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西子情
时间:2018-02-10 15:42:37

  他的声音低,只有身边一个贴身的长随听得到。
  晋王骂完后,对身边的长随摆手,“你去容安王府,告诉他,就说皇上找他下棋。让他赶紧进宫。”
  长随应是,立即向容安王府跑去。
  叶裳回了容安王府,沐浴换衣后,便等着皇上派人来宣他。等了一个时辰后,果然等来了晋王的人给他传话,他站起身,出了府门,坐上车,前往皇宫。
  他的马车来到宫门,正赶上国丈府的马车也来到宫门口。
  叶裳下了车后,站在车旁,看着国丈下车,懒洋洋地笑着打招呼,“国丈大人,好久不见啊。”
  国丈一身青袍,头发有一大半已经花白,与晋王年岁不相上下,但比晋王还要有几分精神。眉目看人的时候,透着三分浊暗,三分精光,见到叶裳后,他捋了捋胡子,露出笑容,“叶世子的伤势看来好了?”
  叶裳像是没骨头一般地倚着马车车辕,散漫地笑着说,“托您的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不耽搁看美人喝美酒以及陪皇上下棋了。”
  国丈大笑,“这么说来,你今日是进宫陪皇上下棋了?”
  叶裳点头,“皇上估计是赢够了,想输两盘,于是想起我来了。”
  国丈又笑,“叶世子的棋艺精湛,确实鲜有对手。”
  “鲜有对手也不是没有对手,不比您的孙子。”叶裳离开马车,抖了抖衣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我回来时,小国舅据说还在灵云镇,他看起来倒是很喜欢灵云镇。”
  国丈摇摇头,“哪是他喜欢?是他疼他妹妹,小丫头喜佛,他怕她有什么闪失,护着些。估计会等灵云寺法事结束后回来。”
  叶裳笑了笑,“小国舅可真是好福气,我爹娘若不是死的早,我也能有弟弟妹妹。”
  国丈上前,拍拍他肩膀,“叶世子刚从灵云镇祭悼回来,想必心情不好,跟皇上下下棋也好。走,别让皇上久等。”
  叶裳笑着道,“国丈进宫是不是有朝事儿?你要是有朝事儿找皇上,我就不去了。”话落,他悄声说,“这皇宫,我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来,没趣。”
  国丈笑着摇头,“有点儿无关紧要的事儿,不耽误皇上下棋,无碍无碍。”话落,又道,“你不去可不行,皇上若是知道好不容易将你揪进宫一次,半途是因为我你不进宫,我可就不着皇上待见了。”
  叶裳看了他一眼,“谁不着皇上待见,国丈也不会。哎,走走。早点儿下完棋,我还想去红粉楼找瑟瑟听听曲。这些日子没听,耳朵痒得很。”
  国丈大笑,“叶世子还是贪玩的年纪,外面的姑娘虽好,但还是不如娶府里一个省心。”
  叶裳撇嘴,“日日看着会烦死。”话落,又道,“再说谁家府里的姑娘有红粉楼的瑟瑟知情知趣?本世子可不愿意过早地伤了美人心。”
  国丈又大笑,“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叶世子这般会怜香惜玉,皇上对你的婚事儿更头疼了。”
  叶裳不买账,“他头疼他的,他若是不头疼了,我的头该疼了。”
  国丈又大笑。
  二人连说带笑地进了皇宫,一起前往御花园。
  皇帝见叶裳和国丈一起进宫,有说有笑,眸光眯了眯,不动声色地瞅了两眼,待二人见礼后,他随意摆摆手,待二人坐下,他笑问,“国丈有事儿?好几日没见你找朕叙话了。”
  国丈连忙道,“这几日朝中甚是平稳,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老臣也就乐得清闲。”话落,他道,“今日是有一桩事需要皇上定夺。”
  皇帝笑问,“什么事儿?”
  国丈看了一眼叶裳,“不是太着急的事儿,皇上先与叶世子下棋,老臣也好久没观棋了。”
  皇帝点头,见叶裳没骨头一样地倚着椅子闲歪歪地坐着,也不训斥,吩咐人摆棋。
 
 
第七十二章 淫词艳曲
  一局棋下罢,叶裳赢了。
  皇帝摆第二局棋,见叶裳依旧没骨头一样,跟他下棋,就跟应景玩儿一般,轻松悠闲的很,他开口问,“朕上次问你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儿?”叶裳落子,散漫地问。
  皇帝似乎忘了一旁观棋的国丈,对他说,“还能是什么事儿?就是你的婚事儿。听说苏府小姐也在灵云寺,你这次去灵云寺,可见着她了?”
