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主闻言立即道,“那她的铁券符是从哪里来的?”
叶裳摇头,“没问她。”
叶家主沉默片刻,道,“暖丫头年少尚小,手里竟然有铁券符。这东西可是能调动天下兵马啊。”话落,他问,“算算你说的那日,事情也过了数日了,皇上对她手里的铁券符,作何处置了?”
叶裳摇头,“皇上至今貌似连提都未提。”
叶家主闻言道,“皇上是位能沉得住气的皇上。”
叶裳笑道,“北周兴兵,南齐的江山是苏大将军保下来的,天下皆知。但人所不知的是,其实,在苏大将军重伤后,那最后关键的一战,是她出的手,重伤了楚含。苏大将军向来耿直,这等事情,不可能秘而不报。苏大将军报给皇上后,皇上虽然知晓,但因她是女子,也没办法对她扬功封赏,所以,才兴起了要圣旨赐婚,给她择一门亲事。偏偏太后喜欢凑热闹。”
叶家主闻言道,“这样说来,皇上对于铁券符在她手里,估计是觉得不算大事儿了。毕竟如今的苏家已经掌控了百万兵权。”话落,他叹道,“皇上信任苏家,苏大将军于危难之刻,解了燃眉之急,保下了南齐江山。苏澈确实是铮铮男儿,当年为报效朝廷,一心脱离燕北苏家,舍世子身份,舍承袭爵位的优越,天下没几人能做到。确实让人敬佩。”
叶裳点头,“所以,皇上信任苏家,信任她,信任她手里的铁券符,那么,就会相信这样的事实,进而,就会查湘城郡王府,查铁矿,查什么人私自造这样的机巧弩箭,甚至是会想到,这样的东西,若是大批量造出大型的弩箭用于军事儿,会有什么后果。一定不会小视。”
叶家主颔首。
皇帝来到王大学士府,顿时轰动了府内众人。
王禄听闻皇上驾临,连忙出了书房,到门口迎接。
苏风暖吃过午饭后,回自己的院子里睡午觉了,即便听到门口高喊皇上驾到的声音,她没起来,继续睡着。
王禄试探地问皇帝,“皇上今日怎么来臣府邸了?”
皇帝道,“朕送叶家主回容安王府,想到些事情,便顺便来府里看看你。”
王禄闻言意会,知道皇上这是有事儿找他,连忙道,“皇上请去臣的书房小坐吧。”
皇帝点头。
王禄请皇帝去了书房。
二人进了书房后,皇帝道,“朕听闻凤少主在你府中养伤?他的伤势如何了?”
王禄道,“凤少主是在臣的府内养伤,上次他送叶世子回京,皇上您派人将他与叶世子一同送来臣的府邸后,便有了交情。这次据说为摆脱林五小姐纠缠,便来臣府里了。他伤势不轻,皇上来得突然,没提前知会老臣,凤少主应是赶不及到门口迎驾。”
皇帝道,“他迎不迎驾朕到不会怪罪他,朕是有些事情要找他。”
王禄试探地问,“那臣派人将凤少主请来书房?”
皇帝道,“不急,朕有事情要与你说。”
王禄点头。
皇帝吩咐小泉子将那锦盒拿来,打开,将里面的机巧弩箭和弹弓,递给王禄看。
王禄早先从苏风暖那里已然知晓,此时一见,还是惊异于这弩箭制造精巧,看了看,对皇帝道,“早上,暖儿那丫头对老臣提了此事。但老臣没见到东西,如今一见,才知道这种东西果然精巧厉害啊。”
皇帝闻言“哦?”了一声,“她跟你说了?”
王禄点头,拿过桌案上的一张纸张道,“她昨日见过叶家主,知晓此事后,便画了出来,今日一早,拿给我看了。”
皇帝看了一眼那纸张道,“小丫头画工不错。”
王禄点头,“有几分画技。”
皇帝放下纸张,对他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王禄摇头,“此事不好说。”
皇帝叹了口气,“月贵妃一案刚破,小国舅正在查那两大旧案,还未有结论。如今却又出了此事,叶家一直固守江南,不涉朝政,数代来,求个子孙安稳,叶家主当初死活不愿意女儿嫁给容安王,还是朕说项的,后来勉强应允,容安王和王妃生下叶裳后,遵照约定,姓了叶。他不会有乱朝纲之心。”
王禄点头。
皇帝又道,“若是叶家内乱,倒也罢了。但若是有人要借机乱国,就是大害了。这样的机巧弩箭,做大型以用军事的话,朕也深知,我南齐兵力,抵抗不住啊。”
王禄点头,“皇上考虑得极是。”
皇帝又道,“数代来,我南齐疏于军事,但幸好每一个朝代都有如苏大将军和容安王这样的武将之才,才代代得以保全。”顿了顿,道,“朕本来想等金秋科考后,小国舅查清旧案,整顿朝纲时,顺便整顿军事,以改国风。没想到,不等朕动手,便出了此事。”
王禄道,“此事万不可疏待,此乃大事啊。”
皇帝点头,“是啊。”话落,他拿起那弹弓,问,“小丫头既与你所了弩箭之事,可说了这弹弓?”
