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我怎还从你今日的话中听出了几分禅意?”
双双大笑道:“哪有什么禅意,胡思乱想罢了,若我这辈子真遇不上一个合适的,也不觉太过遗憾。”
“这是为何?”
双双看着我的双眼,极认真道:“因为我遇见了你,人生得一真知己,可不比那些男人强多了吗?”
我听后笑了,难得大笑了起来,紧接着难得发自内心地夸赞。
“说得好!”
建和七年九月三十日日
越临近决战之日,我的心便越觉平静,明日便是数月前我和一一约好的决战之日。
自定下约定那日,我便一直在为此战准备着。
今夜一一忙着备战,未来我宫中,我瞧完景真和景善的睡颜后,拿出了七年前的那本日记,坐到了灯前,再度翻看了起来。
日记上写了许多事,有些事若是我不再翻看,印象也已有些模糊了。
就好比日记上写着,我头回得知一一这个人时,便欲与他一战,若是胜不了他,还想用旁的法子杀了他。
字里行间皆是戾气。
如今我心结已解,要我杀他,决计是下不了手,但此战又免不了。
因为我是个守约之人。
因为他也是个守约之人。
更何况我心中亦是真想同他一战。
同辈人中,只有他的武艺才入得了我眼,也只有他才配成为我的对手。
棋逢对手,不战不甘。
我边想着,边翻看着,未翻看许久,我便觉有些困倦了。
这段日子我极易犯困,胃口也比往日里小了不少,香梅每回说要替我传御医,都被我制止住了,因为我知晓这不是病。
若御医一来,诊出结果,传到了一一耳中,这场战必会取消,抑或是延后。
我以往在此事上,有过两回经验,加之我略通医术,知晓明日的战事于此无碍,便也不愿战前张扬,想着战后再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此,我不禁微微一笑。
乏倦又生,我着实有些撑不住,便闭目养了一会儿神,之后又翻阅起了如今正在写的这本日记。
在日记的最开始,我故意用有些跳脱的笔触来掩盖自己的本性。
因为那时我打算将其写成一个故事,和世人分享。
可如今我改变主意了,这本日记亦或者说这个故事,我不打算和任何人分享。我要将它好好地藏起来,让它成为我一人的回忆。
我时隔七年,提笔再写日记,是因真对一一生了杀意,如今杀意已尽然散去,这日记便也没了再写下去的必要。
所以今日这篇日记便将是我的最后一篇日记。
在日记的结尾,我还是忍不住想写一句话。
那是一句羞耻肉麻的话,所以我一时下不了笔。
但思虑再三后,我还是要把它写下来。
我发誓我这辈子只会写这么一次。
崔灵爱一……
罢了,还是不写了。
终究太过羞耻。
皇后的日记完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凉凉完结散花(*^▽^*)
☆、世子的日记:决战之夜
接到这个任务时,我非常惶恐。
作为帝后感情一路走来的见证人,明日我便要前去见证他们之间的决战。
我不仅要去见证这场决战,还需得将这场决战好生记录下来,编写成文,最终呈给皇帝陛下御览。
若是一次通过尚还好说,若是通不过,怕还要被打回重写。
我讲课时,着实不太讨喜,因为我说话太过干瘪,语调无甚起伏。
说话干瘪,语调无起伏之人,写出来的东西大多也是干瘪平平,不讨喜的。
平日里,我的拙笔写些公文,还算凑合可看,若叫我写文记事,便觉有些为难了。
可圣旨已下,抗旨重罪,实非我所担得起的。我唯有勉力一试,望能一次通过。
其实,我本觉此事可用一言叙之“帝后战于皇城之巅”,可陛下却嫌太过简单,说我这不是写故事,而是在写史。
他说完后,将他的那本日记扔给了我,让我好好参考他是怎么写故事的。最重要的是,要我学习他如何用最多的字写一件最简单的事。
他说,只要我学会了此招,就不怕写不出好故事。
言罢,他又给我定了个字数要求,若是我达不到,直接打回重写。
我思虑许久,仍觉有些难办,便向他请教,如何才能达到这字数要求。
他说,我要学会一个“凑”字,好比开篇先来个数百字的景物描写,紧接着再来个数百字的人物描写,随后又接上数百字的心理描写,如此这般,还怕凑不够字数?
