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梅(重生)——清青梓菱
时间:2018-02-11 14:52:34

  绿萝掩嘴笑着出了书房,留着小香在身后拔发。
  院子里江离冲绿萝招手,“我要别处走走去。唤个小丫头在这门口守着,以往我一天在书房里待多长时间,就让小香待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有了感想告诉我一声。”说着起身走了。
  绿萝猜不透这位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忙唤了园中一个小丫头来守门,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江离边走边沉思,仔细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感觉精神不济的。刚好绿萝赶上来,江离开口就问:“我的饮食可是新来的丫头做的?”
  绿萝摇头,“姑娘的饮食一直是我亲手做的。偶尔临时有事,也都打发了小香盯着丫头们做来。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绿萝心头一紧,江离从来对吃住不上心计较,乍然这么一问,绿萝以为自己的手艺出了问题。
  “那就没事了。”江离也不多说,继续想着心事往外走,转眼就走出了寒香园。
  “姑娘可是要到芷园去跟老太太问安?”绿萝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问。
  江离一愣怔,才想起好多天没有去芷园了。虽然祖母说过让自己养病,不用常去问安,不过既然出园了,就专程去看看罢。
  一出寒香园,宛如到了另一个世界。只见府里上上下下拾掇得焕然一新,一府上下的人都在进进出出,贴春牌的、换门神的、钉桃符的,忙得不亦乐乎。
  江离看到了二房的堂兄江安。江安正精神精神抖擞地跟在一大群人身后,从外园进来。领头的一个是江离的大伯父江宗武,身后跟着江睿江皓,几个人一路走一路商谈着什么事情。
  见了江离过来,江安放慢了脚步留在后头,回头冲江离笑道:“九妹妹回家来了多少天,总也没来的及去探望,一向可好?”
  江离浅笑:“二哥倒是气色不错,倒是难得见你在家。”也不问他那一千两赎来的美人在哪儿。
  倒是江安主动提起:“你也不问我新娶来的嫂嫂在哪儿,她还等着答谢你的。”
  江离奇怪,也不见这府中有任何人提起江安娶亲的事啊。按说就算是用一顶小轿从偏门抬进来做姨娘,也是要请了一府的女眷来见礼的。
  江安压低了声音道:“我在城中租了间房子给新娶的媳妇住着,这不快过年了么,又没个江家人去探望探望,什么时候九妹也去走走,陪你嫂子聊聊天去。”江安的神情难得地郑重其事,听起来,他那位新娶的夫人不被江家接受。
  江离低垂了眼眸转动着心思,口里淡淡地说:“在府外养着一个家负担不轻吧?二哥就没找家里想想办法?”心里不由地想起府中书房里遭贼的事,不过又想到值钱的东西没有丢,一时又有些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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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有毒
  “怎么没找!一家子合着老太太上下统一了口径,不许玉娘进江家的门,公中给我的月钱又扣着不发。 母亲还逼问我赎人的那么一大笔银子哪儿来的,我只好对她说找你借的。母亲见九妹都能对我慷慨解囊,她一个作母亲的也不好太苛责我了,暗地里也支一些钱贴补我开销的。”江安神情有些疲乏,想来这些日子在家里上下周旋也煎熬着。
  眨眼,眼神又一亮:“不过玉娘人挺好的,这样的境况她也不曾埋怨。只是希望家里能有个人去走走,多少还能感受江家人的情分。我想来这一家子再找不出别人肯去看她,九妹既然当初肯成全我们,想来不会跟家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你未来的嫂嫂吧。所以,约个时间,出门看你嫂嫂一趟?”说完巴望着江离点头,一脸衷心的肯请。
  难怪一回来二伯母对自己语气不善,原来是知道自己帮了江安这一把?
  江离没说肯与不肯,只说等有时间再说。转身去了芷园见祖母去了。
  芷园里江老太太正捡看徐氏刚送来的一箱子东西,见江离来了拉着江离的手同看,都是些过年节下用于打赏的玩艺,有碎银子包成的荷包、金银制成的笔锭、各色的珠翠绢花,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这些东西江离每年都会从长辈手里收到一些,不过是应个景,衬个节气的热闹氛围。她小时候不喜欢,现在心里年龄大了,父亲又在外地,也就没有像祖母那样高兴起来。
  陪着祖母絮叨一会话,江离没精打采地告退。
  祖母叫住了绿萝交待:“这大节底下一屋子人忙乱着,可要小心侍候着你们主子。我怎么看着九儿气色又不大好来?我跟她大伯母交待一声,这节下守岁三房就免了吧,过节应酬什么的,九儿要来不了,你们就过来吱一声,千万不要让她又犯起病来。”
  绿萝诚惶诚恐地应了,跟着江离回寒香园。
  寒香园内静芳堂的书房里,小香却静悄悄地没有动静。守门的小丫头坐在门口困顿地打着盹,绿萝扶着江离经过,径直回了听雨轩。
  刚坐下,小香嘴角鼻头沾着墨汁进来了,一脸的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姑娘,这墨有毒!”
