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艰难地转过了头,只见乌发披散的皇后正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躺在我的身边。
她的话语虽冰冷,但眼中却盈着笑意。
紧接着,我一眼又看见了她脖颈上多处不可描述的红色印记,便试探地问道:“皇后,你的脖子?”
皇后无所谓地摸了摸脖子,道:“这一切还不是拜陛下所赐?”
昨夜竟然真不是梦。
我竟然真做出了那些羞耻之事。
我一时无法接受,恨不得钻进被子里,捂住脸。
皇后见我久无反应,便道:“陛下对臣妾做过的事便不打算认了吗?”
“朕……”
皇后又故意追问道:“那陛下昨夜的金口玉言也不算数了吗?”
“朕……”
我的腰又疼了起来。
一想到腰疼,我赶忙换了话头,对皇后可怜巴巴道:“朕腰疼。”
皇后挑眉一笑道:“陛下这是在对臣妾撒娇吗?”
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摆出一副让人怜惜的模样,对她眨了眨眼睛,小声道:“真疼。”
皇后瞪了我一眼,轻斥道:“昨夜也不知是谁大言不惭地说,不怕,我们再来。”
言罢,她又睨了我一眼,始终于心不忍,便无奈道:“翻身,臣妾替你揉揉。”
我连忙听话地翻过了身,皇后的素手很快就搭在了我的腰上。
她一出手,力道极重,疼得我叫出了声,连道:“轻点,轻点。”
她这才减轻了手上的力道,极为娴熟地替我推拿起来,推、揉、按、敲、点、拍,样样俱全,不多时便让我舒服得哼出了声。
我哼了没两声,她便道:“别哼了,听得人心痒。”
我听懂了她“心痒”二字的言外之意,便赶忙住了嘴,不敢再出声。
片刻后,我还是忍不住称赞道:“真舒服,朕都不知皇后是何时学得的这套推拿手法。”
她淡淡道:“入宫前,便替你学了。只是这些年你从不轻易让臣妾碰你身子,这套手法便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我默然,心下有些发酸。
待皇后替我腰部松活得差不多后,她的双手又转而揉向了我的肩背处。
她揉捏了两下后,便道:“陛下的肩背怎硬成这样?你从未传过御医来替你推拿吗?”
我道:“得不了空。”
“你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她说着就跟报复似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吃痛道:“轻些,骨头要散了。”
她哼道:“不能轻,轻了你的筋顺不过来,陛下忍着吧。”
言罢,她的力道更重,就跟故意的一般。
我又怕她心痒,所以不敢哼出声,只能连连闷哼。
岂料她又斥道:“不要闷哼,听着让人心更痒。”
这下我只能咬紧牙关,委屈地闭上了嘴。
当我肩背上的筋活生生地被她顺过来后,我也顿觉通体舒畅,一扫疲累,之后她的力道便轻了些,让我保持着一种极舒服的状态。
我虽享受着她的推拿,但却始终在犹豫一件事,犹豫了半晌后,我问了出来。
“皇后是不是喜欢朕喝醉的模样?”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俯身到了我的肩旁,脸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脖子,道:“喜欢极了,巴不得你日日喝醉。”
我伤感道:“哦。”
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笑道:“你竟吃自己的味。”
我脸微红,承认道:“我就是吃味,我就是怕你喜欢上醉酒时我,就不喜欢寻常的我了。”
皇后柔声道:“那都是你。”
“不,我和他不同。”
我侧过了身子,握住了皇后的手腕,挽起了她的衣袖,看着她雪白手腕上的多处淤青,心疼道:“我不会这么粗鲁地对你。”
她抽回了手,道:“但他却不会像你往日那般冷漠对我。”
我心中的悔意又生,默默地看着皇后的脸,良久后,我才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学着无需凭借醉意就能主动接受你。”
片刻后,皇后道:“我等你。”
我忽然想起昨日忘忆楼里发生的一切,皱眉又道:“还有一件事,皇后要答应朕。”
“何事?”
“你日后不能去那种地方了。”
她解释道:“臣妾没有……”
我学着昨夜喝醉酒时的模样,趁她未说完,便在她的唇上落了一吻,一吻过后,我才微笑道:“朕信你。”
今日虽无朝会,但如山的折子还是堆在了老地方。正当我在努力批阅时,师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我身旁。
师父笑问道:“昨夜快乐吗?”
