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一道惊喜又迟疑的轻喊声打断了何玉娘的思虑,她抬头顺着喊声看过去,不禁腾地站起了身,极为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神情激动地同来人问道:“慧娘,可是慧娘?”
迎面疾行而来的夫人,身着锦衣面容温雅柔和,身边仆婢环侍,一看便知是生活无忧、性情温柔的女子。
她急急上前拉着何玉娘上下看着,激动的感叹着:“玉娘啊,真的是你,真是……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没想到竟是还能在这碰上……”
何玉娘握着上官慧娘的手,眼眶酸涩同她感慨言语:“可不是,自打我十三岁那年同家中迁往全州后,算起来咱们该有二十来年没见了吧,慧娘啊,你倒是同往年一般未有何变化,一眼便能瞧出来。”
上官慧娘难掩激动,倾身拥着何玉娘,好似又回到了少时模样,言语轻嗔:“你当时走得急,后来我也跟着父亲上任去了肃州,一来二往的便彻底断了联系了,你都不知我当时还着人去寻你来着,都快伤心死了,玉娘啊,你便是欠着我的,怎的能一走便连个信都没有留下……”
何玉娘轻轻顺着上官慧娘的背,觉得自己好友便是嫁作人妇了依然还是如此娇柔的模样,同儿时一模一样,看来她过的很好,这便是极好的了。她安然笑着柔声回话:“是是是,是我欠着慧娘的,当时家中不便,走得匆忙,都没能去同你告别,这二十多年来我也一直记挂于心,总想着慧娘该多伤心多难过啊,还以为这辈子都…………”
上官慧娘轻推开何玉娘,轻瞪了她一眼,拦了她的话头:“不许胡说,咱们不是见着了吗?”
何玉娘不住点着头,附和着言语:“是啊是啊,见着了,见着了,可算是见着了,我竟是不知你也在京中,慧娘啊,你父亲母亲可好,家中一切可都安好,你如今…………”
上官慧娘笑得和融,一句一句慢慢答道:“好好好,家中都好,哥哥都做祖父了,我不在京中,此回是跟着婆母回京给吴太妃贺寿的,现下便是住在婆母娘家府中呢。诶,玉娘啊,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我们找个茶楼去坐着好好叙叙旧才是。”
上官慧娘说着话的档口便拉着何玉娘脚步生风的往外走去,还不忘了交待身边伺候着的人:“派个人回府里同老夫人说一声,我会迟些回去,便莫要等着我了。”
陌琪着人将先前看好的东西都带上,乖巧安静地跟在两位重逢故友的身后一起出了“珍宝阁”。
上官慧娘看着眼前清雅恬静的陌琪,很是欢喜,摘下了腕上玉镯戴到了陌琪手上,她同陌琪柔声笑言:“琪姐儿看起来真是同玉娘少时一样,你可知道慧姨同你娘亲都极为喜“琪”字,当初还背着父母偷偷商议着,日后生了孩子,定要为孩子取个琪字名,倒不想玉娘还记得呢,真好,真好。”
陌琪福身同上官慧娘行礼:“陌琪多谢慧姨,慧姨万福。”
何玉娘极为疼爱的牵着陌琪坐好,同上官慧娘说道:“你便是忘了?”
上官慧娘眨眨眼,颇为娇俏玩笑道:“哪能呢,我也生了个琪姐儿呢,玉娘得空带着你的琪姐儿去找我的琪姐儿玩可好?”
何玉娘见她那模样,掩嘴轻笑,摇头叹道:“我便是要被你给绕晕了,再者,你现下住在婆母娘家可是方便?”
