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琉璃宫后,顾覃兮挑了件舒适的衣裳给福宁,“你就穿这件睡吧。”福宁随身带着的包袱里,只有几件华丽的大红色裙裳,没有晚上睡觉时穿的衣裳,她就挑了件新的给福宁。
福宁拿着衣裳在身上比划了几下,“昭宁你对我真好。”说着兴高采烈的去洗漱,在福宁去洗漱期间顾覃兮去了浴房,在阳春白雪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洗完出来,福宁已经侧躺在床上,朝她抛了个大大的媚眼,“昭宁,你快过来。”这样子像极了妖艳的狐狸在床上诱惑着单纯的书生,不得不说福宁是一个妖艳入骨的女子,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巨大的魅力。
顾覃兮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阳春和白雪灭了殿内的宫灯,恭敬的退了下去。四周一下子变得漆黑,顾覃兮五感灵敏就算是在黑暗中也看得一清二楚,她极快的抓住福宁伸过来的手,“福宁,你要做什么?”
福宁“嘿嘿”笑了一声,嗲着嗓子道:“奴家伺候你更衣。”顾覃兮被福宁说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她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把福宁往床里头推了推,“跟你说正事,明天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她的及笄礼过后,鸿武帝就会下旨将福宁从皇氏宗谱中除名,会撤回福宁郡主的封号,到时候福宁就是一个庶民。福宁在这之后要回逍王府自然是不可能了,除非她嫁进逍王府。
而按福宁的性格,让她长时间住在宫里她肯定不乐意。顾覃兮就怕福宁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这么凭着一腔热血进了京恢复身份,之后的日子福宁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福宁拉了拉胸口的被子,思索了一会道:“我来之前母妃给了我很多银票,还给了我平时贴身伺候人的卖身契,还给我了在京中的另一处宅子的地契。可是我想明天之后就先在客栈住一阵,然后慢慢的在京中找一处喜欢的宅子买下,当然最好的就是在没买宅子之前,那个木头脑袋就能想通把我娶回家。”
顾覃兮翻了个身看着福宁道:“你母妃真的是很疼你,什么都为你考虑到了。福宁,你可得争口气,争取这次能把世子一举拿下,不然也太对不起关心疼爱你的人了。”
“自然。”福宁信心满满道:“我还想着日后能继续喊他们父王母妃的,早点睡,明天及笄礼上可有你累的。”顾覃兮应了闭上眼睛,她的及笄礼一切都由皇后操心,她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明天精神饱满的出现就可。
逍王府,逍王世子得知福宁快到京城的消息之后从早上等到现在。午时收到消息说,福宁跟着昭宁公主进了宫,他本以为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会回来,没想到这一去就到了酉时。
暮色降临,王府内点上了灯笼,逍王世子身边伺候的小厮木林见主子衣裳单薄的站在长廊上,从屋里拿了件披风给自家主子披上,“世子,郡主今夜不会回来了,世子还是先用膳吧。”
今夜逍王世子特意吩咐灶上做了福宁郡主爱吃的菜,现在这菜都不知道热了几回了,还不见福宁郡主的人影,逍王世子执意等福宁郡主回来一起用膳,眼看月亮爬上天空,木林再一次劝道。
逍王世子看了看漆黑夜幕上几颗闪烁的星辰,握拳抵唇咳了几声,“罢了,摆膳吧。”木林欣喜的应了,忙叫底下的人摆膳。满桌子都是福宁郡主爱吃的菜,逍王世子看着没动筷。
以往不论在哪里,她总会第一时间回到他身边,笑着向他撒娇闹着要吃好吃的,现在她不过是进宫未归,他就如此不习惯。他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总能把心底的念头压下去。
没想到到如今他还是不习惯,不习惯她不在他身边,不习惯看不见她的笑颜。四年里,他的身子越来愈来差,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受凉,胃口也越来越不好,每每吃不下多少。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大碍,他会这般只是因为心病。他的心里住了一个不该住的人,他努力想要把她赶出去,却只是让她在自己心中越陷越深。或许,四年前他若是狠狠心真的定亲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看着满桌子的佳肴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木林有心劝主子多吃几口,但见主子沉着脸也就没有多说,只盘算着待会再让主子吃碗燕窝粥。他用完膳,没有去卧房而是去了书房。
他挥退了跟在身边的木林,从书架间抽出一本书籍,打开里面一页页都是福宁的画像。福宁笑着撒娇的模样,福宁故作委屈的模样,福宁大笑着捉弄人的模样,每一页上的福宁都栩栩如生。
