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扶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向这边走来,刚刚那呵斥正是出自那妇人口中。
马文才脸色一变就想说些什么被俞琬拉住,俞琬说道:“人家怀着身孕呢!?你难道还想骂人家不成?”
马文才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你看,是两位仕子,他们穿着书生的衣服身边还牵着马呢!怎么会是贼呢?我就说你瞎担心了吧!”男人低声说道。
却说这妇人突然面色惨白,男子一脸慌张不知所措。
俞琬看对方身下深灰色的衣物变得黑,立刻提醒:“你家夫人要生了,你家离得远不远?!赶紧把她抱到床上躺着啊!”
那男人闻言飞速的抱起女人往家跑,索性他家似乎并不远,就在林中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有个被篱笆围起来的简陋院落,怪不得能看到自己和马文才在这片石榴面前转圈。
俞琬牵着马就要跟着。
“你去做什么?”马文才拉着俞琬说道。
“能帮一把是一把,我看那男人家离得那么近,他连喊一声都没喊,可见是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这离镇上又不怎么近,女人生孩子实在生死攸关的大事,我虽不是大夫,却好歹学了五年的医术,救他们对我们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对我们又无害,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于心不忍。”俞琬对着马文才笑道。
“可你现在是个男人!还能让你接生不成?”马文才说道。
“没事,我说,让他男人做不就好了,我们俩个不进屋,再说我身上还有一些止血的药,我们去帮帮忙,好不好?”俞琬拉着马文才往前走。
马文才默了默,他点头答应,嘴上嘟囔着:“你就是太心善,区区一个贱民,就算是死了也无关紧要,哪里值得你去帮忙!”
“话可不能这么说,贱民,平民,士族都是一样的人啊!谁也不比谁多一个眼睛,就当结个善缘。”俞琬一边拉着马文才一边说道。
还没走到院落就看到男人急匆匆的朝外跑着。
“你这是去哪?等你跑到镇上找到稳婆,你就不怕你夫人在家里有个什么吗?!”俞琬连忙喊着那个黝黑男人:“我是个大夫,我能帮你!”
男人停下脚步打量着俞琬,他急的都快哭出来的样子:“小公子,你是个男人啊!男人怎么接生?”
“我说,你做,保证你夫人不会有事情可不可以?你真的跑到镇上你夫人没人陪着才不安全。”俞琬说道。
第28章 陶渊明
“你若是不信我,自是可以跑到骑马也要半个时辰的镇上,可是你的夫人羊水已破即将临盆,你又把她独自留在家中,安心吗?”俞琬看着一脸急切的男人说道。
那人焦急的看看屋内,妇人的痛呼声隐隐约约,俞琬推了一把还在犹疑不决的男子说道:“还不赶快!热水,棉布,剪刀,快快快!”
俞琬拉着马文才急速走向院中,拿过马上自己的包裹,假意在其中翻找,实则从商城中兑换帮助顺产的药。
看对方还在手忙脚乱的生火,俞琬气急:“你夫人什么时候开始阵痛你都不知道吗?从她两三个时辰前开始阵痛前就应该去找稳婆,一直等到临产,你居然还什么都没准备!”说着,俞琬连忙取出一只火折子上前引火。
“我,我不知道啊!我家婆娘是第一次生孩子,家里又没个老人,今早她说肚子有些痛,寻思是吃坏了东西,哪成想到这就是要生了啊!”男人被俞琬拨到一边,他手足无措的听着屋内的声音,急的眼圈都红了。
马文才站在那里想帮忙又不知从何入手,俞琬将男人拿来干净的粗布和剪刀塞在他的手里:“文才兄,你帮忙把这些布和剪刀煮一下,然后放在那个木盆里,然后一直烧水,就是看到水滚开就用瓢将它盛出来。”
俞琬看向男人将手中的小瓷瓶给他:“别说那么多了,将瓶子内的药取出两粒喂给你夫人,你去看看她□□有没有开口见红,然后告诉我。”
“开,开了。”跑到屋内的男子高声叫喊着。
“文才兄,水开了没?”俞琬转身看向正在不断扇风使得火烧的更旺的马文才。
马文才显然没有经历过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他随着屋内女人的痛苦不堪的撕喊声抖了一下,面目僵硬脸色蜡黄的看向叫着他的俞琬:“什.....什么?”
