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父子皆是郭村的党羽,反过来说,是太师的政敌。
不妙的感觉在宇文靖心里更强烈了,他把手中文天的留言捏出几道印痕。
顾氏却不肯放过他,按理圣旨先宣,别的人不能乱说话。但顾氏见到郭村表现的好似见到救星。不管她是对宇文靖定亲的不满也好,对长公主府上的不了解也好。
“公公救我母女。”
郭村来是为什么?他让严氏鼓动云刘氏退亲,他来正是为了文天女儿的下一桩亲事。
忙道:“夫人请说。”
顾氏一改刚才的凶悍,柔柔弱弱地泣道:“我丈夫有信,在太师手里。”
一干子眼光飘然对宇文靖望去。
宇文靖心如刀割,这是他难得尝到的滋味。宇文永华等一批子侄离京,他没有过。让郭村指使包括周英虎在内的官员欺压,他没有过。文天的寥寥数语,宇文靖尝到了失去心肝的失落。
但他不能倒下去,他身后还有一个家。把信团团,掷给郭村。
郭公公得信到手,话不多,头一眼一扫而光。白光昌盛,成团成云涌之势在他面上出现。
接下去,他的整个人都为这封信亮的耀眼。
太师沮丧的不能自己,公公舒畅的如得异宝。
“呵呵,哈哈,哈哈哈!”苦于不知怎么开口收伏的文天,你果然是个聪明的,你眼里有公公,公公眼里早就有了你。
顾氏在他看信的时候含泪把太师的“强横武断”诉说一遍:“长公主府上不敢高攀为一,二来刚退就定,别人不说闲话吗?别人哪里敢说长公主,最后还是说到我女儿身上。我丈夫在家,爱女儿如珠如宝,他断然不会答应如此草草。三来,女儿定亲,总要问过我。太师凭什么独断!”
“夫人,哈哈哈哈哈……宇文靖听旨!”郭公公这两个不同意思的话合在一起说,其实有不敬圣旨的罪名。
宇文靖心灰意冷没有恢复,没有心情挑剔,他跪了下来,面上明显可见的一层灰暗,在他的心里,已经猜到圣旨里写的会是什么。
但面上的一层灰暗,不表示太师就此束手无策。他是叱咤朝堂数十年的太师,不是有点儿伤心事就倒的无用汉。
袖子里带着的密旨,反而往里推一推。
别看太师心伤入骨,但还能准确想到,长公主既然肯定亲,接下来的事情当由她处置。她若是处置不好,自己再拿出密旨不迟。
能节约密旨,还是节约的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刑部尚书文天之女文无忧,许亲南关侯世子吴书舟。”
果然,是道赐婚圣旨。宇文靖猜对了。
郭村放肆的大笑声中,旁听的严氏和云刘氏快要发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自己上当了上当了!
郭公公不是相中自家的宝驹云浩然吗?不是认为他百年奇才吗。严氏的悲凉和迷茫更重,公公不是痛恨宇文天的吗!
但她们总是没疯,也就清楚地看到。那个英俊过于云浩然的少年,郑重地对着文无忧深深一揖。
吴书舟在郭公公的主导之下,以世交的名头儿和无忧姑娘一晤,他真的爱上了她。
这里面也有宇文天的名声,但也有无忧姑娘游春时,面对诸少年的不卑不亢,言语得当。
出自内心的情愿,让吴世子必恭必敬:“妹妹如天上之月,水中之荷,皎洁纯澈非书舟可以攀得。幸父母窥知心意,求公公作主。请妹妹放心,我待妹妹必如心头之血,以我心守之,以我心护之。弃妹妹之人,有眼无珠,请妹妹收了泪痕,万勿忧愁。亦解我为妹妹心痛之痛。”
严氏心里不再滴血,她可以吐大口血出来。这吴家是郭公公的人,这吴世子比浩然强上百倍万倍,他科举比浩然名次高,比浩然文章好……天呐,今天不是来羞辱宇文家的吗?
云刘氏惊恐的睁大眼睛,惊恐的……惊恐的……惊恐的……她除去不断的惊恐,她不知道还应该是什么神情。
郭公公此时心里没有她们,公公正在乐。顾氏的简单悲愤描述里,郭村也只知道万安长公主求亲,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公公明着也乐,暗着也乐。求亲算什么?咱家这是赐婚圣旨,是圣旨!咱家虽出不起明三爷,却拿得出来小明三不是。
公主,这一回咱家赢了。郭村暗暗地道。
他嚣张挑衅时,已然弃了长公主——他不对长公主公然猖狂——望向宇文靖。宇文靖漠然与他平视,手指尖往下,丝毫没有往密旨处去的意思。
太师赢了!
