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Chapter 45
找到工作以后,楚爱甜直接搬出来了,她之前给父母新找的住处靠近原来的区,但是楼盘位置好了不少。楚蔺没事还嚷嚷着要回去转转,说原来的牌友缺了他一定很空虚,被关荷一巴掌拍蔫了。
跟他们说找了个离公司近的地方住着,一开始楚蔺压根放不下心来,看着她利落收拾出来的两个大箱子,唉声叹气地问她:“大甜,你一个人住要小心啊,平时门窗反锁好,饭要吃好,别饱一顿饥一顿的,爸爸会给你定时打钱的,你看看都快十度了,带的衣服也太少了吧……”
“爸,”楚爱甜安抚地拍了拍楚蔺的肩膀:“我扛冷的,而且我买了过冬的衣服了,快寄到新家去了。”
“噢。好的。”楚蔺慢慢点了头,神态中透露出几分女大不中留的哀伤来。
“妈,你照顾好老头。有什么事给我电话啊。”
楚爱甜把围脖围好,关荷没说话,默默上前来,给她整理了下领子,最后又一锤定音似的轻拍了拍:“找了个地方,能安定下来自然是好的,根据现在的路,找一找你感兴趣的方向……有难处了别怕跟我们开口。”
公司的位置在城西,她租的房子近城郊了,安静得很。但楼下不远处就有地铁,11号线通公司接近四十分钟,不用转线,对她来说已经很便利。
房间四十多平,是一室一卫,楚爱甜花了半个月把它捣鼓了一下,征求了房东同意后自己把墙重新刷了一遍,买了些家具和一套新窗帘,把家里弄成了自己看着舒服的样子。
最后一步是拼一个鞋柜,她买回来的都是分散的,但是有一个卡槽总跟她作对似得,总是滑出来,楚爱甜忍了老半天,在把它踢飞的前一秒,被拉门进来的吴子行阻止了。
“你脾气怎么这么差啊?”
吴子行今天刚好也穿了深色牛仔布的工装裤,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掏出一管502来,熟练地组装着剩下的部分。
他不说话的时候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看着就不是善茬,但是开口以后因为语速慢,那絮絮叨叨的样子看着反倒添了几分热乎气:“你在林渊面前肯定不是这样的吧。他总跟我炫耀,说邻居家有个小妹妹,聪明大方又勇敢,还能带一帮男孩上蹿下跳的玩,跟美猴王似得。”
楚爱甜盘腿往地上一坐,兜里掏了掏,还没来得及打火,就被人一把夺过了。
她没说什么,一双眼定然跟过去,无声无息的沉劲。
吴子行把她的烟在手心捏变形,左手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白色的扔给楚爱甜。
“女士的不得劲。”
楚爱甜接下,看了一眼,轻哂:“黄鹤楼也没多得劲。”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点着了。久违的烟草味道在她口腔里滚过几圈,最后莫名呛得她眼里也起雾。
“如果渊哥还在,他会……”
吴子行没等她说完,专心致志地拧着螺丝:“会的。”
他会喜欢你的。
“真的太tm狗血了,”楚爱甜说完从地上爬起来往厨房走,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冰可乐回来,才把剩下半句说完:“要让我知道老子命运的剧本谁编的,我打死这狗|逼。”
吴子行看她这样,知道目前的境况都够她消化,没多跟她说自己查的林渊‘叛变’的事进程如何,只在离开前提醒了一句:“有的事,你最好再自己确定一下,哪怕费点力气费点财。”
楚爱甜垂下眼,把鞋柜扶正,靠墙跟摆好,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这个事现在没法追着关荷细问,她还要好好想想。
新闻上写,宋家早年家底丰厚,早早地为家中唯一继承人定下了一门姻缘,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后有了儿子宋渊、宋秦,但一切都戛然而止在一场火灾里,在事故之前,宋绍梵名下的企业当时已经介入一场税务风波。后来群龙无首,有人趁机上位夺权,混乱的大战里,令媒体兴致勃勃的点睛之笔是宋家两个儿子被人绑架带走,绑匪试图威胁宋氏,但是那时候谁愿意出那七百万?只有蜂拥而上的媒体而已,可最后据点被警方找到的时候,两方都没人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据说绑匪一气之下直接撕票,也有说两兄弟逃跑,从此隐匿的。
众说纷纭的事,没有一个答案,随着时间迁移,也渐渐消散在风里了。
从头到尾,哪个时间段够宋绍梵……
只能是出轨,还是婚内出轨。
楚爱甜一个人靠在墙上,仰着脖子看着天花板,她刷成了灰色的天花板。
这些事情拆开来摊到她身上,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现在全都叠在了一道,反倒觉得那重量消失了。
像没有了实感,多一件少一件,已经是最坏的程度了,再坏也就这样了。
楚爱甜完全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整理心情的,等一觉睡醒到白天去上班,好像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变得很忙很忙,才能让自己的脑子随时处于被塞满的状态。
生活看似充实,实则混沌的感觉……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出来的。
而且时不时的,楚爱甜便能看见席越在公司门口等她。说是等,他也总是制造出无意似的偶遇。
有时候是路过,有时候是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东西,但只要遇上她,最后绝不例外,都会半拉着半拖着她找甜品店,吃吃喝喝,比明璐还嗜甜,喜欢水果拿破仑喜欢的不得了。
楚爱甜一开始想拒绝,但是席越一句话,就能轻易把她堵回去:
“你忘了你现在的工作是谁帮你找的吗?”
