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富足,衣食无忧,人口也简单,康于氏老实柔弱,康少立虽无大才,便取个功名倒不是难事,他又是个孝顺文弱的,将来女儿进门,必活得随心所欲。
但周亚茹却因丘若兰之前的挑拨,认为是继母从中作梗,这才就了这门亲事,故在家里要死要活,非要退掉这门亲事,直把周家闹得鸡犬不宁。
后来丘若兰上门作客时,周夫人知道她是个明理认人放心的姑娘,又与女儿交好,便悄悄托她劝说一二。
丘若兰点头答应,过来对周亚茹说道:“若是在未订亲之前闹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这般闹腾,就是真退了亲事,你也落不到好处。”
这话就有挑拨之嫌了。
自来男女姻缘,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周县丞是早就瞧准了康少立的,他又是男子,虽疼爱女儿,却始终认为女子在家要从父,故也没想到要提前告诉女儿,便是告诉,她一个闺阁女子还能自己挑选女婿不成?
果然,周亚茹咬牙道:“都是那个娼妇闹的,让人死死瞒着我,直到事情成了才告诉我。”复又恳求丘若兰道:“好妹妹你素来有急智,快帮我想个法子,既能退了亲,又于我名声无碍。”
丘若兰不由低眉浅笑:“周姐姐也太瞧得起妹妹了,妹妹不过一个闺中女子,又不是女诸葛,事关姐姐的终身大事,我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便是我家如意姐姐,也是闺中公认最利害的了,早在姐姐之前,与康家也是说定了了,偏康公子跑去对如意姐姐,说不同意亲事,她还不是得打落牙齿往肚里落,劝着婶娘没上赶子做成门亲事,不然也没有姐姐什么事了……”
丘若兰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失了言,吓得慌忙拿如玉小手掩了口。
周亚茹却来子兴趣,拉着丘若兰,左问右问的,最后还发了誓,丘若兰只好吞吞吐吐略讲了几句。
虽只几句,周亚茹却获至宝,不由冷笑道:“原来丘如意也有今天。”
周亚茹与丘如意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本就看不上丘如意在先,又前有丘玉晴挑唆,后有丘若兰撩拨,竟似与丘如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时时刻刻盼着她出丑。
周亚茹忽然觉得这门亲事,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差了。
不过,康家到底是门第低了些,周亚茹叹道:“自来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现在就如坐牢一般,家里什么消息都到不了我这里,真是谁也靠不上了。如今身边也只有你这一个知己好友,但愿我二人能友谊长青,不然活在这世上有什么趣味。”
丘若兰便打趣道:“如今我二人自然是知心好友,只怕等你见了俊俏的姐夫,就把妹妹给忘到天涯地角了。听如意姐姐讲,那可是个真正温柔俊朗的书生呢。”
周亚茹红着脸,回敬了丘若兰几句,心里却冷笑:原来丘如意也是个不安分的,并不是如她素日所表现的那般爽利。
周亚茹又打探了几句,心中已打了主意,一定要把康少立握在心中,让丘如意尝尝单相思的苦处,若有机会让她出丑,就更为完美了。
周亚茹既然有了此心,便不再闹腾,一心等着出阁成为康家少奶奶。
周夫人终于又过上了安静的日子,对丘若兰好一顿感觉,丘若兰亦含笑接纳。
丘如意却毫不知情,年关上的一些聚会中,也有与周亚茹遇上的,虽被她冷嘲热讽几次,只因丘如意心中与康少立并无私情,故浑不放在心上,还因为当日丘若兰之语,怜惜周亚茹是没有母亲的可怜人,只当她婚事不顺,借故发泄,便不与她一般见识,处处避让。
而且丘如意眼见周亚茹刚摆脱了丘玉晴,又被丘若兰当枪使,若她母亲没有早亡,定能点醒她,如今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反而得意洋洋不自知,看着让人又叹又心酸。
周亚茹见了,反而认为丘如意心虚,越发得意,又想到她觊觎自己未来的夫婿,不由气恨在心。
丘如意倒是通过周亚茹一事,觉得丘若兰虽年纪轻轻,心术却有些不正,也不知她这样忙活到底为哪般,于是不由得担心起嫂子来。
新年来临之际,王巧儿自然也跟着夫婿一同回到丘家,这次回来,见到丘玉娟,又让她再次大大吃惊一番。
丘家果然不同寻常人家,真是得上天厚爱,降生了这些俊秀灵气的女儿。
而丘玉娟见到王巧儿,也是有些惊讶,前世王巧儿和丘如意是何等的投机,今生看着关系虽不错,却差前世好远,倒是她与丘若兰的关系,竟有些前世和丘如意之间的影儿。
第九十章 准备进京
丘玉娟确实看的没错,不管丘如意如何担心,王巧儿此次回来,与丘若兰越发的投契起来,她这个亲小姑子倒退了一步之地。
