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苏璃而言,她那日在看到叶盈点头之后上了楼,心知她定会告诉叶蕴,心下也满存着希望,毕竟叶盈必定是比她先至的锦城,照这时间算来,褚彧的人已经提前在媵州寻她了才对,虽说她当时不知是漠城,唇语说的也是媵州,但这至少能让褚彧只找媵州一地,总好过毫无头绪。
等他们终于到了漠城,中间接头人似乎已在漠城郊野为他们备下了几间大屋,只等幕后金主验货之后再付花银。
苏璃下马车时看到的正是连着的四间瓦片单层平房,最左边一间带着大锁的应该便是她和阿木皇子要待的地方。她往远处放眼眺去,入目的屋宅相隔甚远,零星散散,都没有几座,呼救也是不可能的了,褚彧何时才会来?苏璃看着这入目的荒凉,突然便有些怕了。
“把他们两先关进去,老八你守着,我们去睡一会儿。”刀疤眼虽看着苏璃眼馋,但这连续的赶路,他实在是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先睡个一个白日再说,反正已经顺利到了媵州,她是逃不了的。
于是,苏璃和阿木皇子一把被推进了暗房。
苏璃环顾四周,大概是怕他们逃走,这间屋子连窗子都窄的只有半尺,连孩子都过不去。不过还有个木柜,苏璃在里面翻找了几件能罩在身外的衣服。坐马车里还不那么明显,可是一出马车,漠城的春日,就好像锦城的秋季一般,阳光晒在身上都没热气。或许苏璃更不想承认的是,她此时,是真的有些胆怯了,寒意涌上了心头,可是,要如何不害怕呢。
“赛罕姐姐,我们还会再赶路吗?”阿木接过苏璃递过来的外衫,抬头问了问。
“大概是不会了。”这里便是他们交接的地方,到底该怎么逃?
“赛罕姐姐,”阿木带着几分犹豫,最后似乎下了决心,“我不是北拓的皇子,我阿娘是大梁人,我阿爹背着我阿娘偷偷拿我换了一百头羊。”
“嗯。”苏璃点了点头,她早就想明白,真正的北拓皇子,怎么会当初连侍卫都没带几个,还能吃得惯干干的馒头。
“赛罕姐姐,那我们会死么?”阿木又问了一遍,当初初见苏璃时问的问题。
苏璃忍下心悸,摇了摇头,“他一定会来接我们的。”
“谁会来接我们?”
“我的夫君。”
刀疤眼睡了一整个白日,等到晚上了,精神彻彻底底地回了过来。
“喏,你们吃吧,老大给你们吃些好的。”老八扔了两碗一大一小饭菜进来,形容猥琐,对着苏璃意味不明的笑笑,便关上了门。
苏璃拿起碗,闻了一下,小的那份没什么特别,大的那份却是加了些药,不用想都知道是劣质的春.药了,她冷眼将饭倒在了角落。
“姐姐,我们一起吃。”阿木想了想,将饭碗凑了过去。
“好。”虽然不想与孩子抢食,但等了一日,一点动静都没有,褚彧还没找到这儿,苏璃必须保持清醒,她是怕,但不到最后她绝不能认。
过了半柱香,这是一般□□的起效时间,苏璃掐了掐自己的脸,硬生生掐出了几朵红晕,她猜到应该是有人要来带她走了,如果这间房她逃不出去,不如换一间有窗的。此时,苏璃手腕上的七彩也有感应似的有些躁动。
嘭——门被突地打开,老八看着苏璃脸上的艳红,贼贼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娘子,跟我走吧,老大要同你谈谈心。”
苏璃紧掖着袖口,心里紧张不已,马上就要到最后一拼的时刻了。
“赛罕姐姐,你还会回来么?”阿木看着苏璃出门,仿佛回到了阿爹扔下他走的那一日。
苏璃没有回头,在门口拐弯之前,她点了一下头。
老八将苏璃带到了隔着三间平房的第四间,苏璃第一时间在门口望了一眼,有窗,或许,她还有机会。
刀疤眼才睡醒,如今正是欲望难纾的时候,此时一看到带着红晕的苏璃走进门来,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你们把门锁了,明日天亮前,谁都不许进来。”
“好嘞,老大好好享受!”老八咽了口水关了门,后面就轮到他们啦。
门啪嗒落了锁。
刀疤眼一下子脱了上衣,只剩亵裤,搓着手走近,看到苏璃罩着老气的外衫,“小娘子,这漠城冷得难受吧,哥哥来暖暖你。哈哈哈。”
他满眼都在苏璃身上,所以看不到苏璃背过的手,手袖里,一条细长白蛇吐着信子忽尔钻出。
“小娘子别害羞啊,你服侍的好,就做我的压寨夫人,我应了你不把你卖勾栏!”刀疤眼咧着黑牙,又近了一步。
“小娘子,你怎么不说——”就在距离苏璃还有两步左右的距离,刀疤眼色眯眯的表情僵在当场,脚背一痛,低头,一条白色小蛇,眼泛七色,恶狠狠地盯着他,又补了一口!