没忘没忘,哪敢哪敢。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身份,或许是之前他硬抻出来的那副严肃清冷,楚爱甜从心底对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刚开始是应付,后来发现席越还真是没有任何杂心的来找她聊天而已。
而且没有一次戳到过她的痛点,尽管他见过吴子行、也见过她狼狈的样子,但是席越似乎……完全不好奇。没有问到过任何一个敏感的问题,就像一个走在路上的行人,准确地躲过遍布地雷的长路。
聊新出的电影,聊白天店里遇到过的漂亮店员,聊娱乐圈的八卦,用那一张清秀微冷的脸,和楚爱甜坐在透明的窗边看人来人往,互相给对方推荐路过的美女。
楚爱甜喜欢的类型非常大众:胸大、腰细、肤白、腿长、小鹿眼瓜子脸樱桃小嘴一点点。
席越喝着咖啡diss她不是一次两次,说她这个审美品位完全是照镜子培养出来的。
——因为照镜子的时候这些特质在她自己身上都找不到。
她发现吧,自从她交了稿后,席越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越来越放得开了。
“不过,” 在一个周五好容易喘口气的午后,楚爱甜突然认真端详起他来:“席越,你跟以前一样,长得挺精致的,但是……跟小时候还是差了挺多的,看来男大也是十八变啊。”
席越脸上不自然地僵了一瞬,转瞬即逝地便换上了轻笑:“是啊,越长越帅了,我的错。”
就在那个刹那,楚爱甜被他的神态激得全身一个颤栗,本来就因为例假抽着疼的小腹更难受了。
并不是因为席越怎么样。是因为曾有人常这样笑,他眉目更深邃,笑意更任性,那人常那样,习惯性地,用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掩饰真实的心情。
下午回到办公室后,楚爱甜在门口就被娱乐部的同事火急火燎截走了。
“小楚啊,我们缺人手,晚上的采访你跟我们去一趟吧,我看你对这些也挺清楚的!”
“谁——我清……我……咳……”楚爱甜在空中挥舞着胳膊,最后一把扣住那男同事的手腕,一个拧折,趁着对方痛叫的时候一把钻了出来。
“我先说好,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帮不了忙。不过你们今天不是报选题吗,怎么跑去采访啊,联系好对面了吗?几线?”
男同事一脸便秘的纠结:“可以说在十八线和一线中来回转换,是最近复出的那个路至忱。”
他再一眨眼,人呢??
结果一抬头,看到人已经站在五米外的电梯门口,还朝他招手:“还不过来?几点要到啊!”
楚爱甜光顾着颓了,都忘记现在工作能给她带来的福利了,此时搓着手,等待着晚上看看偶像找了个什么样的对象——或者绯闻对象也好啊,他都三十啷当奔四了。
结果她怎么也没想到,半个小时后,躲在灌木丛里的楚爱甜一头黑线:“你们是……来蹲点……啊?”
旁边娱乐版的女同事尉琦拽了她一把,嘘了一声:“小声一点,我们好容易得到的消息,他和朋友终于不去戍北区那个Pub了,这里的会所不好进,但好歹安保没有那边那么夸张。”
“可以跟他助理联系吧,在正常场合访吧,”
“概率太小了,”尉琦小小声地叹了口气:“基本不太可能啊。”
楚爱甜只能安静下来跟着一起乖乖等,可是她耳旁嗡嗡叫的蚊子安静不下来,五分钟后,她被叮了一手臂的包。
她瞟了眼两边,都在睁大眼睛往前方望,楚爱甜踮着脚溜走了。
看了看四下无人,楚爱甜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在手掌心里看了一会儿。当时演唱会后,路至忱给她留过的电话,那时候他还说,以后我们说不定会常常碰到,背后的潜台词非常清楚,褚家和路至忱、路洺关系都好,她作为家属,以后碰面的机会也不会少。
通讯录L那一栏,只有一个人。
也不知道怎么了,有时候明明知道不合适,冲动总会促使着人去做某件事。
快要拨出去的时候,楚爱甜还是放弃了。
她心内淡淡叹了一口气,重新调出地图来,从地图上找到了会所的电话,拨了过去。
楚爱甜:“您好,我是路先生的朋友,他今晚去你们那边了,但是我这边call不进去,你能帮我转告他,问一件事吗?”
