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西子情
时间:2018-02-10 15:42:37

  苏风暖点头。
  卫老道,“几年年后,便收到了姑娘给的第一笔账,当时小老儿问了姑娘,姑娘却不告知是哪里来的。如今一晃这么多年,每年都能收到姑娘给府中的进项。林林总总算起来,如今的容安王府,竟然比国库还充盈了。真是令小老儿敬佩姑娘营生的手段。”
  苏风暖笑着说,“我这些钱,来路不算正。”
  卫老笑着说,“这些年,从账目上,小老儿也看出些门道,开采私矿,贩卖私盐确实不算正。朝廷有法纪,监行有督查。不过姑娘能躲过朝廷监察,这么多年,委实令人刮目相看。”
  苏风暖笑着说,“如今不做了。这是最后三本账。”
  卫老一怔,看着苏风暖。
  苏风暖道,“这两年八个月,我没来京,叶裳以为是我气他,其实也不全是。我是去处理这些了。开采私矿、贩卖私盐,毕竟不能久久为之,尤其是如今皇上老了,新旧更替的时机不远了。还是要走正途。我虽为叶裳,但也不想他将来被人挖出这个底子诟病。所以,用了些时间,扫了尾,断了个干净。如今的产业,都是光明正大的。”
  卫老恍然,“姑娘聪颖睿智,不贪不燥,知足收手,明晓事有可为,宜时宜地宜事而为,难能可贵啊。”
  苏风暖失笑,“你可别夸我,我最禁不住被人夸。”
  卫老感叹,“世子遇到姑娘,何其有幸。”
  苏风暖笑笑,不语。
  卫老看着她,“皇上有意为世子和姑娘赐婚,心气极高,姑娘在太后面前闹了一场,已经招太后不喜了。若是使使劲,皇上圣旨一下,许了这门婚事儿,可真是一门好良缘。”
  苏风暖收了笑,摇摇头,“我不嫁叶裳的。”
  卫老一愣,惊异地看着苏风暖,“姑娘此言怎讲?你和世子自小便交情深厚,姑娘为世子做了这么许多事,显然是心里有世子,如今大好的良缘摆在这里,姑娘为何说……”
  苏风暖摆手,制止住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再抬起头,对他笑着说,“没有为什么,我只是希望他好而已,护着他而已,他娶妻生子,一生安顺,便是我的心愿了。”
  卫老面色实在难以形容,瞅着她不像说假,试探地问,“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心理有喜欢的人了?”
  苏风暖摇头,“没有,只是心愿如此罢了。”
  卫老一时没了话。
  苏风暖站起身,对他笑着说,“您忙着吧。”
  卫老连忙起身送她,直到她离开,他关上房门后,依旧因为她的话久久难以平静。他总以为这是一桩大好姻缘,世子是爱极了姑娘,姑娘一个女儿家,这些年为世子做到如此地步,常人难极。可是没想到,今日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他听到后,都觉得难以接受,更遑论世子了?世子可知道她无意嫁他?
 
 
第八十章 敲山震虎
  叶裳睡了半日,午时醒来,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吃过饭后,他带着千寒和易容的苏风暖出了容安王府,驱车前往刑部。途经南齐京城最繁华的主街,正巧陈述从红粉楼出来,与容安王府的马车碰了个正着。
  陈述挥手拦住马车,千寒见到陈述,立即勒住了马缰绳,对他打招呼,“二公子。”
  陈述侧着身子,手搭在车辕上,打量着千寒身边坐着的苏风暖,问,“这个人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千寒道,“世子新提拔的护卫。”
  “哦?”陈述探究地看着苏风暖,打量半晌,也没看出什么究竟,只是普普通通的样貌,清瘦清瘦的。他问,“你家世子这些年不是一直把你当做小心肝吗?身边除了你,不近外人,如今怎么新提拔了个护卫?”
  千寒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回头看向马车。
  叶裳从里面挑开帘幕,探头向外看了一眼,懒洋洋地对陈述挑眉,“你昨夜没回府?当真住在红粉楼了?”
  陈述点头,“是啊,不是你说让我睡不着来红粉楼的吗?”
  叶裳笑看着他,意味颇深地说,“看来昨日睡的很好了?”
  陈述“呸”了一声,“你脑子里想什么歪的邪的呢?小爷是唐突美人的那种人吗?昨夜与瑟瑟聊了会天,雨下的太大,妈妈另外给我找了一间房间歇了。”
  叶裳瞅着他,“我说别的了吗?只问你睡的好不好,到底是谁脑子想歪的邪的了?”
  陈述一噎。
  叶裳大笑,“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话落,他落下了帘幕。
  陈述吃噶,心里暗骂叶裳这个混蛋,心眼儿转的也太快了,他刚刚话虽然没说出来,眼神可不就是那个意思吗?他气恼地又挑开车帘,问,“你怎么突然新提拔了个护卫?”
