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摇头,“不行,稍后你外公要是见你不成规矩,又要训你了。”
苏风暖叹气,“外公老古董,还不如皇上开明呢。”
王夫人好笑地拍拍她,“走,别让皇上久等,他今日出宫来王府,也是为了避开太后找你说话。”
苏风暖点头,提着裙摆,跟着王夫人出了内院。
来到前厅,王禄正陪着皇帝说话,见王夫人带着苏风暖来了,看了苏风暖一眼,见她提着裙摆,规规矩矩,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面色才稍好。
皇帝笑看着苏风暖,颔首,“小丫头还是这个模样看起来不错!”
王禄哼了一声,“她不禁夸,自小就没个形样,皇上夸她的话,她一准尾巴翘起来。”
苏风暖嘴角抽了抽,暗自腹徘,她又不是狐狸,翘什么尾巴?
皇帝大笑。
王夫人嗔了王禄一眼,“老爷每次见暖儿,都摆出一副吓人的样子,让小丫头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让她这两年都不敢回京来这府里了。去年,我实在对她想念得紧,没办法还是自己出京去看的她。”
“你们都惯着她。”王禄绷起脸,对苏风暖道,“如今回京了,言行举止,就要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免得传出去,被人笑话。”
苏风暖想着外公估计还不知道今日宫里的事儿,默默地向王夫人身后靠了靠。
苏夫人好笑地看了苏风暖一眼,没言声。
皇帝也觉得好笑,遂转了话题,对王禄询问,“朕打算给小丫头赐婚,王大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王禄看了苏风暖一眼,见她竖起耳朵,他捋了一把胡子,哼道,“皇上抬举她了,她还是个毛丫头,自己还没长大,成什么婚?这些年,她爹娘纵容,在外面野惯了,如今回京,谁还愿意娶她?就在府中多养几年,调教好了再说。”
苏风暖霎时大喜,从王夫人身后出来,跑到王禄身边,十分狗腿地给他捶肩,点头如捣蒜,“外公说得太对了。”
王夫人失笑。
苏夫人笑着瞪了苏风暖一眼。
王禄虽然面上嘴里嫌弃苏风暖,但对于她主动给他捶肩讨好,还是十分受用,连哼声都柔和了许多。
皇帝闻言笑了笑,“小丫头如今正值好年华,虽然看着没长大,但年岁却是到了。就算不成婚,先把婚事儿定下也可。”
王禄闻言点头,“皇上所言,也有道理。”
苏风暖手一顿,捶肩的动作慢了半拍。
皇帝又笑道,“太后属意国丈府的小国舅,怕是不会轻易打消念头。小国舅确实文武双全,没得挑。大学士以为如何?”
王禄沉下心思,思索道,“国丈府一门出两后,礼数教养规矩极多,怕是不适合小丫头。”
皇帝点头,“朕也是基于这个考量,所以,觉得小国舅不合适。放眼朝中,满朝文武大臣府邸,或多或少都有些规矩。只有容安王府,只叶裳一人,规矩都被他给废了,到没什么规矩可言了。叶裳年长小丫头一岁,家世、年岁都适当,至今未曾娶亲,也未有婚配,府中更没有通房侍妾,朕已经找人核对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天作之合,他是个合适人选。”
王禄闻言道,“皇上考虑得极是。”
苏风暖顿时用力地捶了两下。
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手下力道顿时轻了,讨好地对他一笑。
王禄又道,“不过,叶世子素来荒唐无稽,任性非为,众所周知。而这小丫头,又野性得很,自小舞刀弄剑,与人一言不合就动武,若是将他们二人凑在一块,将来怕是不得安宁。也不算一桩好姻缘。”
苏风暖连忙给外公揉肩,力道是她特意学过的手法,极为舒适。
皇帝颔首,“这倒也是一个问题。”
王禄又道,“北周兵马刚退去,还不知是否会卷土重来,苏澈据说受了重伤,还在边境安抚伤军打理战后诸事,顺便养伤,短时间内怕是还不能回京。皇上和太后虽然各有属意,但苏澈就这么一个女儿,对于她的婚事儿,想必也有自己的考量,老臣也不能给他这个为人父的人做主张。皇上不如等他回京,与他商议之后,再择人赐婚。太后也是有忧国忧民之心,想必也能体谅,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免得好事成坏事。”
皇帝闻言点头,“大学士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此事暂且先作罢,等大将军回京再议。”
“正是。”王禄点头。
苏风暖对苏夫人挤了挤眼睛,想着姜还是老的辣。
外公几句话,便将皇上赐婚的心思暂且打住了。他隐晦的意思是,皇上若是直接下旨,不但大将军不满,太后更不满,逼急了太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太后动手,轻则朝局震荡,重则危急江山,到时候可不是好事变坏事吗?