丘如意自然不愿见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于是不时地在王巧儿的跟前吹点风,讲点丘若兰如何有心机,想要嫂子当点心。
王巧儿却早拿丘若兰当作知己,认为人生知己难寻,故不肯轻易相信丘如意的话。
她认为小姑如此,不过是少女的嫉妒心作祟罢了。
不过是因为丘若兰比她更为优秀,这才屡次中伤丘若兰。
王巧儿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大家族中的倾轧也不是没有经过,自然感同身受。
就说当日丘如意是如何念叨玉娟妹妹,如今丘玉娟回到顺阳城,还不是没事人一样,也没见她二人有多亲近,还不是因为丘玉娟更让人叹为观止,丘如意之前几年的风光尽被她盖住,这友谊便也就变了味。
由此可见丘如意自小被捧得太过,便有些不太容人,只是丘玉娟的美好,已经让人说不出个不字来,便是她王巧儿也只是仰望,所以丘若兰便中了众矢之的。
至于说丘若兰有心机,说起来丘若兰人美嘴甜,处事周到,处处得人喜爱,没有点心机,自然是做不到的。
但心机也有好坏之分,不能因为丘若兰有心机,就与她绝交,毕竟天下女子中有如小姑那般直筒子的,也有七巧玲珑心的,各有所爱罢了。
丘如意是个头脑简单的,自然看不上丘若兰这样的,所以王巧儿当面含笑应了,转头仍如故和丘若兰交好,让丘如意气得直跺脚。
不过幸好王巧儿是个孝顺的儿媳,见婆婆大过年的,眉宇间常似有若无地带着点愁意,便小心刺探劝慰,得知婆婆担心丘如意的亲事,便瞅了个空,笑道:“怪不得母亲犯愁,不是小姑不好婚配,实在是这顺阳城里能配上她的人太少了。”
于氏见儿媳是真心赞着女儿,心里不由从里到外泛起了笑意。
王巧儿便又笑道:“上次回来,儿媳就看出了,故在京城的这半年时间里就留了心。”
于氏当日一心想着将女儿嫁在顺阳城,将来好有个照应,倒真没考虑过京城。
京城里贵人太多,攀攀扯扯的,别看平常只是个寻常百姓,真要有什么事,小小的丘家,却是横行不起来的。
况且将来丈夫总要回顺阳城的,儿子将来中了进士,未必一定会在京城里做官,到时女儿万一在京城受了委屈,路途遥远,却是与谁说去。
可惜接连看中的几家都不成,眼见顺阳城内真没个能入眼的了,说不定女儿姻缘真是在那边也未可知。
于氏忙开口询问,王巧儿便如数家珍一般,将她留心的几个后生说了一遍。
这几个人门第大多一般,却都是读书人,有与王巧儿有亲的,也有是丘如源相知的,不然她一个年轻女子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如此到底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王巧儿见于氏有些动心,便笑道:“我和夫君到底年轻,只是面上看着不错,内里究竟如何,还是要靠父母亲过目把关的。”
于氏心中暗思,那几人皆在京城读书,自己相看起来多有不便。
丈夫长子虽在京城,却都是大老爷们,一些细致处,未必能看出来。
儿媳又是年轻媳妇,不能随意出来见人,况且人生阅历少,见了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来,再则,便是他们都将那人夸成一朵花来,自己若不亲自相看,到底还是不能放心将女儿嫁给他。
于氏便有了进京住几日的念头,王巧儿悬着的心又一次放了下来。
她提出这个话头,自然是因为关心小姑的终身,却也是有些将功赎过的意思,没有办法,谁让她的肚皮还没有动静,只要婆婆进京相看女婿,万没有把自己留在顺阳城的道理:一来,她一时半会还不能担起理家的责任来,二来则是,自己自小生长在京城,婆婆进京,自己服侍在旁,能省她好大的劲儿。
丘如意听了母亲进京的意思,也极力赞成母亲去京城,甚至想着没出正月,就赶着母亲与父兄们一起动身。
于氏不由笑道:“瞧把你心急的,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丘如意笑道:“女儿可不急,倒恨不得您多在京城相看几年,这样一来,嫂子自然就不必回来了,省得看她和若兰在一处,让人不放心。”
于氏摇头笑道:“你也太小心了,我看那丫头是个心气高的,她和你们耍心眼,不过是因为你们年纪相仿,家世却有些弱,若不比你们更加优秀些,到时亲事上怕是争不过你们,但和你嫂子却无利害关系。”
丘如意却道:“人无害人之心,却不可无防人之心,再说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嫂子是个实心人,还是防患未然的好。”
于氏原先还想着把女儿放在家中,免得将来京城亲事不成,女儿却被他们挑挑拣拣,指手划脚的,如今听了女儿的话,没有自己看着,倒真是不放心,于是决定留丘如海在家照看,她母女二人进京游玩。
巧的是,丘茗三年任期将满,春日里就要到京城述职,段氏便想提早过去京城早做准备,听说于氏有进京的心思,便跑来相约一同进京。