刀疤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蛇,直至一瞬倒在地上,小白蛇七彩则邀功似的回头雀跃窝在苏璃脚边。
苏璃的心在刀疤眼倒地的一刻,才结束了颤抖,她终于寻到了逃生的机会。
苏璃走到窗户一侧,在开窗之前,突然想起了阿木。
“姐姐,我们一起吃。”
“赛罕姐姐,你还会回来么?”
然而片刻之后,她终是打开了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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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锁不久,门外守着的老五和老六,无聊心痒,有些想去偷看。
可是绕到了唯一一侧的窗边,竟然发现窗户里面罩了白布,还被关上了,只能又坐回到前门,听听声解解馋。
“你说咋没什么声音呢?”
“良家女人娇羞麽,你以为是妓馆里那些骚的么。”
“会不会出什么事情?”老六与瘦猴军师呆久了,心思稍微深一点。
“那小娘子要是反抗,都抵不过老大一只手,担心个屁。”老五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再睡会儿,明日还要把那小娃先送出去呢。”
翌日清晨,老五老六等到了日上三竿,里头还是没什么声音传出。
“老大还没好么?”瘦猴军师从隔壁房出来。
“没,也没什么声音。”
“老大?”仍是无人回应。
几人终于觉察到不对,咔擦开了锁,一打开门,竟然是空无一人,窗子却是开着的!
“人呢,老大呢?窗子怎么开了,昨晚还是关着的!”老五这可记得清楚。
瘦猴军师沉思一阵:“我知道了,那小娘子怕是趁大哥睡熟,就逃走了,大哥醒了发现没人便自己去追。”
“那为啥不喊我们呢?”
“大哥的脾气,想做啥便做,弄丢人了觉得丢脸了呗。”
“别多说了,”瘦猴军师从窗口看了看,按照草的折损方向,他往东边看了看,“应该是走的东边。”
“二哥,那咱们去不去追。”
“追,老大一个人,万一追不到呢,花银可要少一半!老六,你呆在这,和老八一起看着那小娃,不能再丢一个了。”
房里很快又是空无一人,没有人发现床底不远处的淡淡血迹。
瘦猴军师带着老三,老四,老五,老七,一起往东边的几个方向找去,老六则和老八守在阿木的门外。
苏璃在平房的入口草丛处从半夜蹲在快过午,终于看着五匹马奔驰而出。她把刀疤眼的尸身用椅子推进床底,就是想再拖住他们一阵,怕他们立马去换花银,这样就真的救不了阿木了。
他们一行人共八人,那此时还剩两人看守。
她小心地往前又潜了一点,直至能看清门口处的两人。
“六哥,我去撒泡尿。。”
“嗯。”
老六昨晚在门口,睡得不好,如今经过了一惊一乍,他又有些困觉,所以便没注意到,有一条白蛇,双眸泛着七彩冷光,一点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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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手上拿着信一路奔跑着奔到书房,“公子!公子!”
褚彧的桌上摆满了一张张生宣,面无表情,每一张上都只有一个字:璃。
“公子,我们的人,在媵州漠城看到有着刀疤眼的人驾马车出现了,等我们寻到踪迹追过去之时,只发现了两具尸体,是被蛇咬伤致死,没有夫人!”
褚彧闻言猛地抬头,笔顿在宣纸上晕出一个墨点,“去媵州,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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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璃带着阿木一路只走马不能行的农田小道。此时她脸上是青草汁混着黄土,灰色的外衫罩住玲珑曲线,头发打散成普通妇人状,一根木枝随意拢了一下就算。
而原本头上的簪子,已经被她找离开那处几块沙地之远的农家,换成了一袋馒头,苏璃谨慎惯了,换完便不敢多留,拿完便走。
苏璃不知方向,又恐有人追上,只靠着一袋馒头,胡乱走了四五日,才带着阿木从漠城郊野走到了漠城城中。此地名为漠城,当然是沙土肆虐,但比起苏璃被关的那处,还是多了些人气儿的。
远远便能看到带着蔺字的军营,这里应该算是蔺家的地盘。
可如今该找谁?官府里都是蔺家的人,若此事是蔺新瑶做的,那她算不算是自投罗网,可是她要如何知道谁是褚彧的人呢?为什么还是没有人来找她,苏璃心下黯然。
“赛罕姐姐,你看那边,有好多人。”阿木扯着苏璃的衣角,被苏璃带出来后,他便一直喜欢拽着苏璃的衣角,“我们去看看。”。
“嗯。”苏璃魂不守舍地被拉着走过去,是个重金寻人的榜文告示,原本她不怎么在意,在看到内容之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你看这江南的有钱人怎么找婆娘都找到这北地儿来了。”
“这这么丑的女人,怎么还能嫁个有钱人啊。”
“这么丑,我要见了,肯定忘不了!我得去找找,一百两呢!”