此事商定后,皇上又在大学士府中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
王禄带着人送皇上出府,见他的马车并没有回宫,而是转了道,向东街而去,他眯了眯眼睛,对苏夫人问,“京中关于太后和皇上要给小丫头赐婚的传言也传了许多时日了?如今也该传到边关了?”
苏夫人点头,“是,爹,如今将军该闻到传言了,另外女儿也给他去信说了此事。”
王禄道,“苏澈这么多年,一直对十二年前之事有愧,皇上属意叶裳,他怕是没意见。”
苏夫人叹了口气,“容安王和王妃之死,一直是大将军的心结。”
王禄哼道,“当年若非有内鬼泄露军情,容安王和王妃也不至于死在边关。不过,愧疚归愧疚,儿女婚事儿归婚事儿,一码归一码。”
“爹是觉得小国舅和叶世子没一个妥的?”苏夫人压低声音问。
王禄点头,“都不是省油的灯,不嫁也罢!”
苏风暖闻言“扑哧”一下子乐了,“外公最好了。”
王禄扭头看她,板下脸,对她道,“听说今日你在宫里,太后面前,动手胡闹,开罪了太后?可有此事?”
苏风暖吓了一跳,立即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摇头。
苏风暖想着也是,外婆一直跟她在一起,没见到她说与外公听,她立即看向苏夫人。
苏夫人也摇头。
王禄哼道,“你不用看她们,不是她们告诉我的。若是连皇宫有点儿风吹草动我都不知道,闭目塞听的话,我的官就不必坐了。”
苏风暖闻言顿时崇拜地看着外公,所谓身在庐中而知天下,厉害啊!
王禄倒没责备她,而是道,“你今日倒也做得没错,太后有犹豫才是好事儿,否则以她的急性子和皇上如今铁了的心对起来,对你没好处,对苏府也没好处。不过以她的脾性,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学士府,我命人教导你礼仪规矩,太后知道你在学规矩,短时间内,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将你弄进宫处置。”
苏风暖听说要学规矩,立即垮下脸,不过待在学士府比被弄进宫处置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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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相安无事
苏夫人对将苏风暖留在学士府自然没意见,吃过午饭后,拍拍屁股丢下她独自回府了。
独留下苏风暖看着苏夫人离去的背影可怜巴巴的,那小眼神连王夫人都不忍心了。
王禄铁了心要调教苏风暖规矩,派人请来了昔日教导太后和皇后如今已经告老颐养天年的老嬷嬷来了学士府。
这位老嬷嬷已经八十多了,虽然是个奴婢,但因教导了两后,辈分极高。朝野上下,王孙公卿,连太后和皇上也算着,都对她敬让三分。
老嬷嬷当日便来到了王府,由人搀扶着,走路颤颤巍巍的。
王禄将苏风暖叫到老嬷嬷近前,见过面后,便对苏风暖说,“刘嬷嬷年岁大了,别说磕着碰着,就是给气着,你都吃了不兜着走。所以,你别想胡闹,好生学礼仪,什么时候刘嬷嬷说你过关了,什么时候就不用学了。”
苏风暖顿时垮下脸。
王禄交代王夫人将刘嬷嬷安排到苏风暖的住处,从衣食住行到礼仪闺训,寸步不离地教导。
苏风暖看着刘嬷嬷,外公找了一个这么大年纪风一刮几乎就要被吹倒的嬷嬷来教导她,她还敢不听话闹腾吗?她说话大声点儿都怕这位嬷嬷有个闪失她赔不起。
心里腹徘,外公不愧是官居高位多年不倒,连国丈都礼让三分的人,真是老奸巨猾。
王夫人安顿好了刘嬷嬷后,见苏风暖可怜唧地站在门口,笑着对她说,“刘嬷嬷在皇宫住了大半生,年岁大了才搬出皇宫颐养,这朝野上下,除了国丈,也就你外公有面子请到刘嬷嬷。你好好跟她学礼仪规矩,刘嬷嬷的见识可多了,兴许会让你一生受用不尽。你外公也是用心良苦。”
苏风暖只能点头。
王夫人又吩咐仆从婢女仔细侍候,便离开了。
刘嬷嬷待王夫人离开后,坐在椅子上,伸出有些干巴巴的手,对苏风暖招手。
苏风暖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三步的距离。
刘嬷嬷慈爱地笑道,“小丫头再近些,我这眼睛花,让我仔细看看你。”
苏风暖只能又迈了两步。
刘嬷嬷对她端详片刻,笑着说,“小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人。”
苏风暖扯弯了嘴角,“曾经有一个牛鼻子老道也这么说。”
“嗯?也有人说过?”刘嬷嬷感兴趣地问,“哪个牛鼻子老道?他有名号没?”