上官慧娘保养得极好,容颜看起来极为年轻,她笑起来很是明媚柔婉:“我婆母是府里的姑奶奶,如何不方便,镇国公府上下都极为尊敬着她呢,玉娘且放着心就是。”
陌琪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深意,何玉娘则是心中一惊,开口道:“镇国公府?那你婆母不是……”
上官慧娘看着玉娘惊讶的模样,好笑着回道:“是呢,我婆家便是吴太妃的母族,此回因着碰上吴太妃寿辰,又则镇国公府嫡老三家里添了个小公子,再过几日便要办满月宴了。婆母便想着正好借着此回在镇国公府过了年再回去。如此一来,玉娘,咱们倒是能有多些机会见面,能好好聚一聚了。”
何玉娘看着好友笑意嫣然的模样,也不禁放下心思,跟着开心起来,不好登门拜访也无妨,能多些时间约着在外见面也是好的。
近来京城极为热闹,街头巷尾熙来攘往的,年货几乎堆满了各处商铺,依然供不应求。而皇城王公贵族们的秘闻八卦也同样铺天盖地以一传千的速度,在喜气洋洋的京城上下内外飞速蔓延着。
西城一处成衣坊贵客室中,几位衣着光鲜的妇人正低声聊得起劲。
“听说昨儿吴太妃寿辰上,崔右相的嫡幼女因着夜色不明竟是失足跌入那揽月湖里,被正好经过的工部尚书嫡长子给救了,就是可惜了,那尚书府长公子今年开春刚刚成亲了……”
“哎呀,那崔相爷家的小姐不是要去做侧室了,她可是安王妃娘娘的嫡妹妹呢,这可真是……怎的就碰上这种事了呢,实在是……”
“你可是不知道崔家的家教真是极好的,我听我家侄女儿说了,那崔二小姐回府后便当着崔相爷和崔夫人的面断发明志,说是崔家绝没有去给人做妾的女儿,她宁可青灯伴佛也绝不会入工部尚书的门,辱没两家的名声,真真是个烈女子啊。”
“唉,说的是呢,听闻她才情俱佳,真真是可惜了。”
“我跟你说,昨儿还发生了……”
昨夜吴太妃寿宴,平昌候世子同两名宫女被撞破春|情,因不敬太妃、秽乱宫闱被立时斩杀,平昌候被夺爵封府候审,平王殿下受母族牵累被禁足半年,并着书“罪己书”昭告天下,以示惩戒。
陌琪看着齐晔眼中的红丝,心疼极了,她轻轻伸出手想要轻抚齐晔的脸庞,却被齐晔微微躲开,陌琪一愣,齐晔压下微乱的气息同陌琪轻声叹道:“我药性刚刚散去,现下见你已是艰难,实在禁不住你的……,我原本想暂且不同你见面,只心中又想你得紧,实在是……”
陌琪看着他眼中渐渐升腾起的热意,听着他的言语,心中狂跳,脸上绯红蔓延,她不禁移开视线,有些无措的轻声开口:“四爷昨夜定然是极为难熬吧,昨儿那药性可是……很烈?四爷强行抗药,会不会很伤身……”
齐晔见陌琪满面桃红言语艰难的模样,只觉得口干舌燥越发难耐,他的气息微重,不由得沉沉的呼了口气,笑着安抚陌琪:“无妨,不过是稍微重了些的催|情|药罢了。秦太医已为我扎针解了药性,调养些时候便是了,且伤不着身子,我总要顾着你才好,如何能随意伤着自己,陌琪放心就是。”
陌琪闻言心中一疼,知道昨夜齐晔定是受了极大的苦,可他不愿轻待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心思,亦不曾寻其她女子前来伺候……,不若又何以会受这番折腾……,她红着眼圈看着齐晔,柔声回道:“陌琪晓得的,不会多想,四爷不必担心我。只是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外间都已传闻漫天了,四爷,陌琪心里……”
齐晔取过手边的瓷瓶,倒了两粒宁心丸吞下,缓声同陌琪解释:“昨儿本是平王设局想害我,昨夜宴席之上伺候的宫女内侍众多、参与宴席的宗室及文武官员亦不在少数,此药极易沾染实在防不胜防,我不过是借机出宫之时顺势都还给了平昌候府罢了。”
齐晔接过陌琪奉的热茶喝了两口,轻挑眉尾颇为玩味的问陌琪:“陌琪可知,昨夜是谁出手相助于我?”
