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不用了。”
他随即挥手让侍者下去:“沏一壶茶来。”
“岑先生。”她端端正正坐下,顿了顿说,“我这里有一些姐姐原本可能打算寄给你的信,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没有寄。我昨天才发现这些东西,所以我想拿来给你看看,我想这些东西,或许对你还是比较有意义的。”
男人坐在对面,却是低头在翻阅报纸。
“你保证这些都是若何留下的,而不是你用来糊弄我,打算让我放弃抚养权的东西?”
“岑叙!”江若愚顿时来气,“我不会做出不尊重我姐姐的事情,我也没想过打着她的旗号来骗你,既然你不相信,那今天就算我白来了,东西你也不必看了。告辞。”
她说着起身,岑叙却连忙拦住了她。
“对不起。”他显然有些懊丧,“是我想岔了。你和若何一样,都是这样直来直去。”
江若愚看着他,抿唇不语。
“我信你。你让我,看看若何的信,好吗?”
江若愚总算还是坐下,从包里取出了那几封信,摆在他面前。
“有顺序的,我已经标好序号了,你慢慢看吧。”
岑叙拿起第一封信,展开后,看到熟悉的字体,拿着信纸的手下意识地捏紧。
他看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不想漏掉她写的任何内容。
侍者端来刚泡的春茶,热气腾腾。透过袅袅茶雾,他的面目看得有些不真切。
刚刚倒的那杯茶,她等它凉透了也没有端起。
等整壶茶凉透,她看着他现在的这副痴情样,便觉得有些可笑,当初不去珍惜,现在人都走了两年了,却开始念念不忘了?
“看完了?”她坐在他对面,伸手准备收回那几封信,他却压住了。
“这些信,能不能给我保管?”
江若愚摇头:“既然没有寄出,就不能算你的。我只能给你复印件。”
“……好。”他也妥协。
“那么现在,我们来谈一谈江诺的抚养权。”江若愚收好信件,继续说,“我原本是想和你硬争到底,可是昨天我见了一个律师,也知道希望渺茫。昨晚,我又看了那些信……尤其是最后一封,我想,江诺可以交给你。”
他惊讶:“你……说真的?”
“当然,我是有条件的。”
她长出一口气:“在我大学毕业前,他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当然期间你有空都可以来见他。我毕业之后,会带他回永安市。回永安市之后,我们可以商量轮流照顾他,比如这两周住我这里,后半个月住你那里。等孩子十岁以后,让他自己选跟谁。这样怎么样?”
“我会培养他做我以后的继承人,不管十岁前还是十岁后,他的户口必须在我名下。至于别的,都可以答应你。”
“你的继承人?然后和你一样,沦为家族联姻的受害者?我不想未来会有一个女孩,成为第二个若何。”
“不会有联姻这样的事情了……江诺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也……已经和姜颖退婚了。”
“哦?你退婚了?不过……那与我何干?”她冷笑,“你应该让我姐姐知道。可是……她是不可能再知道了。”
只此一句,便打到了他的三寸心口。
“那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孩子的户口我同意移到你那里,但是抚养权暂时主要由我负责,如何?”
他面色苍白看着她,才应道:“好。”
江若愚起身:“再见,岑先生。”
两天后,岑叙收到了江若愚寄来的快件。是那几封信的复印件。
……
「岑叙:
真想让你见见田田,他长得和你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还记不记得,在你外婆家,外婆给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我还笑话过你,明明是个霸道总裁,小时候却是这么软萌的正太。
这样想来,外婆对我是真的很好,我这两年,最感激的人便是她了。
我曾经有想过,就算你妈妈不喜欢我,你爸爸不喜欢我,还有你外婆喜欢我,支持我们在一起。所以当初的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你带我去外婆那儿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那时候还想过,就算所有人不支持我们,至少还有外婆,那我们一定能坚持到最后的。
可是外婆,怎么就走得那么快呢。
而你,怎么也放弃得那么快呢?如果,你能再多坚持一会会儿,我们之间,是否就会有所不一样了?