我不答反问道:“师父快乐吗?”
“为师有什么可快乐的?”
我笑道:“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怎会不快乐?”
师父听出了我言下之意,冷哼道:“你真以为为师这么闲,来管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你把为师当成什么人了?街上的三姑六婆?为师告诉你,要不是楚桓那小子拿了好处来求为师,为师才不想摊你们两个蠢货的这潭浑水。”
我苦笑道:“我就知道堂兄会插手,至于这布局之人定是杜太傅吧。”
“聪明。”
我讽道:“看来他们是嫌我的日记写得太平,非要搞个一波三折出来。”
“他们也是好心帮你解决问题。”
“什么问题?”
“你和崔灵之间的大问题,对于这个问题,你一直羞于开口,就连在日记中也没有明说,那便是你们这七年在床笫之事上极不和谐,对寻常夫妻而言,再深的情意少了肉体间的融洽相交,也无法长久。你们两个能这样撑七年,还始终保持着身子的忠诚,说实话,很不简单。”
“为何你们这七年来床笫之事不和谐,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你新婚那夜的结没解开。”
我说不出话来,因为师父的这番话字字扎心,每一句都戳到了我的痛处。
“杜白说,以你的性子,只有在盛怒和欲望的支配下才有胆子强占崔灵,只有当你强占了崔灵后,第二日醒来心中才会对她生出愧意和悔意,如此一来,你心里头的结才有希望解开。”
这时我才想明白,原来师父送我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在暗示我重蹈新婚之夜崔灵的覆辙。
但我仍皱眉道:“可这计为何听起来如此扯淡?”
“为师问你,你发觉自己被戴绿帽后是不是很气?”
“是。”
师父又笑问道:“你喝酒后欲望是不是变重了?”
“大约……是。”
“你醉后是不是强占了崔灵?”
我红着脸道:“是。”
“第二日你心中是不是生了愧意和悔意?”
我极不愿承认道:“也是。”
师父给了我一记爆栗,道:“这么扯淡的计你都中了,那你这人也确实挺扯淡的。还当什么皇帝?麻溜点滚回大山里种田去吧。”
我委屈地揉了揉头,良久后,又奇道:“这一出连环计的前提是他们知晓我新婚之夜的事,可他们又怎会知晓那夜的事?”
师父道:“所以为师说你是蠢货,你过往在楚桓面前说漏了嘴,被他猜到了。但他知事关重大,也不敢妄下定论,加之你告诉过他,你这段时日在写回忆日记。他便让为师来瞧瞧你的日记,这一瞧,果真如他所猜。”
我了然道:“原来昨日不是师父第一次看我的日记。”
“为师昨日只是装模作样,那日你和崔灵在屋顶上谈情说爱时,为师就已把你的日记看个干净了。”
我又道:“可你们就未想过昨夜一旦玩砸或者弄巧成拙,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这只不过是其中一套方案罢了,杜白那小子推算出了你们将会出现的十八种情况,每一种情况他给你们准备了三套方案。若你们未按着原定的方案走,便立刻换方案就是。”
我听后哭笑不得道:“杜太傅为了把我和皇后玩弄于鼓掌间,当真是用心良苦。”
“那也只是楚桓那小子心好让杜白这样做,在我看来,砸了便砸了,反正你们两个都到了这个地步,大不了就把这最后一把火给你们燃上去,把对方杀了算了,我也好看场戏。”
师父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我知道这是她的真话。
我不再答话,认真思考起来。
师父见我在思索,便道:“若你还有何想不通的,便去问杜白,不要再问为师了。”
“想不通的太多了,我定要去问个清楚。”
师父走后,我独身一人微服去了杜府,杜府的管家知晓我的身份,见我来后惶恐万分地将我引到了杜太傅的卧房。
我进门时,太傅正在床上看着一本剑谱,未拿书的那只手还不忘边看边照着剑谱上的招式比划着。
他见我来后,放下了剑谱,抬眼道:“臣有伤在身,恕不能起身迎驾。”
我淡淡道:“礼就免了。”
杜太傅道:“陛下面色不善,想必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微笑道:“太傅又怎知朕不是亲自来道谢的呢?”