  一屋子静了下来,绿萝半晌还呆愣着,转眼看江离,江离眉毛轻挑,嘴角挂着冷笑,“果然有问题!”
  “你让小香去书房练字,就是发觉书房里有问题?”绿萝惊骇地看向小香手里的半截黑乎乎的残墨,她对笔墨纸砚不了解,问询的眼光在江离和小香有脸上转来转去,“这块墨有什么不一样么?”
  “不一样,它特别香!”小香皱着弄得像花猫一样的鼻头说。
  “说它特别香并不奇怪!”江离走上前,从小香手里接过石墨,双眼慧光流转,嘴角噙着淡定的笑意,“漆黑本身就有其独特的松木清香,松木在炼制之后加入二十多种其他原料,又经过和胶、揉制、蒸杵十几道工序,成品馨香浓郁并不希奇,这样的漆墨随处可见。奇怪的是,芳静堂那间书房的墨,香得有些不一样······”
  小香和绿萝眨眨眼,笔墨方面,她们确实知之不多,所以竖起耳朵,继续听江离说下去。
  “这块墨里面的松香味儿有些呛人!”江离皱着眉头仔细地端详手里的半块石墨,回味着这几天来的感觉,“尤其是遇了水,一经搅动,那呛人的味道就更加明显了,只是第一次嗅到了它的馨香过后,让人往往忽略了让人不舒服的呛人味道,几次过后反倒产生依赖,基本就体味不出怪味来了!”
  她想起第一次在芳静堂的书房里拿起这块墨的情景,那种沁人心脾的香味,嗅过之后久久不忘,整天流连在书房消磨时光。
  “这正是传说中失魂香的特点。”小香一语惊人。
  “以前听师傅说过,据说是江湖中传得神乎其神的毒药呢。传言中了失魂香毒的人表现因人而异,有的人会渐渐失忆、渐至生活不能自理——这一类人,多半是没什么大脑的,就是中毒了外表也看不出毛病来。”小香一论到毒药,狭长的双眼熠熠生辉,立马像换了一个人。
  “还有一种人,如果留心倒是能看出来一点端倪,那就是心有执念或者智慧较高的人。”说到这里意有所指地看一眼江离。江离心想,这是指她的母亲属于这一类了?遂屏声静气地听小香说下去。
  “这一类人心里认定的事不容易受外物的干扰,饶是被失魂香吞噬着神智,神魂深处还有一丝灵智支撑,自动抗拒记忆消退。但凡事有利必有弊,这一类人记忆保持着正常,心智还是受了些摧残的,行为就会渐渐失控,或喜或悲,异于常人,更兼肌体消瘦、形容枯槁,看在普通人眼里只当是这中毒的人生活上受了打击而性情大变,就是中毒的人自己,也是察觉不出来的。直油尽灯枯、心力不支而亡。”小香说得江离毛骨悚然。
  “那,姑娘又是怎么发现书房有问题的?”绿萝很奇怪,再次追问。
  “是呀,姑娘什么时候也会识毒了?”小香也很是惊奇,这识毒的本领一直让她引以为傲,那是她有高人传授的结果,她不相信江离会无师自通。
  现在才发现芳静堂里的漆墨有毒,那是因为小香以前都没有机会到芳静堂书房里去。梅氏不喜欢外人进出她的书房,江离从小在梅氏教导之下练笔,她们母女俩练笔的时候,身边从来不留人侍候笔墨。
  “这种毒遇水挥发,随气入体,笔墨一干,半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中毒时间一长,怕是神仙也救不了!”小香咋呼道。随即更对江离好奇:“主子,你以前那么多年都不曾怀疑石墨有问题,怎么这次一回来就发现不对劲了?”
  江离心说,我前世就是得白血病死的,年纪轻轻,二十五岁花儿一样的年纪。
  死前那半年,她把医生说过可能得白血病的原因梳理了一遍,奶粉有三聚氰胺、食品加色素、住房有甲醛、学校毒跑道、从小吸雾霾,总之,所有的毒气都被她撞上了,导致抵抗力差、免疫力低下,她不死谁死!
  所以重活一世之后,她对香味特别敏感,除了自然的花香,一切人工合成的香味她都心怀疑忌。
  其实她也是那天听了小香和绿萝说她又要发病的话后才想到的,在问过绿萝饮食没有问题之后更加肯定。
  这些话能对眼前这两个丫头说?她们不以为她病入膏肓疯言疯语才怪!
  江离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不答小香的话。忡怔地想着,自己才回来在书房呆几天就有了病模样,那半年前得伤寒之先,她是不是就已经中毒了?甚至,这一世江离的生母梅氏,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香消玉殒······
  江离额头沁出细微的冷汗,自己都被自己的揣测吓了一大跳。双手拳头紧握,失去亲人的揪心之痛在记忆深处依旧鲜活,江离咬紧了牙,心里一个声音说:有人不想她们母女活命!
