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两人点了点,许珞虞方才朝着冯晚那边走了过去,顺着大雨滂沱的姿态,单薄的身躯在天地下显得更加孱弱了三分,依着她眉眼里的淡色,沉冷的嘴角微微上扬,散发着一抹屑意。
傅景琛盯着他一字一句询问道,语气虽然轻松如常,可是不知怎的竟然让他听出了一丝异样感:“喜欢她?”
“没。”一口否认,不善于说谎让尉恒修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藏匿在眼底那点闪动的心思,渐渐也让他心知肚明了。
傅景琛的目光紧紧的注视着他,如同沉冷的雨水沁在他的心底:“在西北的时候,你说的那个人是她吧?”
依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语气中夹杂一股难以明说的压抑感,细碎的窜入了尉恒修的心底,渐渐连着语气都变得沉了些:“两年前我怯懦了。”
话音刚落,沉冷的眉眼中似乎出现了松动,嘴角微扬的姿态也化为平整,目光虽在尉恒修的身上,余光却在远方娇小的身上,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说实话,连尉恒修自己也不太明白,两个人的关系能否跟两年前一样,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似乎两个人都有些变化了,可是又说不上来变在何处。由着视线滑在了她的身上,只觉得那抹娇俏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徐徐如暮色。
脸色上分明的困顿的模样,夹杂着心底的挣扎涌在在了眉头间,将视线从尉恒修面部移开,随即让一抹冷淡滑进了雨里。
远处的闷雷声终于消弭在夜幕之中,最后一架直升飞机月地而起,在雨势中掀开了一阵风潮,将落在扇面上的雨水全都甩了出去,风力的盘旋将她湿漉漉的衣物吹了起来,顺势是她的乌发,步伐变得艰难了些。
这一路上她的心思极为忐忑,反复来想着实不敢再去直面两人,可是依着也不太确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除了车灯的光亮再别无其他,投射的阴影面一片煞白,紧紧的抱紧着手臂,寒冷让她的身体有些发颤,冯晚将这一幕看在了眼底,并没有多说话。
刚到安置区许珞虞就从车上下来,目光绕过人群盯到不远处的料峭的脸色,他的脸色越发沉冷了,紧抿嘴唇似乎在隐隐约约阐述着他的心境,顺势又将视线移到尉恒修的脸上,四目相视,已经是一片赤诚,悬在胸膛中的心似乎也逐渐抚平了些。
接着就看到了尉恒修迈开步子,穿过了人潮的拥挤走到她的面前,此时的许珞虞一身泥泞,乌黑发丝散做一团一团,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尤其是被冻得发紫的樱唇,着实让人看了心生怜悯之情,尉恒修眼神一紧:“回去赶紧换一身衣服,注意保暖。”
“嗯,你也是。”语调很暖,与此刻狼狈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渐渐连着嘴角都开始上挑,化作一阵春风,撩拨着他的心弦,顺着这道赤诚的目光,依稀都能见到远处那道如寒铁一样的冷光,丝丝厘厘说不清道不明。
一个直觉告诉她,在傅景琛的面前少接触尉恒修的好,想到这一点顿时收起了笑意:“那我先回去了。”话说到这里,盯着她此刻柔弱的姿态,他也实在不能多做挽留,脸色一暖点了点算是回应:“晚安。”
她笑了笑挥手告别道:“晚安。”在他的注视下,转过身子朝着住宿的帐篷走了去,雨色逐渐开始由滂沱变得淅淅沥沥,侵染在泥泞的土地上,掀起一圈狼狈不堪的水花,顺着沟壑朝着深渊涌去。
冯晚先一步到住宿的帐篷,看见许珞虞回来,拿起手里的药品走上前去递给了许珞虞:“小许,吃点免得感冒。”
这一道温柔的声线在她的耳际边悬了一圈,左右之间将她的思绪从适才情景中来了回来,顺势接过了冯晚的好心,盈盈一笑回应道:“谢谢冯姐。”
笑意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星辰,顺着白皙的肌肤入目,又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冯晚心底暗暗赞美,怪不得左右听闻有人喜欢这姑娘,冲这样的美色,这世上也没什么人可以阻挡。
越是这样冯晚的心底,有些隐隐不详的预感,但凭着姑娘能够有这份心意来这个灾区,就能观道心底是善良的,可是不知怎的适才她也暗自观察到了许珞虞跟着两个男人关系,情丝不断,暧昧处又戛然而止。
如此一想挑眉深深看了许珞虞一眼,心思里浮沉了一圈,又敛住脸色中的多余的光彩,笑道:“对了,我还顺手拿了件针织的外套来,晚上冷你拿去御御寒吧。”
说着又走到了一旁的柜子旁,将刚才搁置在上的一个灰白色塑料口袋取了下来,又转身走到了许珞虞的面前笑着开口道:“给。”
这种接连而来的好意,让她迟疑了三秒,冯晚跟她不是一个帐篷的,突然这样做由不得不让她深想,缓缓将视线移到了冯晚的脸上,顺着灯光出纳形成的阴影,扫在这张微微有些细纹的知性面容上,与帐篷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截然不同,显得极为宁静祥和,如阳春三月似得。
“真是麻烦冯姐了。”话说得很客套,却带着小姑娘似得羞怯,细细看来也不像是假态,冯晚将心思里的那点过多的情绪抛开,这才笑眯眯开口道:“小许,有没有兴趣做代课老师啊?”