“我说水,哎呀!你们怎么就这么不要紧呢!”俞琬上前连忙掀开锅盖,她白嫩纤细的手差点被炙热的水蒸气烫伤。
“开了!”俞琬连忙将舀水所用的瓢将水盛出,然后重新将锅内填满冷水,然后不断地来回在两个木盆中倒着水使其降温,她对着屋内喊着:“那个谁!你快出来,端水,帮你夫人擦去血水!还有别让她喊出来,找个东西给她咬着,把力气省到一会的分娩上!”
“血水?”马文才浑身一个咯噔,他知道妇人生孩子很难,但他一直认为是痛一下就没事了,在他心目中生孩子本来就是女人的事情,他也从来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
马文才呆愣愣的看着哭着跑出来的男人,那人在俞琬的训斥下洗去手上的脏污。马文才征愣着看向俞琬,所以英焕告诉自己女子生育艰难,过早生育容易一尸两命征得不是哄骗自己的。
是的,马文才一致认为俞琬时害怕自己寻祝英台的麻烦吓唬自己的,可是猛然间遇到这么一幕他实在不能想象以后的俞琬也要为自己遭受这些。
“啊!”屋内妇人的一声尖叫差点将马文才三魂惊掉五魄,他木呆呆转身盯着紧闭的草屋房门。
俞琬一听这尖叫声自己也抖了一下,自己是有药有知识,可特么的她也没生过孩子啊!俞琬额头上开始渗出紧张的汗珠,对着房内高声叫着:“都说了,不要叫出声,给她一个东西咬着,等下没力气生,孩子会在体内憋死的!大人也会出事的,长不长点心!”
马文才浑身一凉,他默默转身烧着水,帮忙将另一个锅中煮着的剪刀拿出来放在盆中。
整整一个多时辰,那个男人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累的,几乎要翻着白眼昏过去一样,抱着裹得密不透风的新生儿不住向自己和马文才二人道谢。旁边的木桶内是满满的血水和沾有血渍的粗布。
俞琬看着男人手里捧着红皮猴子一样的孩子不自在的动了动,她紧张的手脚都有些发麻了,她倚着马文才,却发现对方手冰凉冰凉的。
“文才兄?”俞琬关心的叫了他一声。
“怎,怎么了?”马文才立刻伸手护着她的胳膊,转头担忧的问道。
“你的手好凉,是不是吓到了?”俞琬握着他骨骼分明的手指问道。
“怎么会!”马文才反手握住俞琬的手反驳道,只是他的脉搏还在急速跳着。
死鸭子嘴硬,俞琬看着撇过头不让自己看到他的脸色的马文才,转身对着男人说道:“我等一下给你写上一副产后恢复的药方,你明天去镇里抓药,你夫人大概十五六天要排出恶露,这几天你要适当把房间通风,但不能让孩子和你夫人直接吹风,否则在月子里染上病根可是大夫也看不好的。”
“还有产妇易出汗,可不能洗澡,现在天气还不算太热,你帮着她擦身,剩下的你多问问村镇上的老人,总会有人愿意教你的。那我们还有事情,就先离开了。”
俞琬如此说着,那男人认真听到俞琬要离开,抱着孩子扑通一下跪下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俞琬连忙拉着马文才避开男人叩头的方向:“只是帮了个忙,你不必如此!”