  “还好这次发现的及时!”绿萝后怕地拍着胸口。“可是,是谁要害咱们呢?”
  刚听说书房被贼翻过,这下又发现被人下毒,寒香园里主仆三人心头都罩上了一层阴霾。
  江离心情更是沉重无比,反反复复地肯定否定:该不是江家人下的毒吧?一定另有其人,不是说书房里遭了贼么,指不定是那伙贼人干的。真有贼么?贼又冲什么来的?为财还是别的?
  江离想得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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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竹马
  母亲梅氏有可能是中毒死的,这个推断让江离心情异常沉重。
  一晚无眠。想到这事也有可能会牵扯到自己家里的人,恐怕惊动凶手,不能大张旗鼓地各处搜查,江离只好让小香暗地里往府中上下转悠,重点仍是府中上下的书房。
  闹了这么一出,江离心情不好,也不顾得什么规矩不规矩,这天早上也没事先禀过祖母、也不知会大奶奶,让小丫头径直去马房要了车马,带着绿萝直奔绸缎铺子上找葛掌柜商量去了。
  在十来间阔大门面房的绸缎铺子前停下,绿萝扶着江离下了车。
  无风无雨,天上还有一丝云彩,过两天就是元 朝一年里最热闹的节日。街上各色衣装的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采办节下的货物,一派繁忙喧嚣的景象。
  绸缎铺子里挤满了人,一屋子的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江离两人没有惊动伙计,绿萝领着从后门进内堂。
  后门却也停着两辆华贵豪华的马车。
  内堂里今天也有客人,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在厅堂上首坐了,葛掌柜下首相陪叙话,左右各坐了一位年轻后生。
  见江离进来,屋子里几个人停了话头,齐齐转头,十几道目光来回交错。
  江离不闪不避,眼光匆匆从这些人面上扫过,中年妇人四十来岁的年纪,生得圆盘大脸、慈眉善目,微黄的肌肤泛着光,一身簇新的蓝底梨花裙、上身穿着十彩锦绣比甲,手指戴金戒、双腕一对水色极好的玉手镯,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打量江离的眼神里透着老于世故的深沉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
  右边两个后生二十左右的年纪,不仅年龄相仿,气质面容举止都有些仿佛,都一样用木簪高束了发髻。一个穿着湖蓝色的同纹书生袍,看上去和煦可亲;一个穿着松青镶云边浅灰色睿云长袍,呆板着一张脸。
  一行人看着江离的眼神泛着光,仿佛被宝石晃花了眼的那种惊艳在眼眸里闪。
  江离一身梅红色云涛裙,月白绣花狐狸毛里子比甲,头上随意挽了个乌月髻,簪一支金凤簪,素面朝天,越发显得粉澈澈一张脸儿如花映水,如玉生香。只见她款款行来如风扶柳,顾盼之间明眸流转冷艳逼人。
  绿萝身着葱绿色长裙,手里捧了江离的羽纱鹤氅,低垂着头,如一条浅浅的影子跟着江离走了进来。
  “九姑娘?”葛掌柜起身,话里透着惊喜,“您怎么这时候出来?有什么事吩咐人来传个话就行了,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江离?!”屋里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一男一女。年轻着蓝袍的后生从座位上起身,面上堆积起一脸欣慰的笑来。另一个坐着一动不动,抬眼望一眼江离主仆又垂下了眼帘。
  江离一愣怔,眼前一男一女似有些面熟,奈何一时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九姑娘,来来来,相请不如偶遇,今天不想竟在这儿碰到了。这是你娘的好朋友范夫人,以前你小的时候两家还经常往来的,想必几年不见竟是认不清了!”葛掌柜看着呆怔的江离哈哈着打圆场,热心地一一介绍过:“这是范家两位公子,说起来你们还该认识的!”
  “哈,思诚跟江离打小挺投缘,每次一见面都不舍得分开,那是发小的情分,怎么才几年竟会不认识了?”中年妇人起身说着拉过蓝衣后生来,“这是思诚,还有印象吧?”
  江离恍然大悟,想起来了,这是娘昔日的好友,范翰林家的夫人孟琼玉。上次徐氏和江安提起来上江家提亲的就是这一家了。江离福身上前见礼。
  孟氏又向穿松青长袍的男子:“这是老大彦诚,”
  见范彦诚一动不动,孟氏皱着眉头低叱:“出门好歹也该有个礼数,怎么见了人也不肯打个招呼!”
  男子闻言抬头瞄一眼江离,扯出来一个冷笑,颔首算是招呼过了。
  范思诚怕江离难堪,赶忙打圆场:“我大哥性情一向如此,江离妹妹不要介意。”
  孟氏叹一口气,勉强掩饰住无奈,继续拉着江离叙旧:“也难怪,真是女大十八变,男儿也一样,过去了七八年,要是让他们在别处遇见,怎么认得出来谁是谁呢!”范夫人孟氏笑着掩嘴,眉眼透着真心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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