  叶裳摇头,“没见到。”
  “嗯?”皇帝挑眉。
  叶裳懒洋洋地说,“那个疯丫头估计是不喜欢听和尚念经,灵云寺大做法事,她却没露面。我祭拜完父王母妃就回来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怀疑地问,“你确定是她没露面?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见她?所以故意避着躲开了她?每年你祭拜完你父王母妃后,都会在灵云镇多待上两日,今年怎么这么急着回京?”
  叶裳也瞅了皇上一眼,脸色有些郁气,“我险些丧命在灵云镇,那个破地方,不待也罢。”话落,又说,“我想红粉楼的瑟瑟了,好久都没能去她那听曲了。”
  皇帝剜了他一眼,脸色不愉,“一个红粉烟花之地的女子,到让你上心得很。”
  叶裳勾唇一笑,“红粉美人,酥心入骨,皇上没尝过,当然不知道个中妙处。”
  皇帝板下脸,终于开口训道,“越说越不像话了。”
  叶裳转头看向国丈,笑得十分惬意,“听说国丈年轻时,也爱红粉香软中的美人。国丈是过来人,一定十分清楚了。你告诉皇上,是不是妙不可言?”
  国丈猛地咳嗽起来,老脸有些红又有些黑,“叶世子,专心下棋,皇上要扳回局面了。”
  叶裳笑着转过头,对皇帝说,“看,不言而喻。”
  皇帝转头看了国丈一眼,也笑了一声,对他说,“再不专心,朕真要赢你了。”
  叶裳散漫地落子,轻轻巧巧一颗棋子落下,顿时棋局就占了上风。
  皇帝无奈,“你这棋风可真是让人摸不清门路,剑走偏锋,奇思诡异。”
  叶裳笑得像狐狸,“我就指着棋艺赢赌注呢,否则您赏给我那点儿钱,哪够我买酒混吃混喝?”
  皇帝哼笑,“不思进取。”
  叶裳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漫不经心地说,“容安王府是世袭王府嘛,我一辈子混吃等死也还是可以的。要什么思啊取啊的,我爹娘倒是思啊取啊,还不是早早就归了西?及时行乐且行乐。”
  皇帝伸手一推棋盘,恼怒地说,“每次朕叫你下棋,都被你气死。”
  叶裳看着他,“皇上不继续下了?”
  皇帝摆手,脸色不好看,“不下了。”话落,看着他,沉声道,“朕问你,听说你收服了易疯子带去了府中?”
  叶裳点点头。
  “为何?”皇帝问。
  叶裳伸手摸摸左肩,答非所问地说,“穿骨钉带着剧毒,挖骨剔肉后留下了个洞,即便用了上好的药,但也会落疤。难看死了。”
  皇帝挑眉,“所以你就将易疯子收在府中,以便折磨他?为你的疤痕泄愤?”
  叶裳放下手,也脸色难看地轻哼,“我自然饶不了他。从小到大,皇上都没打过我板子呢,却被他险些害了命。”
  皇帝面色稍霁,“据说江湖杀手有一个规矩,哪怕是死,也不透露雇主姓名?”
  叶裳颔首,“似乎是有这么个规矩。”
  皇帝拈起一颗棋子,在手中转了一圈,又扔在桌上,“啪”地一声响,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也在这王土之上。江湖规矩凌驾于王法之上吗?朕便不信了。”
  叶裳道,“很多人为了泄私愤,都会从江湖杀手处买凶杀人,江湖杀手做的就是存活的营生。有这规矩跟王法的关系到也不大。只是我想不出谁要杀我,且如此谋划已久,处心积虑。我不会折磨死易疯子,但会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总有一日,会为了死而说出雇主姓名。”
  皇帝看着他,点点头,“朕本来想要轻武卫擒住他之后剐了他,既然你要留着他,你就自己处置。”
  叶裳点头、
  皇帝见即便跟他说正经事,他依然懒洋洋没骨头的架势,他顿时又存了些气,对他怒道,“整日里不成样子,见了你就眼睛疼。滚。”
  叶裳麻溜地站起身,对皇上作了一揖,笑得畅快,“那我滚了,红粉楼的瑟瑟还等着我呢。”话落,他干脆地转身,出了凉亭,似乎一刻也不想在皇宫待着。
  皇帝见叶裳离开,转眼就脚步轻松地消失在亭台轩榭外,他无力地摇头,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国丈道,“容安王和王妃何等人才品貌,可惜了叶裳,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那张脸了。”
  国丈笑着说,“叶世子年少,正是贪玩的年纪,等娶妻生子后就会改进了。”
  皇帝揉揉眉心,似乎十分头疼,看向国丈,“你要说的是何事?”
  国丈连忙道,“兵部有一封奏报,北周最近没什么动静,但二皇子楚含一直在边境养伤,未曾回京。老臣揣测,北周怕是还有再兴兵的打算。”
  “哦?”皇帝皱眉,“那封奏报呢?”