我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便赞了一句“陛下圣明”。
回府后,我多番思虑,最后决意以第三人称来写此事,再运用一些技法,使得故事更为精彩,方才能于礼,不负圣意,于情,不负堂弟所托。
楚弈批:世子前言,言辞诚恳,朕心甚悦。
……
以下为正文。
十月一日,无月之夜。
无月之夜,唯剩星光。
星光照人,人影成双。
晋王府中,楚桓已着好衣衫,正待姬小萌理她的青丝。
今夜的姬小萌着了一身红衣,七年前,她最爱着的便是红色衣衫,七年后,亦是如此。
正如七年前,她很美,七年后,亦是如此。
纵使数十年后,她容颜老去,但至少在有一个人的心中,她还是美的。
那个人是她的夫君,也是晋王府世子楚桓。
姬小萌理好青丝后,娇笑着对楚桓道:“桓哥哥走吧。”
楚桓微笑着注视姬小萌,片刻都不愿将他的目光移开,许久后应道:“好。”
姬小萌牵起了楚桓的手,道:“我仍搞不清,他们二人恩爱至此,为何非要有此一战?”
楚桓道:“个中缘由,我也只知晓一二,许是情趣也未可知。”
姬小萌笑道:“打来打去便是情趣?那日后我天天打桓哥哥可好?”
楚桓一听姬小萌心生古怪想法,心一慌,忙道:“那是他们二人的情趣,我们学来做什么?”
姬小萌将楚桓的手握得更紧,道:“我逗桓哥哥的,桓哥哥又当真了。”
楚桓这才松了口气,提起了摆在桌上的两坛美酒,道:“走吧。”
楚弈批:此节有夹带私货,夸赞娇妻,秀恩爱之嫌,大可删去不表。
楚桓复:臣为凑字数,方才出此下策,望陛下见谅。
……
巍峨皇宫,天子之所,在此地,不知藏了多少奇珍,多少异宝。
但在今夜,有一样东西,却是翻遍皇宫也寻不到的。
皇宫中寻不到月华,因为今夜是无月之夜。
楚桓和姬小萌这回入宫,未走正门,而是施展了轻功,翻越宫墙,直接落在了一座宫殿的殿顶之上。
帝后此战虽是大战,却也不愿让太多不相干的人看到,楚弈早在昨日便下了令,今夜御林军不必巡逻。
由是这般,楚桓和姬小萌落在了殿顶上后,才免去了被当做刺客的麻烦。
他们到时,殿顶上已站了四人。
四人中有高手,也有绝世高手。
杜白的武艺虽不俗,称得上是高手,但离“绝世”二字还差得远。
至于他身旁的凤破和花非花毫无疑问是绝世高手。
凤破左手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也不好说他到底是高手,还是绝世高手,抑或只是个寻常习武之人。
因为他已多年未出手,既然未出手,又怎能让人瞧出实力?
可就算瞧不出实力,他在寻常人眼中也很是不简单。
于是,江湖上大多数人都相信,他的武功已在四大高手之上,只是为了不过多卷入江湖之中,才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因为他是崔懿,因为他似乎也只能是崔懿。
今日白天,杜白跟楚桓打过一声招呼,说他今夜要来凑热闹。楚桓想着观大战,饮美酒,实乃人生一大乐事,便携了两坛酒过来,一坛给他自己,另一坛给好友杜白。
可竟不知,今夜来观战的,除了杜白和他们夫妇外,还有旁的人。
还都是一些大人物,谁也不好开罪,这下他手中的酒便成了烫手山芋,似乎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还未待楚桓决定好这两壶酒该如何处理之时,花非花便到了他的身侧,极不客气地拿走了一坛,开封就饮,饮了一口,便往地上摔,嫌弃道:“这样的酒你也饮得下去?”
楚桓平日里本就过得清俭,挤不出多少银子买好酒,今夜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奢侈一把,去黑市买了两坛委实不便宜的佳酿,还等不及饮一口,其中一坛便到了地上。
他脾气本就好,不会轻易发作,更何况这扔酒之人还是他亲爹,就算花非花把两坛酒都扔在了地上,他也不敢说一句怪责的话。
下一瞬,他还未回神,另一坛酒便被花非花给夺了过去,正当楚桓以为这坛酒又要到地上时,一道白影闪过。
剩下的那坛酒到了凤破手中。
楚桓压根看不清凤破是如何将酒夺过去的,因为她的身法着实太快,只觉一阵风过,酒便换了主人。
凤破开封酒后,小酌了几口,便将其扔给了不远处的崔懿,道:“崔狐狸,不尝尝?”