王禄点头,“也说了。”
皇帝又问,“你以为如何?”
王禄诚然地道,“虽然不能单凭这小小的弹弓,便怀疑湘郡王,但这弹弓确实是她从湘郡王府的紫荆湖底捞出来的无疑,还是要好生地查上一查。这弹弓是出自何人之手?进而追踪这弩箭是何人所造。”
皇帝点头,“据说凤少主与湘郡王交情不浅,所以,朕今日来,也是想问问他,可晓得这弹弓是湘郡王从哪里来的?”
王禄想了想道,“凤阳镖局镖行天下,与各地都有些交情,在所难免。至于是否与湘郡王交情更深厚,是否知晓此事,皇上问问凤少主也可。毕竟他如今正在老臣府里,又曾查过太子中无伤花之事。总归还是与皇室牵扯的深些。”
皇帝点头,对他道,“那现在便将凤阳请来吧。”话落,又道,“小丫头可在你府里?”
王禄点头,“估计她正在睡午觉。”
皇帝看了一眼天色道,“也把她喊来,朕有些话,也要问问她。”
王禄应是,走到门口,吩咐人去喊凤阳与苏风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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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戮心之言
凤阳知晓皇帝来了王大学士府,想着皇上来的突然,猜测应该是找王大学士有要事儿,又碍于自己身上有伤,便在屋子内,同样睡午觉,没出去迎接。
不多时,有人来喊他,说皇上要见他,他才起身,收拾了一番,去了书房。
苏风暖睡的正香,被人喊醒,有几分郁郁,于是,拖拖拉拉地起身,拖拖拉拉地收拾了收拾,又醒了会儿神,才拖拖拉拉地去了书房。
她来到时,凤阳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将事情弄明白了个大概,脸色也有些凝重。
苏风暖给皇上意思意思地见了礼,得了王禄两句训斥后,便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道,“小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嗜睡?整日里吃饱了便是一副困顿样。”
苏风暖敲敲头,打了个哈欠道,“救叶裳给累的呗,缓不过劲儿来嘛。”
皇帝闻言笑道,“救人确实是个累人的活。”话落,便对她道,“你将去年如何去湘郡王府,如何救了紫荆县主,如何得到这个弹弓之事,与朕仔细说说。”
苏风暖点头,便将去年湘郡王邀叶昔,她陪同去做客,紫荆县主不小心落水,已经她下水救她,在湖底看到这个弹弓之事,仔细地说了一遍。
皇帝听罢后道,“你捞出这个弹弓时,可曾生锈?”
苏风暖想着皇上不愧是皇上,问到了点子上,她摇头,“有些许绣渍,后来被我除去了,当时看那水锈的话,沉入湖底的时间,也就一两个月左右。”
皇帝问,“这样精巧的物事儿,你没追查一番?”
苏风暖无辜地道,“皇上,一个弹弓而已,我搜罗的奇巧物事儿多了,这个也没什么新奇,有什么可追查的?”
皇帝闻言道,“你说的倒也对。”话落,他看向凤阳,“凤少主可知道些什么?”
凤阳摇头,“我与湘郡王是有些交情,但未曾到深交的地步。只不过每年他都做几回马匹的生意,都是上等的好马,湘郡王爱马,天下皆知。”
皇帝点头,“这个朕也知道。”
凤阳道,“我接手凤阳镖局后,每年多则四五回,少则两三回。天下的好马,都搜罗进湘郡王府了。湘郡王有一处马场,专门养育那些好马。”
皇帝闻言“哦?”了一声。
凤阳道,“我倒是有幸去过他那马场一次,虽然占地不甚宽阔,但贵在全是宝马,名品良驹,十分珍贵。”
皇帝沉默片刻,问,“你认为此事,湘郡王可有干系?”
凤阳看了苏风暖一眼,斟酌地道,“此事不好说,湘郡王治理东境一方水土,深受当地百姓喜爱。多年来,除了爱马,似乎也别无张扬事儿。”
皇帝点头,看向苏风暖,“小丫头,你见过湘郡王,你来说说。”
苏风暖闻言笑了一下,“皇上,您的意思是,让我评价湘郡王这个人?还是评价他爱马?还是评价弹弓与刺杀叶爷爷的机巧弩箭相似之事?”