若是心中没有福宁,根本画不出这般生动的画像。他的指尖抚过画像上福宁的脸,一页页慢慢的翻看,这些都是他这几年想福宁时画的,画像多到可以装订成书册。
他知道错的人是他,是他对福宁有了超出妹妹之外的感情,还让福宁看出了这份感情,本就是他的错,为什么要让福宁来承担。他这般想着,手中的书本就被高高悬在了烛火上。
这本书里有他对福宁的感情,他对福宁的思念,若是把书烧了,是不是他就可以忘了对福宁的这份感情。他拿着书的手越来越低,眼看书的一脚就要被火吞噬,他如同被针扎了一般慌忙收回手。
他苦笑着看着书籍,终究他还是舍不得,只要一想到画像里头的福宁会被烧成灰烬,他的心就痛得不能呼吸。福宁,你回来了,我们究竟该怎样,才能够得到解脱。
今夜对他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整夜坐在书房里,看着夜幕退去太阳钻出云层,看着天光大亮,他起身把书册重新塞回到架子里。今天福宁总该从宫里回来了,等福宁回来他再想办法劝她回去。
只是如今的他并不知道,今日过来会有一个重大的改变,改变了他和福宁额未来。
☆、笄礼
天还蒙蒙亮,一干小宫女捧着洗漱用具等在了偏殿里,阳春和白雪进了内殿走至床边轻轻掀起床帘,“公主,该起了。”顾覃兮一向早睡早起,听见声音马上睁开眼。
阳春和白雪随即退到一边,身边的福宁睡得正熟,脸儿深深的埋进被子里,连日里的赶路让福宁疲惫不堪,现在正是好睡的时候。顾覃兮轻手轻脚的起身,福宁呢喃了一声翻了个身睡得香甜,她替福宁掖了掖被角,示意阳春她们小声。
顾覃兮这一次直接去了浴房,由阳春白雪伺候着沐浴,浴桶里放了很多桂花满室生香。阳春在手心抹开香露揉按在她肩头,白雪仔细的替她梳洗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沐浴完毕,阳春取来一套米色的衣裙,仔细的替她穿戴好,腰间垂挂的配饰逐一整理好。十五岁的少女,容颜清丽如同出水芙蓉般秀雅,一身米色的衣裙正好衬托出她的素雅。
顾覃兮左右看了看,一时间有点不习惯,她从没穿过如此素净的衣裙,乍一看铜镜中的女子有点不像自己了,也不知道等会出去会是什么效果。顾覃兮不自在的抚了下宽袖,施施然坐在在梳妆台前由白雪梳头,福宁已经起身此时正由宫女伺候着穿衣。
福宁今日没有穿大红色的衣裙,而是挑了件嫩黄色的宫装,穿戴整齐后走到顾覃兮身边,围着她绕了一圈,“昭宁,没想到你穿素色的衣裙竟会如此漂亮,清淡素雅如同芙蓉,一点都看不出你平时的跳脱。”
顾覃兮没好气的瞥了福宁一眼,“福宁,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漂亮如芙蓉确实是夸人的话,可福宁后半句的跳脱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平时很闹腾,很没有淑女气质?
福宁笑了一声道:“昭宁,天地可鉴我是真心实意夸你来着。”顾覃兮看了看快要梳好的长发没再说话,福宁朝她抛了个媚眼走到另一边的书案前坐下,无聊的拿了本书翻看。
等到梳妆完毕,皇后身边的金嬷嬷来请人,两人跟着金嬷嬷去了栖凤宫。顾覃兮不由得有些紧张,今日之后意味着她长大成人,再不是一个可以肆意胡来的孩子,她的肩上有她必须承担的责任。福宁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右手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又很快放开,她心中的紧张感顿时消退不少。
栖凤宫,皇后早已等候多时,待见到顾覃兮眼中满是骄傲,她的女儿长得如此出色,今日过后整个大启都会知道昭宁嫡长公主长大成人。皇后对着福宁柔和的笑了笑,牵起顾覃兮的手走向未央宫。
今日是昭宁长公主的笄礼,京中有资格参加的命妇全部来了。香案放置在殿庭,冠席放置于东房外,坐东向西,设醴席于西阶上,坐西向东,设席位于冠席南。
内执事众命妇盛装华服站在一边,乐声起,恭迎鸿武帝坐上御座。顾覃兮从宫道上走出,步伐轻盈身姿优雅,不少命妇还是第一次看见昭宁嫡长公主,不禁在心中感叹昭宁长公主容色出众,完全继承了鸿武帝和皇后的优点。
顾覃兮行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跪坐在在笄者席上,皇后拿起梳子象征性的给她梳了下头,把梳子放在席子的南边。顾覃兮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镇国公夫人走到她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镇国公府人随后跪坐为顾覃兮梳头加笄,皇后象为她正笄,她行过礼后又回去重新换了一套衣裙。如此一拜二加后,皇后为顾覃兮在发间插上一支凤钗,顾覃兮又回去换了一身和头上凤钗配套的宫装,如此笄礼才算结束。
鸿武帝龙心大悦,当即下旨把泉州作为昭宁嫡长公主的封地。众人心中惊讶昭宁公主的受宠程度,暗自在心中感叹,昭宁公主是大启唯一一个拥有封地的公主,公主不用去封地又能拿到封地全部的出产,这份恩宠无人能及。
笄礼后晚上还有宫宴,顾覃兮顶着一身厚重的礼服先回了琉璃宫,福宁跟在她后面笑得乐不可支,“昭宁,你现在总算知道笄礼的辛苦了,想当初我写信同你抱怨,你还嘲笑我,现在可算是轮到我来好好笑话你了。”