亲王秽乱宫闱是何等的重罪,陌琪只要想到若是四爷真的中了此等奸计……,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抬眸深深的看着齐晔,见他神色略作思虑轻声问道:“可是宁妃与九皇子那边?”
齐晔挑了挑眉,没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陌琪的脸颊,却也只敢一触即放,惹得陌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跟着陌琪笑道:“却是宁妃那儿,此回她倒是一举两得了。”
是啊,既借此压了平王一回又还了上回青州知府的人情,还没错过齐王殿下吃的一番苦头,真是下了一步极好的棋啊。
陌琪轻声叹息,她见齐晔眼中已全然清明,气息也已稳定下来,看了眼那小小的瓷瓶很是惊奇。她很想很想倾身抱一抱眼前的爱人,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齐晔,许久都未开口说话,齐晔静静同她对视,眼中情意沉沉、眉目温柔。
两日后已被斩首的平昌候世子生前花费万两纳回府里的艺姬宠妾婉儿前去京兆府呈上诉状及确凿证据,状告平昌候父子收藏前朝禁|书、草菅人命、收受贿赂、强占民女等数条罪状,引起一片哗然,再几日后又有不同人等状告平昌候府以势压人、霸占商户私宅、商铺等罪状,而后大理寺协同刑部接管此案,开始清查平昌候府所作所为……
陌琪看着手中六日后镇国公府小公子满月宴的请柬,微微挑眉,眸带深意同白雪微微笑言:“都满月了啊,时间真是过得极快,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可是长大了许多,我还真是很期待呢……。娘亲可说了啊,定要好生准备见礼,不可堕了慧姨的脸面,我们这几日可得好好看看要送些什么才合适。”
“听闻曦郡王妃娘娘同安王妃娘娘都同这位小姐极为投缘,她母亲同吴太妃母族的长房嫡次媳是手帕交,华安长公主此前…………”
温暖如春的淳华宫中,皇贵妃正在修剪着一株牡丹,她神情专注,动作小心,随意开口说道:“曦郡王妃、华安长公主、安王妃,现下都能进镇国公府的门了,即是这么得人欢喜,倒是也让我起了兴致,想瞧瞧她是何模样了。”
平嬷嬷闻言知道是娘娘念着前儿安国公府的事有了定策,只低垂眉眼恭谨答道:“能得娘娘垂询,是她的福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谢谢小天使们对我的支持与鼓励,么么哒
第87章 入 宫
镇国公府那在星夜之下生下的七月小公子今儿满月惊动全城,人人都对这出生之时颇为惊险传奇的小人儿很是好奇,甚至有人说啊,这小公子定然是将星转世,方能不惧世间万般险阻,在将门之家安然出世,日后定然是要建功立业名垂千古的……
镇国公府内外喜庆非常,主仆上下俱都忙得脚下生风却个个都是眉开眼笑喜气洋洋的,对前来赴宴贺喜的宾客们热忱周到、细致妥帖,时时处处都照顾得很是周全稳妥,令人如沐春风身心舒畅,让人不由得感叹,实不愧是名门望族、王公贵胄啊。
王嬷嬷微微侧着倾身同陌琪恭谨笑言:“沈二夫人同姑奶奶府上的二夫人现下正聊得欢喜,表二夫人这几日里可是日日盼着今儿,说是定要好好同沈二夫人相聚,沈三小姐安心,府里定然会伺候好沈二夫人的。”
陌琪跟着王嬷嬷慢步前行,亲和笑语:“劳烦嬷嬷挂心了,娘亲同慧姨多年未见,如今能欢喜相聚,陌琪亦是万分欣喜,亦不想扰了长辈们的兴致,只得劳累嬷嬷带着陌琪一二了。”