那告示榜上贴画着的是一个样貌奇丑无比的女子,右脸处一块斑驳胎记,拿着细针的手微扬起,露出手腕处的一串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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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彧是昨日半夜才到的漠城,一来便包下了漠城城中的客栈,能派出去的人,都早已派了出去,连初九,他都不要留下。
他来时想了一路,虽不知过程,但有一种可能是璃儿靠着七彩逃出来了,那她必定会来漠城寻救。
蔺家在媵州势大,他生怕苏璃逃到了漠城径直去漠城府,这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只要她看了,定能猜出他的用意,可是,无论哪边,为什么到如今都还是没有消息!
突然,门口一句熟悉的声音响起,褚彧忙抬起头,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的那一刻,他的心霎时仿佛停住了一般。
“褚彧,你将我画的这般丑,就算是怕引人耳目,我都不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别人只看到丑女,女主在公告牌看到的却是自己:胎记,针,琉璃珠。这是男主给的暗号。在别人的地盘,男主虽然派人去找,但他猜女主逃出来了。怕女主直接找官府。蔺程知道肯定包庇自己的女儿,万一女主被蔺家扣了呢。。。所以男主也算想了一个暗号,告牌肯定有地址的,他想让女主看到,不去官府,直接来找他。。。
第56章
她就站在门口,算得上蓬头垢面,也看得出来的衣衫褴褛。
可是,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薄唇微张,褚彧试了几次,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她出现的太过突然,他不知为何横生了怯意,怕这是一个梦,就好像每一个夜晚,他醒来的时候发现的只有那一侧的冰凉。
直到苏璃不管不顾地撞进了他的怀里,那实实在在的柔软触感,才让褚彧强装了那么多日的镇静终于分崩离析。
他惊喜又小心地捧起苏璃的脸,手还在不住地颤抖,“你,你。。”
“嗯,是我,我回来了。”苏璃摇开褚彧的手,继续埋在他的胸口处,“你怎么才来找我。。”
闷闷的声音摩擦着衣衫传了出来,似撒娇,似埋怨,最似情人之间的低语。
褚彧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就差将她揉进身体里。他想问她怎么瘦了这么多,可受了什么欺负,又是怎样逃出来的。他要问的有那么多,可是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
“璃儿。。。对不起。”
苏璃听着褚彧在耳边的嘶哑低吟和他手心传来深怕她消失而抱得紧紧的力道,顿时心疼不已。
她那般说,只不过是看到日思夜想之人就在眼前,而生出来的莫名委屈,哪可能是真的怪他。这个傻子,莫不是又和上次坠湖一样,把事情都揽在自己头上了。
苏璃从褚彧怀里探出头,对上他的眼睛。
“我没受什么欺负,七彩和阿木一起护着我呢。”
“也没饿肚子,用簪子换了一整袋的馒头。”
“一到漠城,就看到你的告示了,没什么耽搁的,你来的正好。”
又是这样,她和上次一样在笨拙认真地安慰他。
褚彧凝眸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是灰头土脸的模样,怎么却好似比平常还要让他心动。他那枯寂的一片荒原里,终于缓缓地重新抽出一支嫩绿的枝芽。
等到褚彧终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恢复如常,苏璃已经将这十几日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你说,你在冀州碰到叶盈了?”褚彧轻抚七彩的手一滞,皱眉问道。
“我以为是叶盈告诉你,我在媵州的。”苏璃想到了什么,眼神楞住,却是不敢相信。
“不是。” 褚彧吐出这两个字时候的脸色明显的不太好看,若是以叶盈的时机,早一点告诉,他直接来媵州,璃儿便能少受几天的苦。
褚彧的眼眸闪过杀心,在看到苏璃沉思不语时,才消了下去。无论如何,叶盈是她的朋友,若是她开口,他绝不会放过,可若是她有自己的方法,纵然他不认同,也不想拂了苏璃的心意。
“我想早一点回锦城。”
“嗯。”
“能不能带上他。”苏璃看了看还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阿木,已经跟褚彧说了他是假的,也不知道褚彧还愿不愿意带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