“多亏了两位公子,否则我这婆娘还不知道怎么样,谢谢,谢谢!两位好心的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男人不住的叩着头。
“我们不用你谢!”马文才拉着俞琬的手转身离开。
俞琬骑在马上昏昏欲睡,她也精神高度集中了将近两个时辰,现在松懈下来早就没了精神。
马文才骑着自己的马走在她身侧,看着俞琬有些疲惫的神色说道:“你坐我前面,我们同乘一匹,这样你能闭眼休息一会儿。”
俞琬点头下马,马文才伸手将她带到自己怀中,他护着俞琬,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半抱怨半关心的说道:“让你别管那些,累到自己了吧!你先闭上眼休息,等回到镇上我会叫你的。”
俞琬在他怀里蹭了蹭,点点头,合上眼睛。
马文才看着怀内的人儿安静休憩的样子,他轻缓的让自己身下的马儿放慢了速度。
本来就跑的挺远,又有接生一事,回程马文才又可以放慢了速度,等到的时候天已经朦朦胧胧的暗了下来,早就过了申时。
梁山伯与英台正站在约定好的集市茶馆外不住的张望着,他们身侧还有一个抚着胡须看起来精神矍铄的中年大叔。
“马文才,你带着英焕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英台刚刚看到马文才和俞琬,立刻跑出来大声指责着。
已经朦朦胧胧睡着的俞琬瞬间被她的声音叫醒,马文才瞪了祝英台一眼,下马将俞琬抱下来。
“你们找到五柳先生了?!”俞琬一眼就看到梁山伯身边笑着头顶陶渊明三个明晃晃的大字的大叔问道。
“没有。”英台拉过俞琬前后看着:“哪能那么容易找到?”
那位大叔?俞琬看着完全没意识到那个抚须而笑的大叔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的样子的英台,她有些迷糊。
“那是卖茶的大叔,我们的银子被偷了,卖茶大叔说我们可以随着俞琬的视线看向大叔,连忙解释道:“虽然卖茶大叔也很厉害,可是他不是五柳先生啦!”
“银子被偷?!怎么偷得?”俞琬环视四周:“包裹还在,你们的马呢?怎么就剩一匹了?”
“马被贼骑跑了!”英台说道,她带着俞琬往茶摊上走着。
“马被贼骑跑?”俞琬皱了皱眉:“是直接抢了你们的银子骑马跑的?人没有受伤吧!”
“没有,没有,就是山伯的束腰被割破了。”英台笑道:“没有受伤真是万幸呢!”
“哼!不抢包裹直接拽腰包,这明显是知道你们的银钱在什么地方,梁山伯一定不会在大庭广众说自己的银钱在哪里,又是你吧!祝英台!”马文才将手里的缰绳交给走过来的梁山伯手中,对着英台讥讽的哼道。
“我!我懒得理会你!”明显被马文才说到痛脚的英台差点跳起来,她转身不理会马文才。
“那也不用打扰别人,我们手上还有银子。”俞琬对着英台说道,她转身对着头顶陶渊明的卖茶大叔从怀中歉意的拿出一块银子:“多谢大叔愿意帮忙,只是我们一行四人不好多做叨扰。”
陶渊明一看银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可不是为了银子!你们这些士族公子就知道拿着银子说事,无趣无趣!”
马文才哪里看的他对俞琬说这些,上前将俞琬拉住瞪着陶渊明:“不过一个贱民而已,你理他那么多做什么?!”
俞琬摇摇头握着马文才的手对陶渊明说道:“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感谢先生愿意帮助兄长而已,并没有施舍或者高人一等的意思。银子在高洁之士眼中是万恶之源,可它也是生活必需品呐,五柳先生还曾感叹过‘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你瞧,银子就能买酒呢!再者来说用银子的是人,士族,平民,都是人!是人就有好有坏,先生怎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呢!”
“你到挺有意思,可你这同伴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听他们俩说你们在找一个叫陶渊明的人?”陶渊明笑道:“听你这意思,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了解不敢说,”俞琬回道:“五柳先生‘自幼修习儒家经典,爱闲静,念善事,抱孤念,爱丘山,有猛志,不同流俗。’世人只道五柳先生‘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可我却认为他依然是心怀天下愿意一展心内抱负的,否则怎会出任州祭酒,镇军将军的参军呢?归隐田园虽说‘目倦川途异,心念山泽居’不过也是被士族的腐朽伤到了心吧。”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士族的腐朽?!哈哈哈,小子,你还真敢说啊!冲你这句话,这银子啊!我收下了!你们不是要找陶渊明吗?我知道他在哪儿!我看你很是顺眼,走,小子,回家我请你喝酒吃烤鱼。”陶渊明哈哈一笑就要上前揽住俞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