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身边围了好些个姑娘,叽叽喳喳的笑闹着什么,李灵满脸都是骄傲自满,周围的人也捧她捧的厉害,全都是因为李灵前阵子也给人提亲,如今已然定下,定的是吏部尚书家的儿子陈公子,自己上进不说,还是嫡房出身,很是受宠。几乎是陈家人一派人上门说亲,柳氏就同意下来,连乔都没有拿一下。
陈家在京城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府邸,再说那陈公子,前年中了举,前程似锦,又有个当吏部尚书的父亲,将来要不要入仕,还不是他爹一句话的事儿,全看陈公子自己愿意不愿意罢了。
“也是巧,我外祖母与陈老夫人颇有交情,听我外祖母说我贤良淑德,秀外慧中,陈老夫人一眼便相中了我,送来的聘礼足足有三十六担,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拟的。又说那陈公子,今年大比,那般年纪考中了进士,我婶娘她们都说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呢。”
李灵对这桩婚事很满意,走哪儿都愿意提起,去年如此,今年就更加愿意了,因为陈公子去年不过是个举人,而今年已经是个进士了。
李欣拿着一盘子点心走过来,酸溜溜的说道:
“拽什么拽,哪里是人家陈老夫人一眼相中了她,分明就是她私下跟陈公子见了面,陈公子被她美色所迷惑回去求的陈老夫人来提亲,三十六担也是三婶娘自己提出来的。”
之前李灵定亲陈家的时候,李欣还没有这么酸的,就因为前儿陈公子中了,李灵得意忘形,讥笑李欣太一般,十六七的年纪都没人上门提亲云云,这才激怒了李欣,越发讨厌李灵了。
李绣安抚她:“她那张破嘴,咱们谁没领教过,理她作甚。”
李欣依旧气不服:“不是我理她,是她太嚣张了。再说那陈公子,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进士郎,考了个掉车尾的同进士,李灵就这般得意,要给陈公子考中了状元,她还不得到泰丰楼去摆流水宴席三天三夜啊?”
李莞忍不住笑了:“那敢情好啊,咱们就能免费吃三天酒席,说不定还能听见她给陈公子编排的评书相声呢,过一阵子,天桥底下说书的,说的都是陈公子的英雄事迹了。”
李欣和李绣都被李莞的说辞给逗笑了,李欣没好气的横了李莞一眼:“就你脾气好,今儿可是你生辰,瞧她那样儿,跟自己生辰似的。”
这边三个姑娘正凑在一起说话调笑,也是没想到,李莞不去找李灵,李灵却是带着人来找李莞来了,旁边有几个姑娘,李莞都认识,是卫家和岳家的小姐,今儿请了卫夫人和岳夫人来给李莞插笄,两位夫人也带了几个府中姑娘到李家来玩耍。
卫家小姐倒是很和蔼,见着李莞先恭喜她,又送了两副亲手绣的帕子给李莞做见面礼和生辰礼,李莞开心谢过,一旁岳小姐似乎觉得卫家小姐送的礼品太寒碜,又或是两人本来就有嫌隙,总归没摆什么好脸。
“李姑娘生辰,卫家小姐就送两副帕子,也真拿得出手,还是快收起来,莫叫人笑话了去。”
脸子摆的不好看,说的话也不好听,卫家小姐脾气好,只是羞红了脸低头不语,李莞觉得岳小姐太过无礼,她是客人,这些话原就不该说,如今说了,不仅说明她没给客人面子,连主人家的面子都没给。
李莞拉过卫小姐的手,安慰道:
“小姐绣工着实了得,将这副锦绣帕子绣的跟花儿似的,这种绣法本就艰难,绣的时候眼神儿一点儿都能走,市面上光是一小片儿花,就值不少银子,更别说卫小姐送的还是满绣,这种技艺针法,我可得好生收藏才行。”
这话说的倒也不全是假话,卫小姐送的满绣帕子一看便是用了不少苦心绣成的,技法纯熟,花式考究,有这份心就绝对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卫小姐有些惊讶李莞识货,抬头对她浅浅一笑。
岳小姐见状让人把自己的礼物拿上来,是一对金镶玉的镯子,旁家姑娘们送礼,一般都是帕子、胭脂水粉、玫瑰香之类的东西,送这种金玉之物,要么是家里特别有底蕴,出手阔绰,要么是跟被送礼人感情很深。
很显然李莞跟岳小姐没那感情,岳小姐送这些仿佛就是为了显示她有多阔绰,想要把别人都比下去的意思。
“我这镯子来头可不一般,是我父亲从一个波斯商人手里花大价钱买来的,这玉石也是来自波斯,咱们中原地区很少见的。李姑娘这份礼,你瞧着可喜欢吗?”
李莞见怪不怪,也伸手接过:“多谢岳小姐赠礼,我很喜欢。”
岳小姐正得意,眼尖的看见李莞伸过来的手腕上挂着一副手镯,无论从款式还是用料上面都比她送的这副要好,心头有些酸,指着李莞手腕问道:
“你这手镯倒也别致,取下来我瞧瞧?”
