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雍苗忍泪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将来定会给你争气!”
雍若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好!姐姐等着!”
她站起身来,最后再看一眼周氏、雍荞、雍苗等人,心中突然也很想哭。
雍家的日子很艰难、很困苦,在她遇到凤寥之前一直衣不卸寒、食不裹腹,可在这样艰苦的日子里,却始终有一种默默的温情在流动。
如今,她就要告别熟悉的雍家,去十分陌生的恒郡王府了!
她不知未来会如何,不知自己将来会面临什么……但她相信,无论在怎样的顺境逆境中,自己也会像那茫茫天地间的红梅花一样,傲雪欺霜,凌寒盛放!
盖头垂落下来,遮住了雍若的视线,让她眼中只剩下了红彤彤的一片。
看不见前路,她的心中陡然而生一阵惶恐,忍不住想:古代女子出嫁时盖的这盖头,与西方犯人被绞死时头上套的黑布套,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的作用,都是让人在盲目中走向另一个世界——或许是天堂,或许是地狱。从机率来说: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雍若手中捏着一个香囊,被喜娘背着上了喜轿。
在蓬勃而热烈的喜乐声中,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喜轿起行,晃晃悠悠地出了雍家院子,抬着一颗心也晃晃悠悠的雍若,向恒郡王府而去……
恒郡王府也摆了酒宴。
来吃喜酒的,包括凤寥的知交好友、同辈亲戚以及恒郡王府属官等。这种场合,长辈是不会出席的。
花轿从东边角门抬进了恒郡王府,穿过几重门户缓缓落下。
喜娘说着吉祥话,将雍若从轿中扶出来,与另一个喜娘一起扶着雍若,缓缓往前殿而去。
进了前殿以后,喜娘将雍若扶到了一个拜垫前。拜垫的另一侧,一身吉服的凤寥含笑端坐着。
伴随着殿外的喜乐声,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声赞礼:“新美人拜见郡王!”
雍若在拜垫上跪下,礼仪周全地向凤寥三叩首。
是的!妾室入门,不是新娘子与“新郎倌”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而是夫主在上位端坐着,新娘子当众向夫主叩拜献礼,以示尊卑有别、不可逾越——这就是娶妻与纳妾礼仪的本质区别了。
那个洪亮的声音再次高声赞礼:“新美人向郡王献礼!”
雍若便将手中的香囊双手献上。这香囊是她今天上午才亲手做成的。粉色的囊身上,绣着一枝开得十分艳丽的红梅花;香囊里装的,也是雍家院子里那株梅树上摘下来的梅花。
手中的香囊被凤寥接了去,一献一接之间,两人的指尖轻轻一触,雍若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指上的温热。
“郡王向新美人赐礼!”
凤寥温热的手,拉住了她的手,缓缓将一对微微冰凉的镯子套在了她的两只手腕上。
周围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那……那是和田红玉吧?!”一个男人说。
凤寥含笑的声音响起:“是和田红玉。是我十五岁生辰时,皇后娘娘赐下的。”
先前那个男人便说:“这和田红玉比羊脂玉还珍贵,宫中也不多见。这对镯子色泽艳丽,通体无瑕,已是红玉中的极品了!你竟将这对镯子给了新美人……看来,三弟对新美人甚是钟爱啊!”
凤寥笑道:“那是自然!”扶着雍若的手臂微一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雍若微微垂头,通过盖头下的缝隙,看了看腕上那对红玉镯子,的确很漂亮!
她突然很想问一声:有保险箱出租吗?在线等!有急用!
随后,凤寥留在外面与众宾客应酬,雍若独自被送入新房。
纳妾并没有洞房合卺之礼。两名喜娘将雍若送到新房后,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躬身退出了。花柔等丫头陪着雍若等凤寥。
没有等多久,凤寥就进来了,身上并没有多少酒味。
他挥退了丫头们,快步走到雍若面前站定,深深吸了一气,又迅速地吐出来。然后他伸出双手,缓慢地、一点点地去揭雍若头上的盖头。
雍若只觉得眼前一点点地恢复了明亮,那种脑袋被盖住的气闷感觉也迅速消失。
她抬眸一看,先看到了凤寥身上那身郡王吉服,然后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V型脸。那张脸上,从脖子到耳朵,都微微泛着红,眉间眼中、颊上唇角都是笑意。
她朝他微微一笑:“郡王回来得可真快!”率先打破了新房里的沉静。
“这里没别人,叫我容深!”凤寥将盖头拿在手里,将双手背在身后,稍稍俯身,与她脸对着脸。
她从善如流:“容深!”