“代课老师?”犹疑的眼神滑进了冯晚的眼底。
听到她的问句,冯晚眼色一柔,语气也稍微变得缓和了些:“是这样的,等救援工作收尾的时候,宁小会搭建板房重新开课,你也知道宁小很多老师都埋在了这一方土地下,宁小的副校长纪春明找到我,说可以动员志愿者给孩子们上课,本来已经挑选了人选,但是今天听你说你是宁大的,教教孩子们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就觉得你挺合适的”说着脸色越发的温和,眼底的光晕也更加的柔和,不知怎的有些让人无法拒绝。
再者她也需要为了震后博物馆的事在南川待好几个月,这种公益性质的事做多了,自然是添分加彩的,细细想来也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又怕一口答应太过于果断,如此一来,此时的许珞虞表现的有些紧张,微白的唇色有些发颤,尝试的问了一句:“我真的可以吗?我怕我可能会上得不好。”
像是了解到了她心思疑虑,冯晚柔和一笑,顺着又抓起了她的手掌,紧紧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没事的,可以学的。志愿者里有几个都是从事教师工作的,他们都挺好说话的。”
话既然说到这里,便是顺理成章的事,许珞虞深吸了一口气,桃花眼里在一刻间似乎充斥了明媚的光芒,夹杂着一股含蓄的笑意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下来,落在冯晚的眼底显得颇为的诚恳。
“那行,到时候具体的我回来通知你,晚上好好休息吧。”随即放开了她的手掌,冯晚朗声道。
“麻烦您了,冯姐晚安”说到这里,接踵而至的就是一声哈欠,然后便是浅浅的咳嗽声,如此一来冯晚脸色一紧,立马招呼道:“记得喝药。”
许珞虞忙点头,再三叮嘱后,冯晚离开了帐篷,盯着拿到微胖的身影,转而又看着手里的一袋衣物,心思又些许沉浮了些。
第149章
穿过暗暗的夜色, 连同着天幕下冷冷的雨。在昏黄的灯光下,眼中闪烁着光。
许珞虞走到了床前,将手上的东西一并放在床上, 盯着周遭已然入睡的人, 又伸手摸了摸额头,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顺手掖起了被子,小心翼翼挑弄个人型后, 这才蹑手蹑脚的从帐篷内走了出去,凌晨已经接近了初晓, 昏黑的天幕的底儿处渐渐涌起起来了光的色调,像是一道道浮动的游丝, 与连绵起伏的山体勾勒出了一道弧线。
这是一日中最冷的深处, 四下寒风中涌起, 与寂静的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像是敲击声渐渐散去的鼓点, 在远处无声的电光之下变得璀璨。
沉沉的夜色裹着雾霭, 雨水逐渐加重了,凌冽之势一时间全都席卷而来,任她在天地间无处可躲, 寒冷从脚底升到腾到一股炙热的感觉。
遁入了夜色之中, 迅速换了身干净的衣物,这才将身体勾在被窝里。
嘶哑着喉咙, 脸色苍白, 混沌的感觉席卷了脑海之中, 至于一旁还零碎的放着冯晚给她的几包感冒颗粒,那水杯里还有些残留的液体,昏黄色显然比远处沉沉的雾色多了点阴霾。
再次醒来,眼前是洁白的一片,顺着视线的远处是蔚蓝色的窗帘,在和煦的微风下缓缓飘动,耳旁的声音逐渐蔓延了开来。
“你醒呢?”顺着这句话,目光放在了眼前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人身上,眼睛圆鼓鼓的,柳梢眉,蓝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推着一推车的药瓶从门外走了进来,疏忽间迷迷糊糊开口询问道:“这里是?”
说着许珞虞挣扎的想要从病床上起来,却看得护士一脸紧张,放下手中的输液瓶止住了她的动作:“别乱动,这里是医院,你伤口还没有拆线。”
此时左小腹的胀痛感让她的秀眉笼上了一层痛楚的折磨感,连带着嘶气儿声都压抑在唇齿间,护士扶着许珞虞的肩膀轻轻将她安置在了病榻上,又忙着往输液瓶里注射两针的消炎药剂,三五秒的时间内又顺着她左手上细长的输液管上连着的透明的瓶子换了下来。
一切收拾好后方才解答道道:“送你来的时候,你高烧的厉害,救援队的医生说你烧到肺炎犯了,加上阑尾炎的并发症,急忙把你转到了市医院来。”
这一解释,立马疏通了她的疑惑之感本想着单纯发烧感冒立个柔弱带病坚持的人设,没想到心机过重倒真将自己送进了手术室,如此一来嘴角愣似浮不出往日的温柔,只能哑着嗓子询问道:“我被送来几天啦?”