李莞低头将袖子拉好,把手腕上的镯子遮了起来,对岳小姐说道:
“这是家传之物,不方便与人瞧,岳小姐见谅。”
李莞觉得自己已经很客气了,岳小姐骄矜的很,更有些无礼,说话时总是一副在上位者的态度,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就好像她肯屈尊降贵跟别人说话,都是别人前世修来的福气。
岳小姐很少被人拒绝,顿时对李莞没了好感,哼笑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你那镯子应该很一般吧,否则怎么不敢拿出来给人细瞧?”
李欣是个暴脾气:“岳小姐你说话客气点儿。”
李灵不喜欢李欣总跟她抬杠,遇到机会就不忘数落李欣:“到底谁不客气,人家岳小姐上门是客,你们李家就是这般待客的?”
“李小姐,别忘了,你也姓李,麻烦你说话之前动动脑子好不好?”李欣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眼看要闹起来,岳小姐拉住李灵,说道:
“灵姐儿算了算了,我是来送礼的,既然人家不领情咱们又何必贴上去呢。我看你们李家早年分家分的对,燕子巷的李家就是比不过你们百花巷的李家有面子,总听说他们家多有钱,我看今天院儿里也没多少人送礼给她嘛,送的也不过就是寻常之物,比上回陈小姐的及笄礼可少的多了。”
陈小姐指的是李灵的未来夫家,吏部尚书家的小姐,李灵未来的小姑子,她父亲是吏部尚书,送礼的人自然要比李崇这个御史大夫要多,要强吧,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本来就没有可比性,但现在岳小姐口中,竟把两家作为比较对象,借此奚落李莞收的礼物少。
第111章
李绣都听不下去了, 指责岳小姐:“岳家小姐好生无礼,这些话……”
不等李绣说完,就被李莞拉住了, 对李绣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为这种小事争吵,她爱怎么说都随她说去。
李绣知道李莞是不想惹事儿, 反正每回宴客都会遇到一些让人讨厌的人, 这岳小姐也不是第一回 了,确实没必要为了一口气与她争吵, 毕竟是在自家。
岳小姐跟李灵胳膊挽着胳膊到一边去,与其他姑娘打作一团,就是不理会李莞这一帮人了。当然了,她们不爱跟李莞这帮人玩儿, 她们这帮人也不爱跟她们玩儿,这样分开自得其乐, 挺好。
姑娘们在东西厢房里喝茶说话, 老夫人和夫人们都在外面会客, 不时也有新客人进东西厢房里, 李青和李莞帮着招呼,吩咐丫鬟们上茶上点心的,再与她们寒暄几句。
外室里有家丁急急忙忙来报, 说是外头来了好些个送礼的,宁氏正在招呼客人,闻言问道:“送礼的?谁家的礼?”
今儿是四姑娘的生辰, 有人上门送礼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在场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宁氏却知道定是送礼的人比较特殊,所以才让门房家丁拿不准主意前来禀报,要是一般人家前来送礼的话,门房收下,登录在册,谢过送礼人,再请进来喝茶便算完事儿,这是办宴席之前都吩咐好了的。
所以现在门房来人禀报,必然是因为送礼的情况特殊。
报信之人咽了下喉咙,努力镇定下来说道:
“镇国公府。”
在场宾客都面面相觑,全都疑惑,李家跟镇国公府什么时候沾亲带故,连府里姑娘生辰,国公府都派人来送礼了?
宁氏也是没想到,旁人不知,她怎会不知,李家跟镇国公府唯一有过交集的地方就是之前崔氏出事前后,陆世子让李家帮忙作证,可那是李家该做的事情,镇国公府也犯不着在府里姑娘生辰之日上门送礼来吧。
“是,送了好些个东西,人参鹿茸好几筐,珠钗珍宝好几担,给咱们府里每位夫人老爷都送了单份儿的礼。”
门房已经很努力把话说清楚,宁氏越发糊涂:“给每个人都送了礼?”
这国公府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儿是菀姐儿生辰,他们若是想送礼的话,就随便送一份给姑娘,就算全了礼数了,没听说过全家送礼的。
“还有一份儿最大的礼,是指名送给四姑娘的。那礼……可贵重了,是一对半人高的玉麋鹿。”
门房擦了把冷汗,觉得今天一天把他一辈子能见识到的东西全都给见识到了,宁氏感受到来自周围宾客的问询目光。
撇开刚才说的好几筐人参鹿茸和好几担珠钗珍宝不说,单就这一对玉麋鹿就够让人惊奇的了,更何况还是半人高的。
姑娘们在东西厢房里也听见外头的声音,纷纷凑到门边观望,李莞站在姑娘们中间,亦是满脸不解,国公府送来的东西……是陆睿送的吗?