“原因有二,一来,臣插手了陛下的家务。二来,臣还算计了陛下,而这两点都是为君者的大忌。”
“算计一事朕先不同你计较,但插手家务一事,朕确实得讨个说法,哪怕太傅你是出于好意。”
杜太傅露出了一个欠揍的笑,云淡风轻道:“陛下误会臣了,臣没什么好意,臣昨夜的那条计最初其实就是用来离间帝后感情的。”
我听后大惊,正欲开口,这时一位游侠打扮的男子推门而入。男子背着一把长剑,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他刚进门似未瞧见我,便直接对杜太傅高声道:“今日果真无小朝会,走,去钓鱼。”
杜太傅拼命地向那男子使眼色,当那男子读懂杜太傅的眼色后,他的那番话早已出口,收不回了。
我转身对刚进门的男子幽幽道:“朕这条鱼不是已经被你们钓到了吗?堂兄。”
作者有话要说: 撒娇的一一有糖吃= ̄ω ̄=
☆、皇帝的日记:十四杀中
堂兄的嘴因惊讶而微张,本叼着的狗尾巴草掉在了地上。
“陛……陛下。”
“不必行礼了。”
当我再看堂兄时,他已变为了往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用脚踩住了掉在地上的狗尾巴草,似想要销毁他起先那副模样时所留下的证据。
他正色道:“臣竟不知陛下在此,方才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我讽道:“朕在想,若朕迟来几步,你们二人是不是就已经去逍遥自在了?”
“臣等不敢,臣与杜太傅就算出游在外,也会始终心系朝堂大事,时刻准备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我打断道:“不要再跟朕说这些官话了,你来得也好,这出戏你也使了不少力,朕还在想该如何褒奖你。”
堂兄看了一眼杜太傅,确认事情已败露,才道:“陛下圣明,臣和杜太傅的雕虫小技逃不过陛下的法眼。”
我不再看堂兄,而是转而看向杜太傅的那双大眼睛,道:“太傅方才的话是何意思,什么叫本就是用来离间帝后关系的?”
杜太傅问道:“陛下认为臣与世子为何要插手陛下的家事?”
我思索片刻,道:“因为在帝王之家,家事亦是国事。”
“不错,帝后和睦关系到国之根本。”
我质疑道:“太傅所言是否过于夸大其词帝后和睦,确是好事一桩。可就算不和,又怎会影响到国之根本?”
“若皇后是个寻常的妇道人家,那自然不会,可她不是。”
我微眯起了双眼,道:“因为她姓崔?”
“不错,就是因为她姓崔,崔懿的崔。”
“但太傅别忘了,她也是你的恩师岳丞相的外孙女。”
“也正因为她是恩师的外孙女,所以臣从小便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也知道崔懿到底让她学了些什么。这七年来,皇后一直安分守己,未碰政事,可这不代表她日后不会碰,一旦她干涉朝政,恕臣直言,陛下未必有十足把握能胜过她。如若陛下当真不幸命丧她手,年幼的皇子殿下们更加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我想到了那日深夜同皇后的那番谈话,在那夜的谈话中,皇后丝毫没有隐藏她的野心和抱负,而她也正如太傅所说有那样的能力。
太傅看了眼我的脸色,接着道:“这样的女子,若陛下不能收为己用,不能让她全心全意向着你。那最好的办法便只有一个,在她未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剑前,杀之。”
“臣原以为陛下能处理好同皇后的关系,所以这七年来一直未曾插手,可臣在前月却得知陛下与皇后竟到了兵刃相见的地步,这让臣不得不开始考虑,是否要让陛下先下手为强了。所以臣原本的计便是离间帝后关系,让陛下在盛怒之下不留情面地杀了皇后,以绝后患。”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笑问道:“那太傅后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太傅轻笑着瞧了一眼堂兄,淡淡道:“因为世子以性命作保,他说陛下同皇后还未走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只要臣肯施计,帝后兴许能和好如初,皇后也许也能彻底成为陛下这边的人。后来世子还借臣的名头,说臣欲和凤破比剑,将凤破招了过来,之后世子又亲自说服了凤破,让她协助我们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