会所的前台彬彬有礼的应了下来,对讲让3楼的服务生去包厢里问。
尽管楚爱甜只说了路先生,没点出名字,但今天三楼路至忱和朋友都包下来了,前台一听就知道是谁。
她等待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昏黄的路灯,有几只飞蛾扑棱着翅膀直往上面撞,路灯下是她自己那一小团漆黑的影子。楚爱甜被那边叫了好几声,才意识到对方在叫她,忙接起电话:“嗯?”
“您好,楚小姐是吗?路先生说今晚就可以,您要采访的话……他说带一两个同事进来,来三楼就好。”
楚爱甜没想到,原本只是拖她来打下手的同事怎么也没想到,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进展。虽然除去楚爱甜,今天来的人共有五个,但有三个自告奋勇地去嗦粉了,说要等他们凯旋归来。
兴奋的尉琦在电梯上忽然皱了皱眉头:“不对,我们要追他的女友哎,路至忱以前那么低调,肯定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的。”
楚爱甜阖眼靠在电梯上,带着疲倦微点了下头:“对。他不会回答的。但除了这个……”
她重新挺直背,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摄像阿介和尉琦,似笑非笑道:“不过,你们不至于除了恋爱问题,其他的都没列大纲吧?一个完整的人摆在这里,又不是只有这个才能问。”
包厢在312。
这里是中式古典融合现代风格的装修,格局被从中分为两部分,两边都有电梯,绕到中间屏风后可通往四个不同的厢房。
在楚爱甜他们看到门牌上的312时,门口有一道修长潇洒的背影刚好要进去。
尉琦刚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叫了声:“帅哥留个——”
对方仿若未闻地甩上了门。
在隔音这么好的情况下,隔了几米都能听清他进屋时,屋里瞬间掀起的声浪。
包厢里的一堆狐朋狗友正因为打赌某人今天带不带女伴来,正一半喜一半丧的时候,路至忱走到他跟前,冲着褚望秦无奈笑了笑:“你把记者朋友关外面啦。”
褚望秦今天本来也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来的聚会,淡淡耸了下肩膀便往里面走。
于是路至忱越过他开了门,冲门外的尉琦一行人礼貌颔首:“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耳朵不太好。”
褚望秦闻言才兴趣缺缺地回头扫了眼‘记者朋友’们,这一眼直接把尉琦变成了木头人,连呼吸都忘了。
明明关于他和CV小姐的推送文章是她写的,但是这个小少爷真的正面照片并没有太多,偶尔有几张,也只是那样的印象:啊,挺帅的。仅此而已。这样的距离,那张面目鲜明又清晰,一瞬间,夺人眼目的颜色当真如利刃,沿十字星准将人的注意力一刀划散,眼内被美霸占,仅此而已。那点浑然天秤的精致与倨傲,懒散和妖异,奇妙的中和在一起,带着生来便被宠爱的气质。
“就……你们吗?”
路至忱笑了笑:“我还以为……”
回过神来的尉琦终于想起正事,忙道:“路老师您说小楚对吧?她去厕所了,说那什么……咳,不太舒服。”
好歹是小楚给拉的线,想想光他们杵门外,也挺尴尬的,尉琦想着,用手肘捅了一把阿介。
“嗷……对对,小楚是隔壁部写生活part的,她最近好像不太舒服,肚子经常吃坏,没事要吐——啊——”阿介拎着设备,眼泪汪汪地被捅得后退几步,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
尉琦没想到,路至忱的神色倒微微怔住了:“她这样多久了?”
吐吗?他家里最近有个三个月的,症状也很严重,只是不知道这个和褚二已经分手的……
“不好意思。”本来该走远的人又退了几步回来,笑得眼里一片冷然:“问一下,楚什么的,名字?”
“楚……我同事吗?叫楚爱甜啊。”
褚望秦面无表情地听完,拔腿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淡淡撂了一句:“哦,那弄错了,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