我真的被这个无解的问题困扰了很久,不过后来我就不会去想了。
大概就是应了那句,命中无时,也莫强求吧。
你大概是我命中注定要失去的。我也便接受了。
而江诺,是我命中注定要有的,我也很开心地迎来了他。
现在孩子快一岁了。他会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而第二个词,是爸爸。
我教了很久,不过他还是不懂什么是爸爸。其实,我还是奢望过,我们之间没有你父母,没有你的未婚妻,只有江诺,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在一起的生活的。
可是哪能强求。
幸好我现在已经不执念了。
我快毕业了。如果我选择回国,那么就可能会在永安市和你再遇见。我是既想你和江诺能见面,又不想你们相认。想让你见见这个可爱的孩子,让他知道爸爸是这样的。可是又不能让你们相认啊,你和姜颖,这时候应该结婚了吧?明明我是先来的,为什么到最后,变得小心翼翼的,却是我呢?
永安市真是座不让人安宁的城市。如果可以,如果我爸爸同意,我大概会选择一直留在巴黎吧。
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好,对你,我始终没办法释怀。」
他站在落地窗前,摩挲着纸上熟悉的笔锋毕现的字体,只觉得这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后真是冷得刺骨。
☆、漂移碰碰车
而这边,陆屿从江若愚手中接手田田的这一天,大概只能用自作孽来形容。
早上江若愚走后,小家伙儿在家里玩了会儿魔方,便无聊了。在无聊之际,他就想起上次陆叔叔答应过要带他去游乐园的事情。
陆屿看着他的小眼神,一没忍住就答应了。一大一小两人进了儿童游乐园,便引来了很多关注。陆屿看了看坐在自己肩膀上的臭小子,岑着小家伙儿能玩的项目走去。
一眼望下来,他只看到那个旋转木马他可以坐,别的,这么小的团子,肯定不能玩。
于是陆屿带着胖团子挤上了同一只木马上,坐了一圈又一圈……
大概路过过旋转木马的人,都会记得,一个帅得几乎能上天的男人,带着一个奶娃娃,一直在坐旋转木马。
简直是少女心爆棚。
绕了二十几圈之后,陆屿终于受不了了,而前面那只团子,似乎还是兴致很浓。
“田田,那么喜欢旋转木马?”
小家伙摇头:“不喜欢。”
不喜欢……那为什么要坐这么多次!
他看出他所想:“可是大家似乎看陆叔叔坐旋转木马,都觉得很好玩。田田觉得,陆叔叔可以多坐会儿,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陆屿狠狠□□了一把小家伙的脑袋,抱着他下了木马。
“带你去玩碰碰车,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作为十六岁就开始赛车,并且能从岑叙手中赢来一辆超跑的赛车天才而言,碰碰车简直是小儿科。
于是,在不算大的碰碰车场地里,陆屿带着田田,硬是将碰碰车开成了小跑车,连漂移都使出来了。
而等江若愚进来找到他们时,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小朋友敢和他们玩碰碰车了。
陆屿见着了江若愚,便下了车,把田田也拎了出来,单手抱着,另一只手接过了她递来的热奶茶。
“妈妈,刚才陆叔叔可厉害了。”
江若愚一脸笑意:“怎么厉害了?”
小家伙便开始细数刚才陆屿如何转弯如何漂移如何把别人撞得远远的,小嘴巴一刻不停地在说。江若愚一直耐心听着,然后拿着湿巾帮他擦了擦脸。陆屿也凑上了脸示意,他也要擦。没脸没皮的,江若愚直接撕了一张湿巾扔给他。
而同时,刚才与陆屿在场地里“厮杀”的另一组父子,也出来了。看见了陆屿和江若愚三人,便凑上去和陆屿打了招呼:“兄弟,车技好,儿子可爱,老婆更是漂亮。嘿嘿,人生赢家啊。”
“我们不……”江若愚正要反驳,陆屿便笑呵呵地应下了:“哪里哪里,你也不错。”
那人给陆屿示意了一个小眼神,便拎着自家儿子找自家老婆去了。
而江若愚却是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干嘛这么回他?”
陆屿耸肩:“陌生人嘛,也没必要解释那么清楚。”
她仍是皱着眉头,心里的想法却变了。也是,陌生人而已,硬要解释,别人看她的眼神也会不一样。那种眼神她以前单独带着田田出来的时候收到过,现在,她虽然不介意,但是也不想膈应自己。
陆屿见她仍然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于是又改口:“那我……我过去和他说一声?”