顾覃兮已经累得没力气和福宁斗嘴了,福宁行及笄礼时她没能去参加,只是送了礼物过去,没过几天她就收到了福宁的信,福宁在信中抱怨笄礼的辛苦,她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却切身体会到了。
这么一场仪式下来简直比练功还累人,她换了好几套礼服,穿着一身厚重的礼服行礼叩拜,她的腰到现在都还有点酸痛。顾覃兮二话不说脱了宫装,进了浴房沐浴。
在温热的水里泡了好一会,顾覃兮才觉得身上的酸痛有所减轻,阳春重新为她挑了华贵不失礼又轻便的宫装,她摆摆手穿着一身白色中衣趴到软塌上,“阳春先帮我按按腰酸。”
福宁挥退了正要上前的阳春,坐在软塌边替她揉按起来,“我来吧,母妃以前常常脖颈酸痛,我可是专门向御医学过放松的手法,怎么样舒服吧?你可是除了我母妃之外,唯一一个得我亲手揉按之人。”
福宁说自己学过还真不是吹的,不轻不重的按了几下她的腰还真的好了不少,她被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福宁见此让阳春拿来厚毯帮她盖上,自己随意的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顾覃兮这一睡再醒来已是下午,日头渐渐偏西,昏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殿内,让整个大殿充满了温和感。她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又看了看身边拿着书撑着下巴睡着的福宁,阳春随即过来伺候她起身。
顾覃兮梳理齐整走到福宁身边轻声唤道:“福宁,该起来参加宫宴了。”福宁哼唧一声,缓缓睁开潋滟的丹凤眼,放下手中的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饿了,要吃东西。”
顾覃兮因为太累没来得及用午膳就睡了过去,福宁本想等着她醒来再一块用午膳的,没想到自己也睡了过去,现在一觉醒来腹中空空,恐怕还没等到开宴人就要饿晕过去。
阳春早有准备一听福宁说饿了,吩咐几个小宫女端着燕窝粥并几样小点心放到了桌案上。两人喝了一碗燕窝粥,吃了几块小点心填饱肚子后,一起去了未央宫。
晚宴设在未央宫,五品以上的朝臣和命妇都有资格参加,未央宫的大殿里摆了两排长长的宴席,粉衣宫女端着美酒佳肴在殿中翩翩行走。顾覃兮进来的时候,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众人起身向她见礼,“微臣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顾覃兮浅笑着叫起,仪态尊贵大方,众人坐下后她找到自己的席位施施然坐下,她的左边是福宁,右边是太子妃。
对面是太子,坐在太子下首的是逍王世子,世子之后是萧国公,接着是祁相再接下去就是按官职大小而坐的文武大臣。她看了对面一眼,祁禹坐在中间偏下的位置,对上她的目光朝她温和的笑了笑。
逍王世子看见对面的福宁时,手中拿着的酒杯顿了顿,差点没把酒洒出来。福宁察觉到逍王世子的目光,对着他眨了眨眼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逍王世子指尖沾到了酒水,慌忙拿出帕子擦干净。
没过一会三声净鞭响起,鸿武帝携着皇后的手走向御席,众人又起身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鸿武帝叫了起,端了一杯酒一口饮尽,“今日是朕爱女的及笄宴,众位爱卿还请随意,同朕一块品尝美酒佳肴欣赏仙音乐舞。”
众人起身谢过后,乐声响起着七彩裙装的舞女甩着水袖在殿中起舞。顾覃兮用着膳,不时的和身侧的太子妃,福宁说上几句,诸位朝臣命妇也都笑着欣赏乐舞,殿内气氛一派和乐。
宴席到了一半,太监总管朱礼步履匆匆的进了未央宫,俯身在鸿武帝耳边耳语了几句,鸿武帝面色丝毫未变,挥退太监总管后依旧坐在御席上不时的给皇后夹菜。顾覃兮敏锐的察觉到鸿武帝拿筷子的手似是用力过度,指节微微有些泛白。
她的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鸿武帝虽然掩饰的很好,可她观察细致又对鸿武帝十分了解,这才从这细微之处感觉到了不同。接下来,她的心思已经不在筹光交错的宴席上,而是分了大半的心神在鸿武帝身上。
果不其然,鸿武帝假借酒意上头提前退了席,一同离席的还有祁禹。顾覃兮安耐着性子等到宴席结束,不顾身后福宁的叫喊直奔御书房。福宁叫人未果,反倒是被逍王世子喊住。
“福宁,陪我走走?”已是深秋夜里寒凉,逍王世子披了件天青色斗篷,抚着柱子站在宫灯下,欣长的身影明明灭灭。他和四年前相比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福宁心中一酸,听话的跟在他身后。
☆、情深
两人没有走太远,只在未央宫前的园子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秋风起带来一阵寒意,逍王世子握拳抵唇低咳了几声,欣长的身影在深秋的夜里是那么的单薄瘦弱。
福宁别开眼忍下到了眼眶的泪珠,“夜里凉,我们去亭子里坐坐。”园子里不远处有一座亭子,亭子四面围上了厚厚的纱帐,角落里摆放着大大的暖炉,是专门为了出宴席赏景之人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