于氏与段氏本就亲厚,想到丘府虽在京城有宅子,只是丘敬住在那里,宋氏一时半会也不能离开顺阳城住过去,段氏就不便过去住了,于是便邀段氏进京住进自己家里,等丘茗入京后,再搬到丘府的宅子里也不迟。
段氏却有些踌躇起来。
丈夫官职的事情,是要早早打点妥当的,不然到时再弄个外放的穷差,可就不值当了,所以她才慌着进京,不过住所一事上,也确实不方便和大伯子挤在一处。
至于住到丘荣府上,她也不是没想过,以她两家的关系,也是住得的。
只是亲友自来都是远香近臭,况且丘荣宅子不算宽敞,她还要打点丈夫官职上的事情,挤在一处,未免有些不方便。
倒是丘玉娟劝说母亲道:“母亲素日与荣伯娘颇说的来,女儿也极想和如意姐姐亲近亲近,如今趁着父亲不在京城,两家一处住着,倒是个好机会。不然母亲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难不成要租房住?外人又不知要如何说咱们家了。”
段氏听了,这才打定主意,要叨扰于氏一家了。
于氏自然是满口的应承。
丘玉娟这才放心下来,她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把丘如意教导好了。
前世,因为丘玉晴出了事故,她被丘府寄以希望,无形中便与出色的丘如意形成敌对关系,两家的关系因此生了裂痕。
所以那次进京,自然不会住在一处,她家是租房子而居的,也因此得以认识了安世平,才有了自己让人羡慕不已的外表华丽内里樊篱的好姻缘。
有时男人的薄情寡义,再他人看来,却可以是情深义重,而女子要想不给家人抹黑,就只能忍气吞声。
今生她原本不想再进京城的,因为不想再和安世平及他那个才貌俱佳的妾侍纠缠。
不过一来怕母亲惦记,二来也是因为想到如今的丘氏家族将来往上爬,得靠着丘氏女的姻缘了。
丘玉晴是不行了,或许是她命里定下的,即便自己没有出现,她终是没躲过那个劫,丘若兰奇奇怪怪的,也不敢指望,能靠的也只有丘如意的姻缘了。
说起来丘如意的姻缘也真是不错,从郡公夫人到郡王妃,对于丘氏家族来说,真是荣耀至极的,可惜她终是败在了“妇德”二字上。
虽然也隐约听说安世诚是个荤素不忌的,和什么名ji尼姑不清不白的,二人算是半斤八两,但世人只会苛责弱小女子,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于氏为了堵住世人的嘴,不得不亲手结果了女儿的性命,以保全丘家女子的名声吧。
自己既然不想要这个好姻缘了,丘如意的姻缘就不能浪费掉。
所以这次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在这期间,以她前世的贤妻经验,教导丘如意如何作好一个贤德淑良的好妻子。
倒是宋氏听说她两家新年后,都要去京城住一段时日,便邀了她们来玩耍。
小姐们也都聚在暖阁里吃喝玩乐,丘如承便叫个小丫头过来传句话给丘如意。
丘玉晴见了不由冷笑:“这个丘如意不愧流着商户人家的血,当日帮着赎买方芸,不过出了百两银子,竟要去我哥哥经营多年价值数千的店铺,我哥哥还要感恩戴德,还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呢。”
不想彼时王巧儿正与丘若兰更衣回来,丘玉晴便闭了嘴。
王巧儿只隐约听清了“方芸”几字,也不知怎地,竟鬼使神差地对丘若兰耳语道:“那个方芸确实不要脸的很,众人本还同情她不得已身处烟花之地,哪知竟主动填些yin词艳曲,轰动整个京城,生生连累了方大人的清名。”
王巧儿此话一出,丘玉娟不由含笑转眼看向她,丘若兰却手指紧扣,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第九十一章 若兰老底
原来丘如承当日只是将药店的契约给了丘如海兄妹,并没有算细帐,如今年关已至,各处都算了帐来,他便要都交给她们,偏今天丘如海不来,所以才叫了小丫头与丘如意约了日子。
丘玉晴自然也听到些风声,心中不忿,认为哥哥远近亲疏不分,当日他若是告诉自己要赎买方芸,她未必不能凑出几两银子,如今那药铺子也该归了自己,且听说那药铺子生意极好,一年也有几百两银子的出息呢,倒是便宜了丘如意。
故见到小丫头叫丘如意出去,便忍不住阴阳怪气说了那几句话,不想王巧儿走了来,她虽住了口,却疑心被王巧儿听到,故细心留意着。
所以王巧儿虽是悄声说给丘若兰,丘玉晴却一字不落地听到耳中,不由心中盛怒。
说到底,方芸就是丘家上下的一块伤疤,她越是被人说得不堪,丘府就越丢人,况且还是造谣,往方芸身上扣屎盆,越发要分辩清白。
丘玉晴站起身来,狠狠瞪了王巧儿一眼,高声说道:“好教在场的众人知道:我丘家可不是如街头巷尾所诟病的那般薄情寡义。当年方家出事,我们之所以没有出手相救,是因为我哥哥与方家的亲事并没有做准,不仅出手无名,反而极大可能连累整个丘氏家族,这才不得不受那些三姑六婆的指责。相反为了当日丘方两家的世交情谊。我哥哥前前后后花费了一万多两银子才赎出她姐妹二人出了肮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