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悍——画江
时间:2018-02-01 15:24:14

  “世子爷这话真是好笑。”潘玉儿冷笑一声,“难道我先前说的话您都没有听到吗?胡老板的香料行,收了我的调香秘方,正准备面市发售,您现在带人将这里打砸一空,所有的香料都废了,还说和我没有关系吗?”
  李景不说话,看向胡老板。
  胡老板额上直冒汗,那十份调香秘方是潘玉儿进后院搜查屋子的代价,当场银货两讫,现在胡记香料行和潘玉儿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借助姚家之势,或许可以助他此次转危为安,所以他一时犹豫了。
  他固然不是怕拖姚家下水,反正潘玉儿愿打愿挨,他怕的是萧稷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极力反对。
  要知道,上回因为他贪图调香秘方而放潘玉儿进后院搜查屋子,后来又意图让潘玉儿入股一事,萧稷虽然没有大声责骂惩治他,但是那浑身放出的冷气,却差点将他给冻僵了。
  所以,胡老板犹豫半晌,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两尊门神。
  两尊门神面无表情。
  一时,满目狼藉的店铺内一片诡异的安静。
  还是冯淑嘉率先出言打破了这份沉寂。
  “采露,你去拿着武安侯府的帖子,去一趟顺天府,就说这里出了骚乱,希望府尹大人能够派人来看一看。”冯淑嘉脆声吩咐采露。
  潘玉儿此时不过是个寄居于外家的姑娘罢了,并不能使人害怕,“仗势欺人”这种事情,还是留给她这个武安侯的嫡长女来做比较合适。
  果然,此话一出,李景身后的几个人立刻都变了脸色。
  一个国子监祭酒的外孙女就算了,怎么这会儿又跑出来一个战神武安侯的女儿?不,一会儿估计顺天府的人也会出面了。
  官府的人都出面了,又有姚冯两家的名头压着,只怕事情闹大了,他们都讨不了好!
  李景还有中山伯府的门面撑着,但是他们这些人能依靠谁呢?
  李景吗?
  算了吧,李景待他们只有利用,并无情意,这一点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大难临头,自身难保时,李景哪里还会管他们!
  几个人互看一眼,瞬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和坚定。
  抢在采露应声离开之前,他们艰难地挤出笑脸来,劝和道:“世子爷,您看着这搜查也搜查了,但是这些香料品质都还尚可,价钱也公道,根本就没有找到举报的那些假货……”
  他们当然找不到那些假货,因为一切根本就是他的设计!只是可恨,小小的香料铺子竟然暗藏高手,害得他的人几次三番,都没能将假货偷放进来栽赃陷害。
  李景回头怒目,吓得那说话的人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明显底气不足:“说,说不定是误会……世子爷,不如,不如咱们,回去吧……”
  “回去?”冯淑嘉冷笑一声,“你们将铺子打砸成这幅模样,损失巨大,严重扰民,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想了事吗?
  这些桌椅板凳就算了,那些盛放香料的箱柜可都是檀木等珍贵木材制成的,就是为了保证香料的品质,如今却被你们全都砸毁一空!
  还有这散落一地的香料,普通的也就算了,那些白檀香、雀舌香、沉水香,一两就几乎是你们一个月的月俸,更别提那些更加珍贵稀有的香料了。
  之前一场大火,烧毁了胡老板的大半家当。今日你们一通打砸,就没有算着得赔多少银子吗?
  还有地上这些伙计,被你们打得断手断脚的,汤药费、误工费,难道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误会’也算了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借力(三更)
  冯淑嘉越说,那些人脸色就越是惨白,更别提还有倒地的伙计配合着“哎哟哎哟”地喊疼了,几个人看向李景的眼神不免多了一分不满,甚至还有隐隐的指责。
  毕竟,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李景欺骗隐瞒,将他们牵扯进来的。
  李景见状恨得咬牙,然而冯淑嘉虽然说得夸张,却也有几分真话,前不久才因为元宵节花灯会的那场火灾,在汾阳王的威逼之下被迫赔付过胡老板三千两白银的他,对于胡老板此时的损失再是明白不过了。
  原本他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若是不能将胡老板弄到狱中,那也要他大出血才行!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潘玉儿,接着又杀出个冯淑嘉!
  眼见着,这大出血的人就要变成他了。
  “冯姑娘这是做什么,要当主持正义的大英雄吗?”李景眼光微闪,“还是说……”
  李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冯淑嘉冷声截断:“大英雄应该是世子爷这样的七尺男儿去当才是!舍身报国、献身公义,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然而这样的七尺男儿如今却在干着栽赃诬陷、公报私仇的龌龊之事。
  李景明白冯淑嘉话里的未竟之意,因而更是恼恨得眼睛通红。
  “我可不是做什么大英雄的,我是见不得玉儿姐姐受你剑指威胁,才挺身相助的!”冯淑嘉抱住潘玉儿的胳膊,愤愤然道。
  敢拿剑指着潘玉儿,就要准备好承受未来太后娘娘的愤怒和报复!