“圣旨到!”第二道圣旨姗姗而来。
明三爷满面喜气手捧圣旨而进,站立宣旨:“太师宇文靖听旨……万安长公主保养为重!朕一应有违长公主保养之旨意,即刻作废。即日起,刑部尚书文天之女文无忧赐婚万安长公主第三子,骁勇侯明逸。即时起,阖家迁入万安长公主府第,为长公主免灾添祉。”
万安长公主浮出一个笑容,这一番争夺大战,本宫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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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此处有清晨仔出没,路过慎捡。
接下来,就是明三爷不纳妾不纳妾不纳妾。仔可没保证下一章就是哈哈哈。
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滴水不漏的明三爷
第二道圣旨的到来,大局已定,各方人等无力回天。小明三吴书舟对上“真明三”,只能失意离去。吴书舟走的时候,是真正的惨淡面容。
郭公公在皇上面前的荣宠对上万安长公主的圣眷,他只能失意离去。
文无忧百般的不情愿这忽然而来,对她可称为“祸事”的定亲,也只能失意黯然。由母亲和长公主府上的人陪同,往和月院中收拾东西,长公主这就要带她离去,为她殿下“消灾祈祉”。
还有两个失意的人,本着“羞辱宇文家而来”的严氏,和本着“为百年奇才的儿子不堪受骗”名头的云刘氏,更不是一般的失落。
……
小车回去的路上,声声轮声不再如来的时候悦耳,在云刘氏耳朵里,仿佛有人不知疲倦的为她奏响哀伤曲。
无力的转动眼眸,喃喃道:“大嫂……。”
云刘氏想说云祝回来怎么解释,浩然回来怎么回答。但话到唇边,想到退亲登门的是自己。旁敲侧击的虽有严氏等云家人,但起意的也是自己。张着嘴,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一段的苦涩,自嗓子眼里直冲入腹,再就游走全身,苦的没有一处不是难以启齿。
退这亲事,起意的本是自己。
云刘氏是不太聪明,但却不是理不出头绪的人。从她对严氏“不弃前约、毅然出嫁”的敬重开始,她就对宇文天这个名字反感。她打心里排斥宇文天,也跟着排斥宇文家。
文天就是宇文天的真相揭开后,云刘氏紧接着对亲家的怀疑层层叠叠,如转过山角骤见无数峰峦般,无数对亲事的疑点也如山峰林立。
促成这密峰万道疑点形成的强有力原因,是郭公公夸奖云浩然:“百年奇才呐。公公我看得准,相得中。”
不然,仅凭云浩然是云家中举唯一的那一个,却还不能引发云刘氏对文天就是宇文天的欺瞒性不满。
但,数天前的强有力原因有多强烈,这会儿就有多崩溃。
云刘氏回想在宇文家的时候,郭公公到来,顾氏对他泣怜:“公公救我母女。”郭公公立即回应。
一封文亲家的留言,使得太师宇文靖暴怒若鬼,也使得公公欢喜如佛。
呃,他已经不再是亲家。
呃,郭公公对旧亲家的相中之意,比对自家的百年奇才云浩然还要明显。
一股子寒透心骨的凉死死拧着云刘氏的肚肠,攥住她的心肝。让她在冰寒中透不过气来,她呻吟不得,也叫苦不出。
她没有解释,这可怎么办。等到丈夫回来,儿子回来,她拿什么话面对他们……。
云刘氏愁苦满面,在车里近似瘫软的姿势坐着。
严氏没听到她的那声呼唤,也没有多余心思留意她。滔天的恨,万丈的恨,貌似可以淹没这世上一切人、却只把她自己淹没进去的恨,在严氏的心里形成漩涡,形成龙卷风,形成摧山填海的狂暴。她哪有功夫去看云刘氏。
郭公公骗了自己,公公你骗了我这可怜的妇人……。
认定自己是可怜的,似乎就会恢复力气。
我是一个可怜人,全天下都要让路。我要诅咒,我不能让宇文天好过,不能让他的女儿好端端去当长公主的儿媳。我还可以诅咒……
严氏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堪比恶魔的狞笑,脑海里飞快出来好几个主张。
当天退亲,当天定亲,这事儿足够别人说嘴的。云家势大得罪不起长公主府,但云家一个字不说,更容易引起别人猜疑。别人的嘴怎么说,这可与云家没有关系了吧。
车停下,赶车的人道:“大太太、二太太,咱们到家了。”严氏高昂着头,在宇文家里的颓废不再,她已回来精神。
也有心情端详云刘氏,见她难行难动的模样,把她搀扶下来。一边往里走,这姿势也方便一面交待话。
“唉,二弟妹,你看到了吗?你这媳妇是你留不得的。真真大手面啊,这是什么时候勾搭上明三爷?”