江若愚摇头:“没必要。你说的对,陌生人而已,不用在意。”
见她真的不那么在乎,他便把手中的奶茶递给了田田,然后拉过她的手:“那我们走吧。”
江若愚后知后觉随着他走了几步,才下意识把手扯回来。
而陆屿心里早就已经乐得直冒泡,今天真是,吃了好多豆腐呢。
那天的后续便是,江若愚告诉了陆屿,田田的抚养权的事情已经解决。陆屿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点憋屈,她到底,还是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了。
而江若愚,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陆屿思考很久之后,既然当不成她心中的霸道总裁(?),那就做个贴心暖男吧。于是他如今他的日常便是天天早起上门送早饭,以及,周末去找田田玩,然后在江若愚那儿蹭顿饭。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也一天天变冷。今年的冬天尤为的冷,班上的许多女生在这个冬天也都纷纷开启了织围巾的技能。有男朋友的给男朋友织,没有的就织给父母闺蜜。江若愚见状,也向她们学了点技巧,打算为田田织一条。
F大的高冷女神竟然也开始织围巾了。简直不可思议。难道陆屿小男神追到了女神,并且能让女神对他死心塌地为他织围巾?
于是在某一天,有人在论坛上传了江若愚在课堂里偷偷织围巾的小视频。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平静已久的论坛,又沸腾了。
—看这手法,女神似乎也是第一次织围巾啊。
—专业人员觉得这条围巾有点小,陆屿如果围上,可能风还是会钻进脖子。
—我不管,我也要我女朋友为我织围巾。
—女朋友这么美,还这么贤惠,陆屿,你咋不上天啊。
而陆屿看到这条消息后,顿时没忍住,给江若愚发去了短信:“围巾很好看!”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织围巾?于是回复:“你喜欢就好……”
这句“你喜欢就好”,还是在江若愚重新下载微博之后学来的网络新词。
而此刻在陆屿眼中,那就是默认了那条围巾是织给他的!
心里好像又在冒泡了呢。
于是陆屿一直等啊等,等着收那条围巾。一直等到了平安夜前一天,他觉得,明天应该会收到那条围巾了。于是在万分期待中,他给江若愚啊发了短信:明天有空吗?
明天?她看了看备忘录,是谢沉岩约了她。
一个礼拜前,她便接到了他的电话。电话那头他声音憔悴,已是很低声下气的求她:“若愚,今年我的生日,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过?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也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以后,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了,好不好?”
江若愚犹豫了好久,才回他:“谢沉岩,你要说到做到。”
谢沉岩的生日在平安夜,从前每一年他的生日,她都会和他一起度过。直到他出国,再是她与他决裂。
从她十八岁到如今,原来都已经……四年了。
江若愚想了想,最后还是如实回复:“那天晚上已经约了朋友。”
竟然晚了一步!
他心里一度在猜测,到底是约了谁,是何穆雨?岑叙?还是施离离那伙人?他辗转问了几人,都排除之后,心中只剩下一个答案。那个他不得不承认的,最大的对手,谢沉岩。
她要,带着田田去见谢沉岩?这是要把他作为男朋友考虑了吗?绝对不行,田田可是他的神助攻啊,绝对不能被谢沉岩拐去。于是他忍痛厚着脸皮继续问:“那么明天田田有空吗,我找他玩儿。”
明天,找田田玩?
江若愚轻笑出声,而后又想到,去见谢沉岩,带着江诺却是有些不妥,于是便回复:“有你帮我带他,求之不得。”
真是要夭寿了,女神去见青梅竹马,他还要帮她带小孩。
☆、害羞与蛀牙
平安夜那天一大清早,长宁市便下起了雪。
第二天一大早难得早起的四喜没有被漫天的雪花惊呆,而是被寝室门口小山包一样的苹果盒吓住了。
“陆……陆屿,快来收走你的东西。”
陆屿还是睡眼惺忪,看着这一堆东西,愣了片刻然后才说:“去年怎么处理,今年照旧。”
照旧就是,贵重礼品和信笺、卡片一律交给陆屿,其他苹果给他们随意处理。
于是陆屿一大清早便开始忙碌,先是按照署名托人将贵重礼品一一退还,然后将那些信笺全部浏览了一遍,最后将留了联系方式的女生,统统用余扬的号码联系并且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