  李景见再留下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万一等冯淑嘉派去顺天府报信的丫鬟带人过来就更加不妙了,冷哼一声,扔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落荒而逃。
  那些人见李景都败走了,当然不敢再留下来继续作乱,慌忙追了上去。
  路过门口的时候,到底怕胡老板追究,更怕冯淑嘉和潘玉儿以势压人,几个人都臊红着脸,勾着头拱手致歉,以期能够逃过一劫,匆匆逃了出去。
  围观的人群见无热闹可看,都渐渐地散了。
  胡老板亲自将冯淑嘉和潘玉儿请到二楼的雅间,斟茶递水,殷勤感谢。
  潘玉儿想着这么大的事儿之后,萧稷或许有可能会现身,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冯淑嘉却不想错过这个惩治李景的大好时机,皱眉问胡老板:“中山伯世子带人到店里打砸行凶、胡作非为,使得胡记香料行损失巨大,胡老板难道打算就这样忍气吞声地算了吗?”
  “我也不想啊。”胡老板脸皱成一朵苦菊花。
  萧稷早就跟他言明,除了最初的一千两银子,这五年之内任何的花费都要他自行支付,李景这么打砸一圈下来,他至少损失数百近千两银子。
  这窟窿,可是要他自己来填的!
  没想到刚刚从中山伯府收到的三千银子的赔偿,还没有捂热,就先分给了萧稷一千两银子的辛苦费,眨眼之间又有三分之一将不翼而飞了!
  胡老板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挖空了一块,然后又被最沉的天外陨铁补上,沉得他都要直不起腰来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胡老板苦着脸哀叹道,“人家打的是公事的名号,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怎敢和官府相争……”
  “或许,你可是试着找找督察院的杨大人。”冯淑嘉微微一笑,“杨大人一心为国,早就看不惯京中这些纨绔子弟的做派了,如今中山伯世子撞上门去做典型,只怕杨大人不会轻轻放过的。”
  “督察院的杨大人?”胡老板惊讶,追问道,“可是出身帝师之家、当朝皇后娘娘的嫡亲长兄,督察院的右副都御使杨大人?”
  “正是此人。”冯淑嘉笑道。
  杨淳熙,帝师杨临的嫡长子,在贞慧郡主的前任夫家祖父被隆庆帝放官养老之后,接任督察院右副都御使一职。
  一旁的潘玉儿微微凝眉,在胡老板发问之前,蓦地出生询问道:“冯妹妹是如何知道杨大人早就看不惯京城中这些纨绔子弟的嚣张跋扈了的?”
  如今的杨皇后后位稳固,唯一的嫡子更是住进东宫,成了大梁的储君,杨家正是低调做人的时候,杨淳熙城府深沉,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的意思来呢?这不是几乎将京城的权贵之家得了个遍吗?
  所以,冯淑嘉又是从何知道这等隐秘之事的?
  潘玉儿含笑的眼底,藏着深沉冰冷的探究。
  冯淑嘉抬头直视过去,并不回避:“去年父亲封侯,入宫拜谢圣恩时,皇后娘娘也召了我和母亲进宫说话。当时皇后娘娘曾无意间慨叹一句,说是圣上为那些开国勋贵之家的混账小子烦恼得很,还教诲母亲一定要好好教导孩子,切不可因为身份变化就忘却初心了呢!”
  当时杨皇后召见她和白氏是事实,然而有没有说过这些话已不可考,潘玉儿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因为权力熏心的隆庆帝,早就对开国勋贵不满,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冯淑嘉眼见着潘玉儿眼底的探究一点点地散去,眼眸中重新泛上了温度,心底沉甸甸的。
  潘玉儿先是试探绣娘,接着又试探于她,只怕不是携前世记忆重生,也是藏着许多的秘密。
  因为所谓的杨淳熙早就不满京城纨绔子弟的做派的话,是她根据前世杨淳熙大力整治京中风气一事上窥知的,而杨淳熙的整顿京城权贵子弟圈儿的风气之举,原本应该发生在五年之后。
  当时杨淳熙的这一举动,狠狠地得罪了京中权贵,尤其是汾阳王一党,所以懦弱又卑劣隆庆帝为求自保,将杨家推出来当了替死鬼。
  就是杨皇后,也因此而被牵连,逐渐被隆庆帝冷落,甚至幽禁到了冷宫。
  而潘玉儿也是那时逐渐宠冠后宫,更是在不久之后一举登上后位,惊呆了一众人朝臣嫔妃的。
  潘玉儿也想起了往事,神情恍惚,一时没有留意到冯淑嘉嘴角那抹苦涩的笑意。
  “杨大人一心为国,替圣上分忧,又身是督察院右副都御使,由他来做这件事情,最是合适不过了。”冯淑嘉收拾好心情,笑吟吟地说道。
  借力打力,对于目前的她和武安侯府来说,无疑比直接捋起袖子上去干一场合适多了。
  趁着汾阳王未曾势大到威胁到隆庆帝的皇权,先彻底收拾了李景再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斩草除根
  胡老板脸色一亮,旋即又晦暗下来,哀叹一声,无奈道:“这倒是个好方法,可是我们这等升斗小民,又是士农工商里最低贱的一等,如何有机会向督察院右副都御使伸冤呢?”