她明面上虽是在邀崔懿喝酒,实则却是在出手试探。她这一扔,其间所藏的深厚内力,绝非寻常人所能抵挡。
若是内力浅薄之人,硬接这坛酒,轻则被酒砸出内伤,重则当场毙命。
崔懿接住了酒,还接得很稳。
杜白向来对自身的武艺极为自负,见他们二人过上招来,早耐不住寂寞,好胜心起,便近身到了崔懿旁,一时也忘了二人时常政见不合,道:“崔大将军饮完,不如也让我饮上一口。”
言罢,掌携疾风,迎面劈去,崔懿偏头一闪,轻描淡写地便躲了过去。
随即崔懿以酒坛当兵器,刺向杜白右胸。杜白集内力于掌,回手一接,只觉胸口一震,喉头冒血,手腕剧痛之下,不得已一松,到手的酒坛便掉落到了地上,坛碎酒洒,和原先的那坛作了一个伴。
杜白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强忍住不让嘴角的血流出来。
崔懿不觉有任何歉意,极其平静道:“太傅的武艺还需练练。”
一旁的凤破、花非花还有姬小萌听后,早就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
楚桓并非落井下石之人,只得看着地上的两坛酒,默默地想着那两坛酒的价,面上微笑以对,心头欲哭无泪。
除此之外,他还须得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抬首真诚地赞叹道:“各位前辈好武艺。”
此话一落,无人应答,场面顿冷。
凤破笑得猥琐,崔懿面无表情,杜白一脸傲慢,至于花非花则带着面具,让人瞧不出他是何神情。
不知怎的,楚桓忽然不想观战,而有些想回家了。
若是平日,姬小萌见有人这般欺负她家桓哥哥,定要讨个理回来。可她本就不喜楚桓喝酒,今夜见他喝不成,也未去追究扔酒之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大把瓜子,分给了在场众人,笑道:“喝酒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都来嗑瓜子。”
众人听后,竟莫名觉得有理,纷纷磕起了瓜子,再无旁人愿去提饮酒一事。
唯有楚桓接过瓜子后,心念美酒,便从殿顶一跃而下,在满地的碎片中,拾起了几块余有少许美酒的残片,送酒入口,稍解嘴馋。
让他不禁忆起,当初在丐帮乞讨之景。
楚弈批:世子辛酸,朕感同身受,但何以不述大战,转述闲事,大有为己加戏之嫌,当改。
楚桓复:臣有罪,臣遵旨。
……
楚桓咽完最后一口酒后,飞身重回殿顶,只见紫宸殿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身影。
两道身影是两个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女子一袭蓝衣,极少有人知道,为何以往常年穿着白衣的崔灵,会在成婚后喜欢上了着蓝衣。
崔灵的身旁是一身玄色劲装的楚弈,楚弈手中握着一把剑。
楚桓无需定睛细看,便知那是传闻中的灵剑。
崔灵的手中也握着一把剑。
楚桓无需细想,便知那是世人皆晓的一剑。
一剑和灵剑生得很像,模样都很平平,但威力之大,却绝非那些外表花哨之剑所能望其项背。
帝后此战本为决生死之战,但后来经历了一连串变故。帝后达成共识,便将此战改作点到为止。
此战无需裁决之人,只因他们便是高手。
高手过招,胜负向来都存于己心,
宫墙深深,星光灿烂,当一缕轻风吹拂起崔灵的一缕青丝时,崔灵出剑了。
崔灵出的第一招也是清北派上乘剑法的第一式——听风弄雨。
侧听风声,剑弄细雨,此招求稳、求慢、求雅。
崔灵内力很稳,崔灵出招很慢,崔灵姿势很雅。
她将这最寻常不过的第一招做到了极致,因为她本就是一位喜欢将任何事都做到极致的女子。
正如她的容貌也美到了极致。
当崔灵出完这一招后,崔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他很满意这一招,他更满意这个女儿。
但当楚弈出完招后,崔懿脸上满意的笑便跑去了凤破的脸上。
因为她也很满意这个徒弟。
在场六人都看清了崔灵是如何出招,但却只有一半的人看清了楚弈是如何出招。
因为他太快了。
既然连出招都看不清,又怎能看清他的招式呢?
既然看不清他的招式,又该如何拆招呢?
这是楚桓正当在思考的问题,因为他没有看清楚弈是如何出的招,他同样不认为崔灵能看清楚弈的招式。
因为同境界中,没有人的剑能快过楚弈。
而不巧,崔灵和楚弈正处在一个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