它从桌子下勾出来，坐下。
没有温度的一张凳子，比地板还寒心。
冷笑一声站起身重新将凳子推回桌子下面，余光一瞥看到被装订好放在桌面上的案子资料。
封面白纸化为顾清染的脸，似乎在狠狠嘲笑他的多管闲事。
秦明面色一冷，抽起那一沓资料手上用力从中间撕开，一扬手看着纸片纷纷扬扬似雪一样飘下。
纸张轻柔的蹭过他的耳尖，然后缓缓落在地上。
秦明看着地上她生前的照片，因为被印成了黑白色而毫无生机。嘴角明明勾着最灿烂的笑容，映入他眼中却变成了惨白的颜色。秦明一言不发，半晌，转身离开。
这样的颜色太过冷硬，她绝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能允许那样鲜活的她就这样了无声息消失在这世上……
秦明脚下踉跄着扶着门框离开，看到迎面来的林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问道：“郑扬呢？审出来了没？”
林涛不知道秦明怎么会这么激动，见他眼眶泛红面色凶狠，林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上他的眼睛，看到其中盛满的希冀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兄弟们在他家门口蹲了一夜，刚抓回来马上就要审，知道你对这个案子重视我这才上楼找你。”
秦明闻言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的躁感，抬头看到正在整理一副的林涛眼中划过一丝歉疚。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肩膀，道：“抱歉。”然后先行下楼，留林涛一个人在楼上一脸懵。
林涛看着步履匆匆的秦明，想了想刚才秦明那句‘抱歉’，顿时打了个激灵最后一点瞌睡虫也跑了，当一个医生——即便是法医——对你说抱歉，那意味着什么？
林涛一脸惊悚的下了楼。
审讯室——
林涛推门刚坐下，还不等开口就听对面人先问道：“苏青的案子查清楚了吗？”
林涛面色复杂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虽然面相普通却给人一种自然亲近的感觉，看林涛在打量自己，大大方方的迎回他的视线唇边挂上一抹淡淡的笑，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谦谦公子如玉，可惜——
却是个疯子。
林涛心底冷笑一声，不打算跟他的节奏走，径自开口问道：“丰森案和李雪案你是主谋吗？”
郑扬笑容微淡，推了推鼻梁上看似价值不菲的金丝边框眼镜，“苏青的案子查清楚了吗？”
林涛啧了一声，不耐烦的看着他，“我们警方在结案前是不会对外公布的案件调查过程和进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