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沅碧眨着眼睛问。
范彦诚刚从军官那里得了好消息，心情一好，有了几分耐心解释：“我想去青州找萧煜，所以让人给我找了些清风寨的资料来看。这一看，我看到了替三弟解毒的希望！”范彦诚手里捏着几张藤纸说。
挥动着手里的一叠资料，范彦诚眼神簇亮。心头的压力一去，连语调都轻快了许多：“这些年清风寨的人事变动很大，我前几天专门去青州探查了清风寨的底细：清风寨这几年当家的还是以前那个不为人知的寨主。不过那位神秘的寨主似乎并不理事，倒是寨主以下设了十位堂主当家，寨中大小事务由十位堂主商量着办。十位堂主也分高下尊卑，萧煜正是排行第五的那位萧五郎。”
“除了萧煜新任了排行第五位的堂主，这规矩不是还跟以前一样么？”沅碧以前跟范彦诚在江湖地闯过来的，对清风寨并不是一无所知。
“大不一样。”范彦诚摇头。“近些年来这些堂主都是新换的人。”范彦诚说着递过一张纸来给沅碧看。
范彦诚还在说：“这些都是清风寨内部得来的消息，他们的十位堂主的排名。”
沅碧念出声：“丘大、云彤、楚风、李牧、萧煜、丁知秋、陈鱼、古月、可那齐、赵懿。等等，可那齐？听起来像是大燕的姓氏？”
“清风寨本就处于三国边境，鱼龙混杂，这十位当家的堂主燕宋陈三国的人都有，有什么好奇怪的。”范彦诚说。
沅碧不解：“你跟我看清风寨的十位当家人，这跟解毒有什么关系？”
“清风寨虽然鱼龙混杂，但这十位当家人却各有所长。譬如排行第一的丘大，姓名来历不详，在寨中以医术见长。据说识毒解毒的功夫无人能及。江湖传说，他就是那位当年被宋帝处以腰斩的‘解毒圣手’瑾瑜先生。”
“丘大就是丘瑾瑜！”沅碧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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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首提清风（二）
上一任宋帝迷上了炼丹之术，追求长生不成，倒落得个疾病缠身。后来，宫里请了许多江湖能人异士进宫为老皇帝治病解毒，当时就有人称‘解毒圣手’的丘瑾瑜。
这些能人异士进宫不久，老皇帝的病情就恶化了。
当时进宫的众人一看老皇帝的病情没有希望好转，就找借口推辞，不给皇帝开药。宫里头不放人走，有些人就千方百计地设计逃出了宫里。
剩下没走还留在宫里的这些人也不敢下药，只有丘瑾瑜一个人自告奋勇地提议可以为老皇帝开一副毒药，以毒攻毒。
后来的结果现在不用说了。当年老皇帝没救过来，丘瑾瑜被当成凶手，拉到了西门菜市，当众处以腰斩之刑。
据说当时处斩之后他还没死，身体已断成了两截，他还以手沾血在地上写了个大大的“惨”字。
好在丘瑾瑜并没有家人，这事当时也只处了他一人腰斩了事。丘瑾瑜以‘解毒圣手’闻名，在江湖中也救过不少人的命，后来他的尸身也不知被谁收走。这事在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现在范彦诚却说丘大有可能就是丘瑾瑜，怎么不叫沅碧吃惊！
范彦诚见沅碧吃惊也不辩解，“先不管他是不是丘瑾瑜，但既然传说他识毒解毒的功夫无人能及，想来三弟身上的毒找他解是最好的。”
沅碧也认同，不过却说：“你跟他素不相识，况且你跟三弟是官他是匪，如今他还是盗匪头子，他怎么会帮你？”
“我派去打听的人可不是白打听，”范彦诚挥挥手里的几页藤纸，纸上的消息他已先看过，这时已全都印在脑子里。他说道：“丘大虽然说排名第一，除了识毒解毒，其他的本事平平。据说也没有什么幕后势力支撑。他下面排行第二的云彤，出身南陈世家，随萧煜一起进的清风寨，此人极善谋略，俨然是清风寨的军师。”
范彦诚的消息还真详尽，他继续侃侃而谈：“楚风好赌，功夫却不容小觑，来历不详，跟萧煜走得很近；第四的李牧，也是来自南陈，祖上当过南陈的将军，后来被抄了家，他也流落到了清风寨；萧煜就不用说，他是南陈皇室出身，现今南陈皇帝萧廷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丁知秋和赵懿是宋人，古月和可那齐是大燕人，那个陈鱼也是萧煜那边的人。”
“你听出来什么信息？”范彦诚问沅碧。
沅碧却不是一个爱动脑子的人，她摇摇头，一脸懞地看着以前的师兄、现在的夫君。
范彦诚微微有些遗憾，却微笑着伸手宠溺地揉揉沅碧的头发，自己说出了答案：“清风寨看似有十位堂主商量着办理事务，其他的人也都有一技之长，但是只有萧煜文武双全，又有一大帮人帮衬，更重要的是，他的出身还高出别人一大截。”
“江湖也讲出身？”沅碧好奇。
“我跟三弟早有共识，清风寨不是一般的盗匪。这些年他们势力发展得很快，力量已不容小觑。三国再不加以剿灭，怕是会动摇现在三国鼎立的局面。只要他们有野心，以后必定会推举出身最高的那位出来掌事，那样一来能提高清风寨的地位，二来也能吸引更多地位高的人来追随。不然他们就只能是草莽，不容易有更大的发展前途。”范彦诚说。