云刘氏晕头转向,虚弱地道:“不是,不是命格儿大?”
“你居然信这个?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没有听到宇文太师亲口说的话。他家本来就想退亲。退亲以后定给谁呢?早就相中长公主府。”严氏说的煞有介事。此时,唯有不断的抹黑能让她精神抖擞,相当于她的一贴万年灵验大补汤。
越说,她气色越好。
云刘氏这会儿认为不能再完全听她的,小声反驳:“不会吧,咱们今天去退亲,长公主不会知道。长公主是在咱们后面赶到,又在咱们说话以前坐在客厅里。”她上哪里能知道退亲的话?而未卜先知坐在那里等着。
随着话,富丽堂皇的大客厅又一回在云刘氏脑海里闪动。那样的才是个大家啊,自己给儿子退了一门大家的亲事……。勾起云刘氏新的痛苦。
严氏对自己再来一碗大补汤,撇着嘴儿道:“你又忘记了不成?长公主不是说了,她相中你原来的儿媳,今天来和太师商议认下干亲,让她到长公主府里当姑娘郡主呢。恰好,咱们退亲及时,她算赶上了。”
云刘氏回想下,似乎有这样的话出来,她无话可说,在严氏的手臂上垂下头,继续品味自己割出来的伤痛。
“二弟妹,我得交待交待你了,长公主府咱们惹不起,为了咱们全家,从今天开始,你往宇文家去说的话,听到和见到的,烂在肚里一个字也不能往外说。”
有严氏在,云刘氏不可能清静。
她虽知道源头在自己,但闻言以后,对严氏有了警惕:“大嫂,你又想怎么样?”
严氏冷笑,分明是你自己要退亲,你倒怪上我了。但装着不在意,板起脸细细说明:“你想啊,长公主府要了她,你要是说她这样不好那样不好,长公主府能答应吗?你要是说她这样好那样好,你又为什么退亲呢?那还是长公主府不好,好似她们强逼了你。”
对于这一点,严氏也有后怕。
万安长公主亲口在宇文家的大客厅上说出来:“在京里,除了皇上以外就是我,强迫毁亲的事儿,我却干不出来。”
等她说明要定亲以后,严氏恼怒中也曾有慢慢的回想,长公主的意思分明是说,你一个小小的云家,我若想怎么样,也是小事一桩。
说好听是敲打,说难听是威胁。
而从此闭口不言,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是最好的应对,也是最好的报复。
你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去对付悠悠众口吧。云家躲灾要紧。
云刘氏对于不说,听懂了,说声可以。但接下来,她请严氏帮忙拿个主张:“浩然回来,我难道也不说?老爷回来,我可怎么办?”
严氏要不是在这事上跟她绑在一起,只怕一抬手丢开她。二弟不笨,怎么寻了这样一个蠢妇当老婆。
“你是母亲,浩然他能怎么样?你一哭二闹,再不然,上吊给他看。浩然他能往衙门里告你忤逆不成。”
不得主意的云刘氏觉得有了一根救命稻草:“那,老爷回来?”
“你是妻子,你房里连个妾也没有,可见二弟心爱你。你也寻死给他看。”
对着儿子寻死,云刘氏有把握。对着丈夫寻死,她实在没底气。但是,也明白这是最好的主张。寻死都没有用的话,也就没有别的法子能让云祝原谅。
好吧,那就这样,也只能这样。
云刘氏默默地在心里默念着,严氏又说着从今往后,对退亲的话不再解释,她只点着头。
一个人小跑着走来:“你们可回来了,快来快来,有贵客等着你们。”
严氏看看,是同住在这里的本家爷们。应该问问是哪位贵客?莫非是郭公公来解释吗?但本家爷们跑的飞快往客厅,嘴里喊着:“她们回来了,老太爷,她们回来了。”
严氏和云刘氏只能跟上,一个心不在焉,心神不在而好似任由人摆布的木偶,见客也行,不见客也行,就去了。一个心里七上八下,郭公公会来分说分说吗?这不可能。但是呢,云家是最早,也是京里唯一的一家,阖家投靠郭公公的人——当时云祝父子在外省,在外省的不算在内。郭公公应该有点儿垂怜。
心不在焉和七上八下都不忌讳见客人,都没有联想到她们刚办的那件事儿。因为她们才刚到家,她们不相信风声传的比当事人脚步还要快。
但是到了客厅上,老太爷们的堆笑声里:“呵呵,贵人等久矣。”抬眼一看,居中高坐的人,如一朵蓝天中的白云清新俊雅,如盛放枝头的牡丹花富丽荣华。
明逸,明三爷在此。
……
“噔噔噔……”严氏往后退着,在宇文靖面前都没有失态的她,一屁股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