王嬷嬷微微欠身,神色极为恭谨:“沈三小姐是府中贵客,奴婢能伺候小姐身侧,是奴婢的福气,唯恐伺候不周,心中甚是惶恐,实当不得小姐如此啊。”
陌琪闻言笑意谦和:“即是如此,那陌琪今儿便多有叨扰了。”
王嬷嬷心中一缓,福身恭谨回话:“是,请小姐随奴婢前行。”
王嬷嬷身姿恭谨在侧前领路,想起那夜里眼前这位小姐冷静肃杀的模样,想到她待主子的恩情,再想到主子传下的话,不由得将身子又往下压了些,心中越发的恭敬。
王君瑶看着眼前秀雅柔美的陌琪,心中颇为感叹,这看起来娇柔乖巧的少女,同那夜里沉冷稳重的女子几乎判若两人,若非自己亲身经历,实难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陌琪福身同迎向自己的王君瑶行礼问安:“陌琪给福安伯夫人请安,夫人万福。”
王君瑶急行两步伸手堪堪拦了半礼,倾身同陌琪亲和言语:“陌琪小姐快快起身,这可是要折煞我了,本当是该我同陌琪小姐见礼才是,是我礼数不周,怠慢了小姐,还望小姐莫怪才是。”
陌琪顺着王君瑶的礼起了身,笑意柔和:“夫人盛情陌琪心中感怀,陌琪在此恭贺夫人母子安顺,安康喜乐。”
世事变幻,荣华富贵皆如云烟唯有安顺喜乐最是如意,王君瑶眸中带暖,立正身姿向清雅柔和的陌琪郑重地跪拜叩首行礼谢恩:“薛王氏叩谢陌琪小姐救命之恩,多亏陌琪小姐出手相助,福安伯一脉方能得以承继,日后福安伯一脉皆奉小姐为恩,小姐但有所指……”
陌琪本欲起身相拦,只心中明晰镇国公府的立场,又回身端坐着受了王君瑶的礼,便当是平了这份恩义,听着王君瑶的言语,当即柔声笑着拦了她的话头:“镇国公府同福安伯府世代为大齐朝保家卫国护佑子民,深受百姓爱戴。陌琪虽是一介平女却也极为感念镇国公府之德,现下能同夫人得了这缘法,当是陌琪的福分,实不敢为此居功,只盼着镇国公府同福安伯府能秉承初心福安延绵才是。”
王君瑶心中一震,理会了陌琪的深意,眸色一定,同陌琪叩首谢恩:“小姐大恩,君瑶铭刻于心,谢小姐大义。”
这便是彻底说开了,王君瑶心中安定,毕竟是自己承了陌琪小姐的恩情,纵使齐王殿下同镇国公府有了定意,只自己总要同她有个定论才好,现下看来,这陌琪小姐却是极为宽仁的。她心中沉沉的松了口气,到底是真正安心了。
陌琪从王君瑶手中接过那睡得香甜的小娃娃,笑得温柔安和:“这长开了的模样,倒是同夫人极为相像,日后定当是个帅朗的小将军,也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小姑娘呢。”
王君瑶闻言极为开怀,因着陌琪同自己母子的渊源,在陌琪面前倒是极为自然放松,她嘿嘿笑着接口道:“华安长公主倒是同你一般言语,就看他在出生之时那般折腾,这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调皮捣蛋,会不会到处闯祸。我便是不怕小姐笑话,就是现下我都开始愁着念着这小子日后之事了,也不知道日后会是什么模样……”
陌琪闻言不觉莞尔,自己可不是也一样吗,都想到日后轩儿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回家,会生几个孩子了,她看着王君瑶对着孩子幸福安然的神情,心中暖融笑意温柔。
白云给陌琪按揉着肩背,同她缓声言语:“听闻今儿福郡王殿下同琛少爷在镇国公府玩得很是开心,与那薛家七小姐、大儒程老的嫡曾孙女儿很是投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