这些都是平时三弟范思诚说过的话，如今从范彦诚嘴里说出来也一样顺溜。
“所以，萧煜如今在清风寨虽排名才第五，却实在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也可以说，清风寨如今是他说了算也不为过。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找到萧煜，他要肯帮忙，就能解决三弟身上寒毒的问题。”范彦诚很笃定地说。
说过他才发现，不是他自己比三弟笨，而是他跟在三弟的面前就从来不会自己动脑子，反正一切听三弟的便是。
现在三弟范思诚成了这样子，他也开始试着一点点厘清面对的难题，却发现，原来自己不仅可以靠武力解决问题，也可以像三弟一样精明地谋划布局。
江雅已扶着范思诚进屋去了，刚进去一会儿，屋里又传来惊呼声、安慰声，声音都带着啜泣。
范彦诚皱紧了眉头，不敢再往那屋里去。拉着沅碧往院子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不能再拖，明天我去准备船，我带了三弟去青州找萧煜。”
“如果是萧煜下的毒，他又怎么肯帮你？”沅碧说。
范彦诚对沅碧掏出心里话：“那天江离对我说她相信萧煜，我看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容易冲动莽撞的丫头。看她这些年来一个人把手上的生意打理得挺好，一路南来也闯过了那么多的追杀堵截，这么来看，也是一个有胆有识的女子。”
范彦诚难得夸人，更从不曾在沅碧面前夸过别的女子。
“她还把她弟弟在青州的住址都给了我，说找到她弟弟江琚就可以联系到萧煜。”范彦诚又说。
“她这么做，显然是真心想帮我们，但也表明她对萧煜极有信心，她说萧煜不会下毒，其实我已信了几分。只要不是萧煜下的毒，我们又用了江离给的这条线去找他，他就算对我们不满，也不会让江离对他有看法。所以相信他应该会帮忙的。”
梅子炫给江离物色来几位掌管作坊的管事，一切准备停当，江离的织锦作坊顺利开张。
作坊开张过后的两天，梅家的船队也准备好了出海远行。
梅子炫忙得好几天不着家，江离听梅映雪说，梅子炫这次要自己亲自跟了船队出海，江离听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只说他出海那天自己可以跟梅映雪一起去海边送行。
船队出行前的两天，玉梅清来梅花坞找江离。
玉梅清坐在江离的书房里，看着江离仔细地把织锦图样一张张收好，玉梅清精致秀气的脸上满是扭捏，憋了半天终于说出来意：“江离，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有能力帮我一定帮。”江离不假思索地说。
玉梅清拉过江离附耳说出几句话来，让江离着实为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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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帮忙到底
玉梅清附耳说完，看江离神情纠结，不由眉眼皱成了一堆，撅着嘴道：“这事于你有什么好为难的！你不肯答应帮我，要么就是你根本不当我是朋友，要么，就是你对你表哥也有爱慕之意。如果是后者，只要你大方承认，你不帮我，我也不怪你。”
江离哂笑摇头：“正因为我真当你是朋友，我才不能放任你这么冲动。要知你跟他这一去来回就是好长时间，倘若他不肯接受你——”
“这你就别替我操心！他不接收我也好，我自己的名声毁了以后都嫁不出去也好，都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自己打定了主意，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怨任何人。”玉梅清精致秀气的脸上坚定的表情，一双细白的小手捏成拳头，话说得坚决。
梅子炫这次出海决定得很突然，家里人还没来得及给他考虑张罗亲事。而他自己也打父亲说了，这几年暂时不会考虑成亲。所以江离以为梅家会向玉家提亲的事根本就是她一个人想想而已。
但现在，玉梅清跑来梅花坞说，她已知道梅子炫要出海的事，她要江离帮忙，趁着去给梅子炫送行的时候，偷偷把她带上船去。
江离不得不佩服玉梅清的勇气。但她担心的是怕一个有情一个无意的话，她好心帮人岂不成了害人？
一边是亲表哥，一个是好姐妹，表哥发现玉梅清被她江离送上了船会怎么样她先不去想，但玉梅清一走，玉家人岂不会上门来找麻烦？话说到时梅家除了承担拐带人口私奔的罪名，是不是只有向玉家人提亲？
江离苦笑地对玉梅清陪着笑脸，答应帮忙的话就是说不出口。——话说事到临头她也分亲疏，一边是亲娘舅，一边是刚认识不久的手帕交。
玉梅清固然为她忙前忙后帮了不少忙，但她除了考虑表哥的感受，还得顾及舅舅家的里子面子啊。