  就是成功见到了杨淳熙,申诉了冤情,估计也要遭受一番大罪。
  他不怕受罪,可是就怕受了罪也不能成功扳倒李景。
  这种随时都要提心吊胆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景那只疯狗就会过来咬他一口,连血带肉,深可见骨。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潘玉儿蓦然开口道,“李景胆敢对拿刀指着我,就有要付出代价的觉悟!”
  姚知礼和帝师杨临是师兄弟,两人关系极好,就是现在也时常相约去读书下棋,由潘玉儿这个姚知礼颇为宠爱的外孙女去做这件事情,再合适不过了。
  胡老板立刻躬身行礼,十分恭敬地感激道:“多谢潘姑娘!潘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如有机会,定当肝脑涂地,以报此大恩!”
  心里却很好奇,先是大方地送他调香秘方,后又主动参与到李景和胡记香料行的恩怨之中来,这个潘玉儿到底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潘玉儿微微一笑,抬手让胡老板起身,十分和气地说道:“胡老板不必如此客气,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帮点忙也是应该的!”
  拿下了胡老板,还愁见不到萧稷吗?潘玉儿见离目标更近了一步,眼底的笑意越发地深了。
  老交情?
  屋子里的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
  其实潘玉儿和胡老板非但不是什么老交情,而且由于先前胡老板拒绝潘玉儿入股一事,两人之间现在应该生嫌隙、做仇人才更合适呢!
  冯淑嘉猜不透潘玉儿的打算,抬头看了看胡老板,对于这间胡记香料行愈发地好奇起来。
  东家看伙计的眼色行事,未来的太后娘娘三番两次地送上门来主动相助,这间香料铺子还真是让人惊讶连连、困惑不解呢!
  待商量妥当了细节,潘玉儿和冯淑嘉便起身告辞。
  胡老板殷勤备至,亲自送两人上了马车,恭敬躬身作别,直到马车走得远得不见了踪影,这才起身。
  至于顺天府的人,后来当然是没有过来。
  冯淑嘉不可能拿着武安侯府的拜帖,贸贸然去求表面上公立忠正,其实亲近汾阳王李奉贤的顺天府尹邱大同的,免得打草惊蛇,惹了汾阳王的怀疑。
  那番话和采露的应诺离开,不过是演给李景看的一场戏罢了。
  冯淑嘉太了解李景这个人了,闻见肉腥就想扑上去咬一口,可如果一下子咬不掉,就会立刻夹着尾巴逃走,生怕肉的主人上来打他一顿。
  等马车驶过东直大街,在一个僻静的拐角处停下,早就隐身在此的采露灵巧地跃上马车,和冯淑嘉细细地禀报打听来的消息。
  “中山伯世子是今日刚去五城兵马司销的假,一点完卯就立刻出来巡街了。按理说,这种小事是不需要他这种勋贵子弟亲自出动的,想来是一早就设计好要对付胡老板了。
  跟随中山伯世子的那几个人,都是些小门小户家的子弟,想法子走通门路,寻个养家糊口的差事罢了,平日里就被中山伯世子呼来喝去。
  一行人方才离了东直大街,没有兵马司,却去了酒楼,想来是买醉泄愤去了……”
  采露低声细细地将打听来的消息回禀给冯淑嘉,末了一脸忧心地问道:“姑娘,你说这次咱们直接对上了中山伯世子,会不会引起两家的仇怨啊?夫人那里会不会生气?”
  “冯李两家的仇怨早在堂姐一事上结下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桩。”冯淑嘉笑道,“至于母亲那里,她即便是生气,也该是生李景的气,担心我受到了牵连伤害。你不用担心。”
  白氏一片慈母心怀,两世为人,冯淑嘉焉会看不明白。
  果然,回府后白氏听说这件事情,立刻将冯淑嘉搂在怀里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见她没有少一根头发丝儿,这才放下来心来,又将李景给臭骂了一顿。
  “得亏当初你机警,发现了端倪,母亲又果断绝了你堂姐的心思。否则,摊上这样的亲家,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了!”白氏愤愤又后怕。
  “母亲放心,玉儿姐姐说回去就请姚老大人帮忙主持公道,李景那个人渣蹦跶不了多久了!”冯淑嘉毫不掩饰地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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