凤寥歪歪头,不满足地看着她:“再叫一次!”
雍若这次却不叫他如愿了,微笑道:“小女子口干舌燥,公子可容我先喝口茶,再来做这鹦鹉的勾当?”
凤寥哈哈一笑,继续纠正她:“可又叫错了!”转身走到床前的桌子边上,将盖头随手放在桌上,又亲手斟了半盏茶,端过来递到她嘴边,“本公子亲自服侍你喝茶,喝完再叫可好?”
雍若不习惯这样亲昵的举动,便自己伸手去接茶盏。
凤寥手一缩,便避开了她的手,笑道:“说了本公子服侍你的!”
第28章 破坏气氛
雍若有些无奈了!纯情少年凤公子何时变得这样会调`情了?
她坚决地摇头:“不要!要是被丫头们传了出去,长辈们该说我没规矩了!”这是很正大光明的拒绝理由。
凤寥脸上,挂着一点高深莫测的笑意:“这是恒郡王府!这个院子里侍候的人,皆是我明里暗里栽培多年,又精心挑选出来的。我不敢说这里的人一定可靠、一直可靠,但那些多嘴多舌的毛病,他们是决计不会有的。”
雍若微讶,然后叹息一声:看人果然不能看表面啊!
凤公子看着天真纯洁、与世无争,可他居然知道暗中培植人手,可真是不动声色地深谋远虑啊!
然后她又有一点感动:凤公子竟把他精心培植的人手放在了自己身边,这是……很重视自己的表现吧?!
这种感动和感慨交织的感觉,让她觉得被他喂茶水更别扭了,只得又找了个借口:“还是我自己端着喝吧!我怕呛着了!”
“我小心些喂,你便不会呛着。”凤寥脸上的笑意略淡,神情变得更加认真,“适才没有与你拜天地,而是让你拜我,我甚是过意不去。只是世俗规矩如此,有时不得不从俗。若今日让你悄悄入了门,旁人便不知我对你的看重,不免拿你当普通侍妾看待,轻视于你……”
很显然,他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雍若心中微微一软,那种别扭的感觉就淡了一些,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茶。
刚喝了一口,她就觉得浑身寒毛直竖——这气氛太亲昵、太暧昧了!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今天晚上非得圆房不可!
可她暂时不想圆房!
现在漉漉还没有完全激活。只有在她面临生命危险时,漉漉才会出现,透支积分救她。
如果现在她跟凤寥圆房,会不会怀孕就得看天意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看天意!她不想生孩子、不想流产,就得非常非常认真地避孕,让漉漉帮自己避孕才是最保险的!
她这么急着嫁给凤寥,是为了收集绝育药激活漉漉并攒积分救周氏,不是为了早一点跟他在一起。
这么做有点不地道,但她不想眼睁睁看着周氏死,不能不这样做!
雍若决定破坏掉这种亲昵暧昧的气氛!
可怎么破坏呢?
不能用吵架、哭泣、无理取闹之类的手段来破坏,那样太伤感情了,对她接下来想提的要求太不利。
最好是用一种……爆笑式的恶搞来破坏气氛!笑总是让人愉悦的,爆笑之后,再提一个是男人都会感到很扫兴的请求,比较容易获得通过。
这时候,她已经连喝了好几口茶。
既然已打定了主意,她便微微侧头,示意自己不喝了。
“来,叫容深!”凤寥缩回端茶盏的手,锲而不舍地说。
雍若忍不住笑,便叫:“容深!容深……”
刚拖着声音叫了一声“容深”,她脑子里蓦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于是,她便脸上含着笑,开始抑扬顿挫的、十分有节奏的、用一首歌的曲调哼唱起来:“容深……容深容~~容深容深容深深……”
唱了几句话,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呃……她好像用的是《猪八戒撞天婚》的曲调?!
囧……都怪86版《西游记》太深入人心了!她小时候一到寒暑假,各家电视台就开始轮流放……看了一遍又一遍,这调子竟然不知不觉扎到她脑子里了!
凤寥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你竟把我的表字当成小曲儿来唱了?唱的调子还这般古怪!”
“真的古怪?哪换一种调子好啦!”她也觉得用这个调子实在太古怪了!