苏风暖想了一下,“名号叫清风。”
“他呀,我认识他。”刘嬷嬷笑了起来,“他鼻子大,生起气来,跟牛鼻子似的,你叫他牛鼻子老道,最贴切不过。”
苏风暖眨眨眼睛。
刘嬷嬷笑着拽住她的手,慈爱地问,“听说你跟你父亲习过武?会功夫?”
苏风暖点头,“学过点儿,舞刀弄剑的花架子。”
“小丫头谦虚,我今日可听说了,你在太后面前打架,十几个大内高手都被你打败了。这哪里是花架子?”刘嬷嬷笑呵呵地看着她,“如今天色还早着呢,走,咱们外面去,你给嬷嬷耍几招,嬷嬷也开开眼界。”
苏风暖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我可不敢在嬷嬷面前舞刀弄剑。”
刘嬷嬷笑起来,“你是看我身子骨老不中用了?听了你外公的话,怕我有个什么闪失?你放心,嬷嬷不至于被你舞刀弄剑几下就闪着。”
苏风暖依旧摇头。
刘嬷嬷笑呵呵地看着她,“我就坐在门口,你在院中,距离我远些。我也喜欢看舞剑,你要是舞得好,这规矩么,可以酌情学。”
苏风暖一听,眼睛亮了亮,“嬷嬷的话当真?”
“当真当真。”刘嬷嬷笑着道。
苏风暖见她虽然年岁大了,但人精神,抛出这么大的诱饵,不愧是皇宫里出来老成精的嬷嬷。她对自己武功拿捏分寸还是有信心的,总不会没分寸剑飞了伤着她。遂咬牙点了点头。
有人搀着刘嬷嬷出了房门,搬了凳子,坐到了门口。
苏风暖从腰间解下软剑,这柄软剑如丝缎一般,缠绕在腰间,她进宫时,宫门守卫也没查出来这是柄剑,但当时到底没敢在太后面前真亮出来。
她刚一解下,刘嬷嬷就称赞,“真是把好剑,防身用最妥当不过,软的跟缎子似的。”
苏风暖笑着说,“这是从牛鼻子老道那里打劫的。”
刘嬷嬷笑呵呵地说,“他云游多年,好东西多着呢,以后再见了他,多要点儿。”
苏风暖点点头,拿着剑便舞了起来。
午后阳光极热,院中知了不停地叫着,侍候的婢女、小厮都躲得远了,拿袖子遮着烈日。
苏风暖挽着剑花,变幻着花样,剑影翻舞,人影晃动,光影纷杂,衣袂飘摆,令人眼花缭乱,几乎分不清剑与人,似乎剑与人合为了一体。
一段剑舞舞罢,苏风暖收势,一身清爽,并不见汗水淋漓,她所站之处,风似乎都凉了。
“好!”刘嬷嬷拍手,“小丫头舞得真好。”
苏风暖收了剑,上前问,“嬷嬷看得可满意?”
“满意满意。”刘嬷嬷点头。
苏风暖继续问,“那规矩……”
刘嬷嬷笑起来,言而有信地说,“酌情学。”
苏风暖顿时笑逐颜开,对老嬷嬷也没那么惧怕了,自动上前搀扶着她回了屋。
回屋后,刘嬷嬷当真如自己所言,并没有要求苏风暖学规矩,而是和她一起,歪在炕上,与她聊天。
苏风暖本来是想哄住老嬷嬷,对付着不学板死人的规矩,但没想到与她聊了一会儿天后却发现,诚如王夫人所言,刘嬷嬷真是见多识广,人虽然老了,却一点儿也不糊涂,与她聊天,十分愉快。
这些年,苏风暖不说跑遍了天涯海角,也算是跑遍了大江南北,自诩见识颇多,但有些奇闻趣事,由刘嬷嬷说来,她听着也是有趣新鲜。
不知不觉,一聊便是半日。
天黑下来,刘嬷嬷也累了,吃过饭后,二人便睡下了,十分之相安无事。
转日,刘嬷嬷命人拿了针线,自己做针线活,让苏风暖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风暖左右无事,想不出能干什么,便陪在她身边待着,昨日话说得多了,喉咙不适,今日懒得说话,不能聊天闲谈,顿时感觉出百无聊赖来。
她支着下巴瞅着刘嬷嬷的绣品,看了一会儿,问,“嬷嬷绣的这是什么?”
“再过三个月就是小裳生辰了,我给他绣的衣裳。”刘嬷嬷道。
苏风暖看着绣品,这副绣品不大一块,她揉揉一把就能抓在手里团起来,不禁问,“这是衣裳吗?这么大一块?他也不能穿?”
刘嬷嬷笑着说,“这是锦缎的祥花,就是要一小块布一小块布的绣,到时候缝在衣服上。”
“可是这颜色也太艳了。”苏风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