皇帝道,“都说说。”
苏风暖敲了敲头道,“那我就说说,说得有什么您不入耳的话,您也别怪罪我啊。”
皇帝点头,“你只管说。”
苏风暖站起身,在屋中走了一圈,精神了几分,缓缓道,“湘郡王这个人嘛,这些年来,天下传扬他低调,其实,在我看来,他不算是个真正低调的人。”
“嗯?怎么说?”皇帝问。
苏风暖道,“他爱女天下皆知,爱马天下皆知,爱东境子民,治理一方水土,业绩良好,天下皆知。”话落,她嘲讽一笑,“常人有一点被天下皆知,便是张扬了,他竟然有三点天下皆知,难道不算张扬?我真不知道天下传言他为人低调,行事内敛是哪里传出来的?”
皇帝点头,“继续说。”
苏风暖道,“再者,说他疼爱女儿,早在紫荆县主出生时,便向皇上递了折子,为她请封了县主。县主是有封地的啊,据我所知,皇上当时念湘郡王治理东境有功,封了紫荆县主一座城池,好像是永昌城吧,给她女儿算是嘉赏他。后来,湘郡王上折子答榭天恩时推辞说皇上太厚爱了,使不得,紫荆县主不过是刚出生的一介女娃,他担心如此得皇上厚爱,紫荆县主受不住,他便请求拿永昌城换了一块地。那块封地好像是荒山。”
皇帝点头,“对,确有此事。”
苏风暖笑道,“当时您觉得荒山无用,彰显不出嘉奖,他的理由是,他令人开辟,待紫荆县主长大,没准就成良田了。”话落,她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不知您有没有问过,那荒山开辟得如何了?是当真开辟成良田了?还是……用来干别的了,毕竟,荒山的地亩不少呢,养大批战马,也够用了。”
皇帝闻言面色一变。
王禄顿时呵斥,“不准胡说八道!”
苏风暖闻言住了嘴,对王禄摊手,“外公,是皇上让我说的啊,我说的不中听,他说不会怪罪的。”
王禄瞪着她,“即便皇上让你说,这等言语,你岂能随意胡说?”
苏风暖耸肩,“我也不是随意说的,只是想到了,便说出了疑惑。”话落,她看着皇帝,笑道,“皇上是明君,自然能分辨是非。对吧?”
王禄一噎。
皇帝脸色有些难看,对苏风暖道,“继续说,还有呢?”
苏风暖继续道,“刚刚凤少主说,湘郡王爱马,天下皆知,每年都会让凤阳镖局押送几匹四处淘弄到的宝马良驹,养在一个马场里。”话落,她道,“在湘城时,那个马场,我也去过。确实是珍品名种。有公马,有母马。上百匹之多。”
皇帝点头。
苏风暖道,“据我所知,湘郡王搜寻好马,已经多年了吧?那么,除了这些好马外,他就没搜寻些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差的马培育将养?若是有的话,那么,这么多年下来,应该也是一批可观之数了。”
皇帝面色又微变。
苏风暖继续道,“紫荆县主的荒山之地,无人关心,正好用来养马,挺好的事儿不是吗?”
皇帝脸一沉。
王禄闻言又要急,“不准胡说。”
苏风暖叹了口气,“好吧,我不胡说,这些都是我胡说八道的戮心之言,乱猜测的。”话落,她道,“回归正题,若不是叶家内乱的话,什么人有本事,敢惹叶家,刺杀叶爷爷,让叶家暗卫在来京的路上几乎死了八成。叶爷爷福大命大,没出事儿,我师兄却受了伤。”
皇帝不说话。
苏风暖继续道,“据说,当时是大批黑衣人,中途埋伏,手里拿着的便是这样的机巧弩箭。设想,若是叶爷爷死了,死在进京的路上,叶家会如何?免不得要一团哀痛慌乱。叶家久居江南,叶家乱,有人若是趁机施为,那么就是江南乱。江南乱的话,总不是好事儿。”
皇帝依旧不说话。
苏风暖又道,“再者,江南乱也许还是小事儿,若是这等机巧弩箭,被人制造了大批量大型投以军事,用于对付我南齐兵甲,少不了是一场浩劫。”
皇帝面色彻底沉暗如水。
苏风暖觉得她说的差不多了,摊摊手,道,“我说完了。”
一时间,书房极静。王禄没再训斥苏风暖,凤阳看着苏风暖,一直没说话。
皇帝又沉默了片刻,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没建议,朕如今该如何做?”
王禄连忙道,“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这些?皇上切莫信她胡诌八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