  国丈从袖中取出,递给皇帝。
  皇帝展开,看罢之后,眉头紧锁,“朕本来打算近日内调回苏澈,看来如今只能作罢,让他多留在边境些时日了。”
  国丈颔首,“老臣也觉得还是让苏大将军暂且留在边境妥当,北周狼子野心,这一回受了这么大的挫折,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据说楚含年纪轻轻,十分好强,骁勇善战,在北周无敌手,被誉为北周战神。这一回他受了重伤,吃了大亏,断然不会这么算了。”
  皇帝收起奏报道,“北周多年来善兵事重军事,我南齐也不该在兵事军事上再懈怠下去了。”
  国丈点头,“皇上说得极是,幸好如今还有苏大将军顶着,但是小辈里却没人后继。不得不考量将来啊。”
  皇帝道,“南齐建朝以来,重文轻武。国风不是一日如此。要想提升兵力,要有个策略。”话落,他问,“国丈可有好建议?你觉得该如此兴兵重兵?”
  国丈道,“臣以为,预兴兵,先招兵,预招兵,先强将。文治国,武强国。要兴兵重兵,但也不能疏忽文治。应文武兼顾。所以,金秋科考,要大为重视起来。定要与往年不同。皇上应颁布文书,昭告天下。择优提拔新人。”
  皇帝点头,“国丈所言,甚有道理,和该如此。”话落,他道,“这样,明日朕招丞相携众爱卿一起商议此事。金秋科考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当该重视起来。”
  国丈颔首。
  叶裳出了宫门后,狠狠地吐了一口气,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去红粉楼。”
  车夫将车赶离了皇宫,直奔红粉楼而去。
  叶裳来到红粉楼后,老鸨迎了出来,笑着问,“叶世子好久没来了,伤势可好了?”
  叶裳点点头。
  老鸨问,“可是还找瑟瑟?”
  叶裳又点点头。
  老鸨笑着说,“瑟瑟就在楼上,叶世子自己上去。”
  叶裳抬步上了楼。
  因天色尚早,红粉楼内没什么人,显得十分冷清。
  三楼的玉颜阁内更是安静,叶裳来到门口,伸手叩了叩房门,里面答应了一声,很快,便有一个柔美的女子打开了房门。
  叶裳看了她一眼,径自往里面走,来到软榻前,倾身躺了下去,吩咐,“还听《思君行》。”
  瑟瑟关上房门,回身看着他,见他闭上了眼睛,她笑,“奴家以为苏姑娘回京后,您就不需要听《思君行》了呢,没想到,还是这曲子,您没听腻,奴家都弹腻了。”
  叶裳轻哼一声,有些闷地道,“如今她依然不在京里。”
  瑟瑟拿起琵琶,打着商量说,“换一曲。”
  叶裳果断地说,“不行,就听《思君行》。”
  瑟瑟看着他,“前几日苏姑娘来时,重新给奴家谱了一曲,名字叫《陌上花颜》,奴家觉得甚是好听。”话落,她睫毛动了动,“不过您若是真不想听,奴家就给您谈《思君行》。”
  叶裳睁开眼睛,看着她,“她那日来这里,给你谱了新曲子?”
  瑟瑟笑着点头,“正是。”
  叶裳立即说,“弹来我听听。”
  瑟瑟依旧笑,“不听《思君行》了?苏姑娘如今可不在京城。”
  叶裳瞥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总归是已经回京了,用不着再思了。就弹这新曲子。”
  瑟瑟点头,素手拨弄琵琶,同时清唱。
  “陌上花颜,无双容貌,公子倾城,风华年少。
  黛眉云裳,金马玉堂,朱唇粉玉,多情愁肠。
  乱花吹散红颜曲,一缕春风斩折香粉无数,云醉玉如酒,风情画如眉。
  香脂浅红,潋滟雪姿,朗月兰桥,画骨佳人。
  软红十丈,莺啼婉转、**笙鼓……”
  “停!”叶裳忽然坐起身,脸色黑如锅底,“这是她谱的曲子?”
  瑟瑟诚实地点头,“是啊。”
  叶裳腾地站起身,眸中有风暴汇聚,脸色不停变幻,似乎要把她给撕了,片刻后,沉沉吐出一句话,“淫词艳曲。”
  瑟瑟愕然。
  “以后这曲子别让我听到。”叶裳丢下一句话,拂袖出了房门。
  瑟瑟呆了一呆,抱着琵琶起身,来到门口,见叶裳已经恼怒地出了红粉楼。她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忽然关上门,抱着琵琶大笑。
  她笑声柔软悦耳,即便大笑也极为好听。
  她笑了一会儿后,对外面喊,“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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