看江离苦着脸不开口，玉梅清急了，上来拉着江离的胳膊撒娇：“我也不怕你笑话，都这么上门来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你说这事我除了求你还能求谁，总不能找梅映雪帮我吧？那样以后我在梅家就更抬不起头来了。”
江离噗呲一乐，这玉梅清还想得挺多挺远的。
玉梅清看江离嘲笑也不脸红，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袱来，“笑吧笑吧，索性让你笑个够！看，我连包袱都准备好了，今天就放你这儿，到时你想办法给我送上船去。”一把把包袱塞到江离手里。
跟玉梅清相处这段时日，江离也知道了些她的爱好脾性：这人打小被一家子宠坏了，我行我素的性子，不爱女红、不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却爱好骑射蹴鞠、四处旅游，（这性子倒跟江离很合脾气，所以两人渐渐投缘。）家里完全当男孩子养的。
江离手里捧着玉梅清的包袱，语气有了松动：“我帮你倒是可以，要是你哥哥找上门来要人我可怎么回？”
“那你放心，我会跟他留书一封，就说是我自己偷偷上的船，跟别人没有关系。”玉梅清眨眼笑，十足铁了心的语气。
江离无语。各人有各人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玉梅清既然铁了心，自己多说也无用。于是点头应了。“好，我就帮忙帮到底，到时让小香送你上船。”
到了出行这天，梅远山带了家人送梅子炫到码头。
天高水阔的海面风平浪静，梅家的船队早已装好满舱的货物，咸咸的海风吹拂，码头上都是上下货的人。江离带了两个丫头也陪在旁边送行。
江南拥有出海的船队人家挺多，出海一趟赚取的利润确实惊人，但海上的风险很难预测，有多少货船一去不回。梅远山对儿子殷切地叮嘱，梅夫人在旁边陪了泪。江离和梅映雪也陪在一边感伤，趁这个空闲，小香带着玉梅清混在梅家仆人里边帮忙着往船上搬行李。
梅子炫话很少，跟家人一一说了告别的话往船上去。看着船队起锚，梅子炫一身玄色衣服被海风吹得衣袂纷飞，长发拂面看不清他的表情。
船渐行渐远，那伫立船头岿然不动久久往码头凝望的身影，身披海上刚出水的日出光辉，让人看不出他脸上的落寞。
江离自然也看不出。她倒是在想，表哥要是发现了玉梅清在船上，会不会让人返航？
从码头送别回来的路上，梅远山夫妇带着家人奴仆先回去了，江离与梅映雪落在后面。梅映雪从小香那里听说江离随身带着袖箭，她看了也想要。趁着这次出来，正要小香给她挑，于是相邀了江离同行。
江离见小香久不出来闲逛也是闷了，便也乐得相陪。两人弃了车马，一人带个丫头，沿着一家家的兵器铺子挑选。
选过几家铺子，江离走得累了，便在路边一处茶铺子歇了，说好了一会儿在这儿汇合，江离要了壶茶，坐下慢慢等她们再逛。
茶铺不大，用竹帘隔开小间，江离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茶馆里可以听到很多平时听不到的传闻，江离刚才坐下，就听得隔间有个男子的声音在说一个惊人的消息。
男子在说：“大燕刚收了我们那么多绫罗绸缎金子银子，一转头他们的精兵又逼近了咱们边境。据北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大燕在北边已经好几次试图越过边境，与我们驻守北边军队已发生了好几次冲突。看情形，大燕是真要对咱们大宋动手了。”
一个似乎哪里听过的声音接过话去：“现在是八亲王摄政，他一上来就以铁腕执政，在京中肃贪腐、又让各地方严查倒卖引凭。听新来的御使大人说，跟当今天子以往对大燕的委屈求全不同，八亲王是一贯主张与大燕硬碰硬的，这次，说不定真的要打起来了。”
江离听出来了，后一句话这声音的主人姓玉，刚刚被她送走的玉梅清的哥哥玉清远。
想不到这会儿玉清远就坐在隔壁，江离不禁有些心虚。不过一想到玉梅清说她自会留书给哥哥解释，不会牵连到任何人，江离胆子大了些，沉下心来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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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也往青州
又一个声音说：“我们这些人职微言轻，这些时势也只过拿来消遣消遣罢了，说起来我们文不成武不就的，朝廷真要打战，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你这话差了！”先前的那个声音又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做好自己本份事也算为国效力了，时势也该关心。譬如这次朝廷要增加江南一带的税赋，还发动了富商们募捐，据说就是为了更多地筹备军饷，这些事还是跟我们息息相关的，岂能只当消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