  叶裳靠着车壁,一腿平伸,一腿支着车懒洋洋地坐着,闻言问,“你听说今日皇上下的圣旨了吗?”
  陈述一直待在红粉楼,睡醒了就出来了,自然没听说,立即问,“什么圣旨?”
  叶裳看着他说,“圣旨命我大力彻查东湖画舫沉船和灵云大师谋杀案,着刑部和大理寺配合我。”
  陈述惊异,睁大眼睛,“竟有这事儿?”
  叶裳点头,瞅着他说,“你素来消息最灵通,可是如今刚在红粉楼住了一晚上,就如此闭目塞听。看来红粉楼的红袖香粉把你迷的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了。”
  陈述猛地咳嗽了一声,瞪眼,“少扯有的没的,我刚刚问你提拔这个新护卫的事儿呢。”
  叶裳看了苏风暖一眼,见她微低着头,板正着脸,神色木讷,真如一名合格的护卫,他笑着说,“这两件大案交到了我手中,如今朝野上下,人心揣测,轰动不已。我为了小命着想,提拔一个护卫不该?”顿了顿,他说,“不止提拔他一个,只是今日带出了他一个而已,听话乖巧。”
  陈述闻言不再探究这个新护卫,对他问,“你藏着的那女子呢?”
  叶裳道,“走了。”
  “走了?”陈述扬眉,“怎么会走了?”
  叶裳嗤笑,“怎么就不能走?我容安王府又不是什么香水宝地,她待不惯,我退了热没事儿了,她自然走了。”
  陈述欷歔,“你不是喜欢她吗?怎么不留下她?”
  叶裳瞅着他,“你问的也太多了。”话落,道,“我要去刑部,是为公务。你的好奇心先收起来。回头洗洗你满脑子的香粉味,我还需要你帮我呢,晚上来容安王府再谈。”
  陈述闻言打住话,正了神色,“咱们这些人,本来以为齐舒金秋会考先入朝,没想到你却先了。”话落,放下帘幕,退开身子,说,“行,晚上我去容安王府找你。”
  千寒见他退开,一挥马鞭,向前走去。
  马车走了不远,陈述扬声又问,“喂,你那个新护卫,叫什么名字?”
  苏风暖没言声。
  千寒立即回道,“二公子,他叫千夜,子夜的夜。”
  陈述品了品,觉得这名字也稀松寻常,便不再理会,向自己府走去。
  马车走得远了,苏风暖才开口,对车里问,“你身边这些与你有着亲近交情的兄弟,都这么难缠吗?”
  叶裳轻笑,“你觉得他难缠?”
  苏风暖说道,“好奇心太重。”
  叶裳笑道,“安国公夫人死的早,独留他自己,连个兄弟姐妹也没有帮衬的。安国公新夫人却是个能生养的,嫁给安国公后,至今接连生了三四个子女,他的身份在安国公府虽然是嫡长子,但无母照料,身份实属不尴不尬。尤其是新夫人所生的子嗣也是嫡子嫡女,他自小在安国公府长大,可想而知,何其不易?但凡有走近他身边的人,自然都要仔细排查,便渐渐地养成了多疑的性情。”
  苏风暖也隐约知道些安国公府的事儿,点了点头,对他说,“他人还是很不错的,昨日,我打马回城,正逢城门要关,我迫于无奈,闯了城门。无论是向你府里求救,还是像外公府里求救,都惹人耳目,不太妥当。我便向他求救了。这位二公子倒是够意思,记着灵云镇他打马闯入城差点儿踩了买药的老婆婆的人情,解救了我。”
  “嗯?”叶裳听闻立即挑开帘子,看着她,“有这事儿?怎么昨日没听你说?”
  “忘了,今天见了他才想起来。”苏风暖道。
  叶裳闻言轻哼了一声,“你有多少事儿瞒着我,我在你心里愈发没地位了。”话落,郁郁地放下了帘子。
  苏风暖又是无语又是好笑,“你可真不讲道理,鸡毛蒜皮点事儿,我难道都告诉你不成?”