小护士一手敲掉了玻璃药剂帽,然后取出了针管将里面的药液吸入针筒中,又上前走到了许珞虞面前,左手扶好输液瓶,右手推着针管将液体送入了瓶内,褐色的药液与白色的葡萄糖液水勾出了淡淡的细丝,小护士又用手摇晃摇晃药瓶这才又将输液瓶挂了上去,顺带着回着躺在病床上的许珞虞:“已经三天了。”
三天?这个数字一出,立马让许珞虞脑子里昏昏沉沉又一片,三天北川的被封住的路肯定通了,那么傅景琛肯定会赶赴另一个地点,尉恒修呢?
想到这里目光随即在周遭环境扫视了一圈,除了护士跟另一位躺着病患并无其他,这一来二去,生生的膈应着她,忍不住敛住了眼眸中的遐思,沉闷地盯着天花板。
至于一旁的护士已经为换好了药物,正要推车出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柔声叮嘱道:“好好休养,阑尾炎手术虽然不大,但也得好生休养个一个星期,不过这么久怎么没见你家人来照顾你?”
“那我这几天?”
“送你来的是个男人,我看着挺英俊的,是你男朋友吧?他很忙吧?”说到这里小护士还略显得八卦了些,眼光扫在了许珞虞身上,多了两分笑意。
“啊?”
“他请了个护工照顾你,这个时间是饭点,护工阿姨应该去吃饭了。”
说到这里小护士的话就戛然而止了,似乎是看清了病榻上女人脸色微微一白,过了一会儿这才推着药瓶从病房内出去,刚走了两步又冲着许珞虞笑了笑:“有那里不舒服及时按铃,喏,就在你右手边。”
说着小护士还指了指床头柜上五寸的红色按钮,体贴的嘱咐道。
“谢谢你了。”听到这话,小护士笑了笑摆了摆手:“没事,你好好休息吧。”说着就推着药瓶离开了病房。
接着就是一片的安静,几乎是眯着眼盯着窗外湛蓝的天色,依着数据来算现在已经是震后第九天了,所有的救援活动也已应该收尾了。
白皙的手背上,纤细的青筋出扎着一根留置针,顺着导管往上则是一瓶满满的药液,半透明装与这窗外的天色勾出了一片光影的明暗,忍不住抿住了樱唇,那双桃花眼里多了点复杂的神色,没想到她却将自己作到了这种动弹不得的地步。
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中,只觉得浑身不舒坦,这种错过了时间的感觉,像是千万只蚂蚁在慢慢啃食着她的心脏,一点点的抽离着她的灵魂,越是这样越觉得心中不安分极了,连带着隐隐作痛的左小腹的感觉都化成了一片虚伪,只想着挣扎的从这片牢狱中爬出去,别无其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缓缓撑起了身体,力不从心的感觉几乎都快让她在这短短的移动下觉得大汗淋漓,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由着躺着变为倚着,目光从左到右都扫了一边,又移动着手臂往床头柜探索了去,将柜子缓缓打开,这才放心她躺尸在其中的手机,伸手将其去了出来。
顺着开机键按了好一会儿,熟悉的图案跳动在彩色屏幕之上,立马让她松了一口气儿,却又在短暂的两秒之后,直接关了机。
没电了。
于此让她苦恼极了,四下又准备找着充钱器,这一会儿方才见到病房门突兀的被推开,心思一紧立马将视线搁置在了其上,四目相对,心脏都慢了一拍。
不敢睁眼就见着他快步走到了她跟前,高大的身影将她所有的视线全都遮挡完了,连着阳光的余温都不肯轻易透露一点给她,后知后觉又将唇抿紧了些。
“找什么?”声音极为冷清,夹杂着沉沉的磁性。
想都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充电器,手机没电了。”
好一会儿才见着一只手臂伸到了她的眼前,而熟悉的果机就这样躺在了他的手心里:“暂且用我的,送你来的时候太匆忙,我记得应该没帮你拿。”
视线往下移了小半,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有赧红色化为了一片洁白,再往下移了一点则是颤颤而又纤长的睫毛,顺着就是高挺的琼鼻,盯着她抿紧的薄唇,他心思一沉。
手臂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空气又静默了一片,好一会儿才听着她回道:“您有冯姐的电话吗?”
如此一来,倒是将傅景琛问住了,却不知怎的还多了点欣喜的味道,而这种朦胧的欣喜之意却又不知从何而来,以致于眉头一紧:“号码存的是SIM卡?”
说着另一只手又手机的后盖揭开,取出了SIM卡放置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至于眼前的许珞虞只是傻愣愣的盯着他,连贯利落的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
“手机。”他的声音很冷,刺在她的骨子里。
接踵而至的便是,那道高大的身影微微往下移了几十厘米,根骨分明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腕,将她手里半握着的手机拿了起来,下意识想要护住,却只能见着他的手离开时遗留的弧线。
许珞虞的用的是老牌的洛基亚,很轻松就被傅景琛揭开了后盖,将SIM卡取了出来之后,又顺手将手机放在了桌上,又将她那张SIM卡插入了他的手机中,按了了开机键后,这才将自己的手机送到了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