脑中这个想法刚刚成型,心中便娇羞了,只觉得心如擂鼓,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把此刻的美梦给惊醒过来。
“老夫人,何曾李家与镇国公府有这般交情了?都未曾听您提及过。”
岳夫人和在场所有夫人一样,都很惊讶,今天受邀前来替李府四姑娘插笄,却不成想遇到这样一桩事情,李家若是与镇国公府沾亲带故,那今后前程可谓不可限量啊。
宁氏不好回答,只附和笑了笑:“还好还好,一般一般的交情。”
人家都送了这么多礼品上门,这时候如果说没一点儿交情,那不就纯粹打了国公府的脸,所以尽管宁氏一头雾水,但嘴上还是承认下有交情的事儿。
外头杂乱的脚步声传进来,还伴随着李家仆役‘慢点儿’‘慢点儿’‘好嘞,往旁边点儿,小心磕着,好嘞,走’等声音,显然是把礼品搬送到主院松鹤堂来了。
宾客们都被那一对半人高的玉麋鹿勾起了好奇心,都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宝贝,有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好,那么神奇。
房中姑娘们自然也想看看,李绣和李青拉着有些愣神的李莞一同出门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松鹤堂外游廊之上便站满了宾客,交头接耳的等待礼品从垂花门被抬入。
首先抬进来的是一些普通的贺礼,人参鹿茸都是论筐抬进来的,叫人见了不禁感慨,这种手笔也就只有国公府拿的出来了,普通人家买人参鹿茸都是论两来称的,这般几筐抬进来,说价值千金一点都不为过。
珠宝首饰也不用提,每一份上都写了赠送的名字,果真连府里的几位夫人全都有份,送给老爷们的笔墨纸砚,茶叶等东西也都是价值不菲的,看了这些东西,人们心中留忍不住想,李家对国公府难道是有了过命的交情,所以国公府才会送这么多东西上门?
正疑惑着,后面一对雪白雪白的麋鹿玉石就被从垂花门抬了进来,玉麋鹿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游廊上的人们就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别说这麋鹿雕工精湛,就是这么大一块雪玉都可以算得上价值连城了,而这么两块大雪玉还要雕刻成栩栩如生的两只麋鹿,可见送礼之人的用心和手笔。
国公府的管家年叔亲自护送这对玉麋鹿进门,进来之后,认出游廊上站在中间的宁氏,对宁氏恭恭敬敬的行礼,恭贺道:
“今日得闻四姑娘生辰,我们国公让我们送来这些礼品,尤其是这对雪玉鹿,很是难得,是专程送给四姑娘的生辰贺礼,还请老夫人和四姑娘莫要嫌弃才好。”
众人惊讶,这些东西居然是镇国公让人送来的?这么大的手笔,让人简直都要怀疑,李家是不是对国公有救命的恩情了。
李崇及府里老爷,连同宾客们也都听说了镇国公府送来大礼的消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正好听见了管家年叔之言,李崇走到那雪玉鹿旁躬身看了又看,这样大块的雪玉,通体雪白,圆润的一丝缝隙都没有,这样的礼品就算是送去宫中也是够了的,可国公竟然送到了与他素未谋面的李家来,这其中包含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李绣在旁边轻声问李莞:
“你什么见过镇国公,他怎会送你这样厚重的礼?”
李莞直言:“我没见过国公爷。”但见过他儿子啊,李莞心里补了一句,却没有说出来。
岳小姐也在旁边对李灵问道:“哎,怎么没听你说过,李四姑娘跟镇国公府有来往?”
她们这样出身的姑娘,虽说时常收到礼品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她们哪个收到过国公爷送的礼品呢,别说她们了,就是公主,郡主也未必有此殊荣吧。
李灵已经看呆了,完全没有听见岳小姐的问话。惊讶万分往李莞看去,只见李莞也是惊讶之色,心中不由发酸,李莞这个生辰过得可要得意了,放眼整个京城,谁家姑娘有她的面子呢。
与她相比,自己先前吹嘘的陈家就有点不够看了。
不管惊讶还是平静,人家国公府既然送了厚礼上门,那李家就断没有把人轰出去的道理,李崇亲自请了国公府管家进门喝茶,李贤和李放亲自招呼,因为谁都知道,别看这位只是个管家,可他年轻时也跟着国公爷征战沙场多回,因受了伤才到国公府当了管家,敬佩之余也想跟这位问问国公爷真正的意思。
李崇没有进门,只站在廊下,看着好些宾客们围着啧啧称奇的雪玉鹿,人们自然惊奇,这样的宝贝若不趁机多看两眼,今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
李崇往李莞看去,只见李莞忍不住嘴角含笑,便知她的意思,走过去对李莞沉声说了句:
“跟我过来。”
李莞知道李崇不喜欢她和陆睿走的近,赶紧收起了笑容,乖乖跟他到游廊一侧说话,宾客们全都聚集到了院子里,李府家丁们全都护在雪玉鹿周围,生怕哪位宾客拥挤撞到了雪玉鹿,场面很是混乱。
与庭院中的混乱相比,李莞和李崇在游廊之上就显得很安静了,李崇用下巴指了指庭院,对李莞问道:
“怎么回事?”
李崇还不傻,李家跟镇国公什么交情,人家凭什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上门?他跟李莞想的一样,今日之事,除了陆睿不做他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