  叶裳不再言声。
  苏风暖也懒得理他,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停了,大雨过后,街道上依旧冷清。
  过了一会儿,叶裳说,“陈述喜欢瑟瑟,瑟瑟对他未必没几分心思。”
  苏风暖心思一动,说,“瑟瑟比我大一岁,确实也该考虑这事儿了。”顿了顿,道,“不过安国公府是世袭公卿,即便瑟瑟有意,安国公会允许陈述迎娶瑟瑟进门?”话落,又道,“瑟瑟可不给人做妾的。”
  叶裳失笑,“你想的到远。”
  苏风暖不满地道,“瑟瑟虽然被我安置在红粉楼,但人家可不是没有身份的人。虽然和安国公府不能比,但也不是能给人做妾的,首先我这里就不同意。”
  叶裳笑着说,“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呢,陈述到底想不想娶,瑟瑟到底想不想嫁,窗户纸都没捅透,说别的太早了。更何况,我娶妻不容易,陈述娶妻,也别想容易。”
  苏风暖喷笑,什么人啊这是。
  马车来到刑部门口,千寒和苏风暖下了马车,叶裳挑开帘幕,也下了车,对门口的侍卫道,“我要见沈大人。”
  那人连忙说,“叶世子稍等,我去里面通报。”说完,向里面跑去。
  不多时,里面有两位身着官袍的男子从里面走出,一位是中年男子,大概五十多岁,中等个子,微胖,但人却十分精神;一位则相较年轻,三十多岁,清瘦,官袍穿在他身上,虽然合体,但看着给人还是有些空荡的感觉面容有些板正,未留胡须,整体神色多肃然。
  二人来到后,微胖的官员是刑部尚书沈明河,对叶裳拱手,“叶世子这么快就来了,本官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那清瘦的人是刑部侍郎陆云千,也对叶裳拱手,笑容内敛,“听说叶世子昨日大病了一场,今日皇上便交给了这么重的案子。本以为世子会歇上一日,没想到世子这么快就来了。”
  叶裳也对二人拱手,笑着打招呼,“沈尚书,陆侍郎亲自出来迎,真是让本世子受宠若惊。皇命加身,已经接连两起案子,唯恐不快些彻查出来,再出第三起,实在不敢耽误。”
  二人连连点头,“最近灵云镇实在乱的很,的确该好好查查。”
  叶裳笑了笑,“乱的何止灵云镇?不过先从灵云镇开始罢了。”
  二人面容齐齐一肃,沈尚书道,“叶世子请里面说话。”
  叶裳点点头。
  千寒和苏风暖跟着叶裳来到刑部会堂门口,那三人走了进去关上了门,二人只能就此止步。
  刑部会堂内隔音做得十分好,苏风暖即便有十步之内听音入耳的武功,也分毫听不见。她想着果然是刑部。
  叶裳在里面大约待了半个时辰,门打开,他当先走出来,对那二人道,“两位大人不必送了。”
  苏风暖抬眼看去,只见沈尚书的脸有些凝重,气色没叶裳来时显得好,估计叶裳言语间对刑部施加了压力。陆侍郎面色倒与叶裳来时无二,看不出什么。
  虽然叶裳说不必二人送了,但二人还是坚持将他送出了刑部。
  叶裳上了马车,离开刑部,前往大理寺。
  容安王府的马车离开,沈尚书和陆侍郎都未立即回去,而是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的马车明显前往大理寺。二人面上神情,都有几分值得人揣测。
  沈尚书见马车走没了踪影,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道,“这天说变就变啊。”
  陆侍郎也抬头看了一眼天,收回视线,看着沈尚书,道,“叶世子的意思我没听太明白,还望大人提点。”
  沈尚书也收回视线,看着他,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待我告老,这尚书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你虽为人有些板正,但心里却如明镜一般,在刑部多年,不会不明白,还需要我提点什么?”
  陆侍郎摇头,“刑部这些个事儿,自然不需要大人提点了。只是这叶世子,让人不明白。”
  沈尚书看着他,“哦?说说你的不明白在哪里?”
  陆侍郎道,“叶世子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手中拿着剑,不可能一个人不死。也许死一个,也许死两个,也许死无数个。让我们帮他收着点儿剑。下官愚钝,真是不明白,这剑该怎么帮他收着点儿?”
  沈尚书“哈”地笑了一声,感慨道,“叶世子啊,传言误人。”
  陆侍郎等着他解惑。
  沈尚书收了笑,对他道,“今日一番谈话,你觉得,叶世子给你什么样的感觉?”
  陆侍郎想了想,说,“叶世子看着散漫随意,没半丝步颐指气使的架子。但说出的话,却丝毫不随意。说不上什么感觉。”
  沈尚书点点头,“你这话倒是中肯,无大错。”话落,他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压低声音道,“我来说吧,他啊,能在京中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止是靠皇上宠着。有一句古话说的好,古来君恩如毒药,叶世子承君恩这么久,却没被毒药毒死,怎么能只是不通事务的纨绔?”
  陆侍郎看着沈尚书,“那叶世子……”
  沈尚书直起身子,道,“叶世子是告诉我们,刑部自他接了这两桩大案起,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了。他势必要查清这案子背后的凶手。剑出的狠了,伤着谁,都是不可预知之事。但分有个不该伤的和伤不起的,他却因公受过的话,受了责难,我们也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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