“容深容深,容深容深,容深嗯……容深嗯……”
这回是《两只老虎》的调子。一边唱,一边很有节奏地左右摆动着脑袋,十分努力地卖萌。
凤寥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连忙把茶盏放回桌上,免得自己一个不小心把茶盏摔了。大喜的日子,摔了东西总是给人心里添堵。
“不行!这个调子更怪了!”
“那我还是拆了发髻、卸了首饰再继续娱乐公子吧!这一头珠翠,压得我脖子都短了两分!”
雍若从床沿上站起来,抚了抚脖子,揉了揉头皮,往梳妆台走去。心想:要不待会儿用《忐忑》的调子?
凤寥很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脖子,笑道:“没看出来短了!应该是压的时间还不够,明儿多戴些珠翠,继续压吧!”
雍若转过身,大惊失色地看着他:“公子喜欢没脖子的女人?”她努力缩脖子耸肩,做出一副脑袋直接搁在肩膀上的怪样子,“这样的?”
凤寥这回真的撑不住了!
他踉跄着坐回桌边,再次笑得捶桌。
雍若心里想着:凤公子的笑点真低!她这么初级的逗比手段,都能让他笑成这样!要是他遇到了后世那些真正的笑星、段子手,岂不是要笑死?
还是见得少了些,觉得新鲜啊!这时代的女子,估计没谁会像她这样不顾忌形象的——哪怕是个丫头!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开始慢条斯理地卸首饰,同时在心里想着:怎么把这份新鲜感尽可能延长呢?当然,这是以后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仍然是怎么让凤寥同意推迟圆房!
凤寥笑够了,走到了她身后,亲手帮她卸簪钗,一边说:“你从哪儿听来这些古怪调子的?”
他帮她卸簪钗的动作十分生疏笨拙,他却做得十分认真仔细。
雍若觉得:那种暧昧亲昵的气氛,似乎又回来了一点。
“还记得那个教我清创的游方郎中吗?”雍若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紧绷,语调却尽量放轻松,“那个郎中最喜欢哼唱一些古怪的悝歌野调。前一个调子是他常哼哼的,后一个调子是他教女儿的童谣。”
雍若决定把这个无中生有的“游方郎中”拉出来做大旗了!以后凡是有难以解释来历的事,都往他身上推!
她连那郎中的来历过往都编好了,就等着人来问了!
凤寥仍然专注于给她卸簪钗,却道:“既然说到这个游方郎中了,我正有件事要告诉你:许太医想见你,向你打听一下这郎中的事。我已约了他明日一早过来。”
“许太医?他怎么知道游方郎中的事?”
“那天听你说了‘清创’的事,我觉得甚是有理。去汝州那天,我便差人将伍家兄弟的事告诉了许太医,请他留意。许太医扮作寻常大夫,这些日子一直关注着伍家兄弟的伤势。昨日许太医来回话,认为‘清创’之事极有道理,想详细再问一问你……”
他看着镜中的雍若说:“若若,如果治伤的医术因此而更进一步,你便是功德无量!万千军士、天下黎庶,都会感激你的!”
雍若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可不是我功德无量,是那个郎□□德无量!”
她稳定了一下心神,故作惊异地问:“许太医此前竟不知道这个法子吗?”
凤寥摇摇头,开始劳心费力地给她拆发髻:“他不知道!直说自己孤陋寡闻了,竟不知世上有此奇术、有此奇人……”
雍若心道:许太医要是知道这个无中生有的郎中,那才是奇了!
嘴里却道:“民间卧虎藏龙,也是常有的事!”
“这倒也是!”凤寥不错眼地盯着她的头发,笨拙而认真地拆着她的发髻,随口一问,“你怎么认得这郎中的?”
雍若便把早已编好的谎话拿出来说:“那时候我还小,我们家还在老宅里住着。因为祖父和曾外祖母久病不愈,家里的日子越来越艰难,我娘便去她原先侍候的人家家里做了奶娘,祖母又腾出了两间屋子租给外乡人,换两个银钱补贴家用……”
雍家这一段经历是真实的,不怕人查。
而她把“认识”游方郎中的时间放在此时,可以避免谎话在周氏那里被拆穿——因为那时候周氏不在家,不认识这郎中很正常啊!
“这郎中姓路,就是我家的一个租客。他有一个女儿叫漉漉,比我略小一些。我常去找漉漉玩,便跟路郎中混得极熟……”
对不起啊,漉漉,我把你也拉出来做大旗了!雍若向脑海里的系统君漉漉道歉。漉漉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
她心里迟疑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就说“可怜漉漉从小没了娘”,然后再引出女子年纪太小圆房不好的话,请求推迟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