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下意识地看向柳竹,比起这位母亲的难过,想来父亲的心里更如刀绞吧?人不管到了什么样的年纪,对于感情二字总是参不透看不明白的,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直在一团迷雾中找寻那个能和自己相伴到白头的人,一起找到出口,哪怕就是费尽一辈子的力气也在所不惜。
魏老夫人将人留下来一道用早饭,就算厨房准备的再怎么丰盛,但是都没有心情吃,老夫人脸上虽然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可那低垂着眼,安静地样子,心里还是难过的。
魏敏转头看了一眼蒋兰庭,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其实他们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假的,除非心里真的什么都不在意,这样就没有半点伤害了。
柳竹和魏敏他们一起从老夫人的屋里出来,嘴角挂着一抹难过的笑,和魏敏握在一起的手用力收紧了几分,她声音沙哑地说道:“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如今我倒是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了。当初他千般叮嘱,让我一定要相信他,可是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女人,就算在心里告诉自己多少次,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会往坏处想。敏姐儿,你说现在我和他是不是没有可能了?我总觉得经过这么一闹,我和他的关系已经越来越远了。”
魏敏安慰道:“您不要想太多,我们还是再看看,别急着下定论,也许等事情解决的那天会有所不同的。您也不用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不是您的错,只能说是也许这是老天爷特地给我们安排的一劫,这辈子注定躲不开。”
柳竹艰难地笑了笑,等走到自己的屋子前,她有些无力地说:“你也别管我了,去和兰庭说说话把,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魏敏没有打扰她,只是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和蒋兰庭说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烦心事才能结束,我爹虽然做了很多糊涂事,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和三姨母好好的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是一个外人能够改变的,每每想到当初所发生的事情,我就越发的痛恨他们。凭什么他们可以随意的打扰别人的生活?”
兰庭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恶人自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再过阵子等你的外祖父到了京城,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魏敏冷笑一声道:“只怕这些人还闲不够乱,想着法子要掺和。若是他们太过分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他们脸面。”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小路两边已经落了几片落叶,就算负责洒扫庭院的下人已经扫过了,但经不住自然交替所产生的一切变化。
却说柳云不甘心地看着身边服侍的人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搬出来,眼底闪过一抹阴翳的光,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她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魏亭然,声音有几分不稳地说:“你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答应离开魏家呢?这又不是你的错,我们两人彼此喜欢,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老夫人就不能接纳我们?肯定是柳竹那个混账丫头在旁边乱嚼舌根,让老夫人对我的印象越来越坏。亭然,你要相信我,我真不认识那个人是谁,他是存心来算计我的。”
魏亭然却是淡淡地说道:“现在还说那些做什么?我和你在一起还不够吗?莫非你还真的看中了魏家的家财?”
柳云尴尬地说道:“怎么会?我就是替你抱不平,你是魏家的当家人,却这样被赶出去,我心疼。外面的人该怎么看你?这是京城,不是什么乡野僻静地。不成,你不能这么听话啊,你得想办法去把老夫人给安抚好,免得中了那些心思险恶之人的招数。”
魏亭然却是看了一眼那些人抬出来的东西,头一回这么亲昵地将柳云抱在怀里,灼热地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惹出一阵绯红:“别担心这个,既然打算离开,这里的一切就和我们任何的关系了。只是我身无长处,往后怕是少不得要借助你来过日子了,说起来倒是不好听的很,不过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说你是真心喜欢我的,不知道这样的我你可能接受的了?我成了一个空有一张脸,什么都没有的男人,你还会爱我吗?”
柳云顿了顿,而后笑道:“当然喜欢,当然爱,你那年和大姐一起去我家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我那个时候就想,我想我这辈子怕是再难喜欢一个人了,因为我遇到了天底下长得最好看的男人。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又等了这么多年,我的心从没有变过。只是没想到你会因为我的缘故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我觉得对不住你。你放心,我会想一切办法让你得到老夫人的原谅。”
魏亭然地眸子眯了眯,一点都不顾及身边有那么多的下人来来往往,柔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说什么了,我就等着你的好法子。毕竟这魏家的一切落到了谁的手里都让人不放心。”
柳云见他主动和自己说起事关魏家财产的事情,脸上闪过一抹欣喜,笑着说道:“就是,敏姐儿虽然有几分能耐,但是她现在满脑子装得都是蒋兰庭,女儿家的心思,一遇到喜欢的男人就变得不是自己了,还真是靠不住。万一那蒋兰庭生出别的心思,那可真是可怕了。所以这大局,还得你回去把着才行啊。”
魏亭然凑近她的发间,笑道:“还是你懂事儿,真是个贴心的人,我当初是犯了什么糊涂,竟然会舍下你看上那个庶出的野丫头。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是我的错,往后再也不会了,你别生气了可成?”
柳云这会儿被魏亭然的几句好听话给迷得云里雾里,嘴角噙着笑,也顾不得上动自己心里的那把小算盘,娇羞地说:“我若是真生你的气,这会儿早不理你了,我一怒之下必定回江南嫁人去,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但是老天听到了我的恳求,所以你我才能得以在一起。亭然,为了你,我就是受尽任何的委屈也是甘愿的,但是你看,老天也没有亏待我不是?”
她的贴身丫头过来禀报说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决定匆忙,还没找到合适的住处,怕是得先在客栈委屈一阵子了。
柳云这个时候十分的好说话,只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就是只能在破庙中居住她也不会有半分的怨言,当下说道:“我倒是没什么可避讳的,想当初全京城的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骂,说我不知廉耻,我不照样挺下来了?倒是亭然,一辈子顺风顺水的,突然摊上这么个事,心里怕是不好受吧?而且又和我搅和在一起,外面的人肯定会说的更难听。”
魏亭然站直身子,两手负在身后,风吹动他的衣摆,他身上一派淡然地表情,显然压根没有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抿嘴笑道:“别人爱说什么是别人的事,自己做事情总有自己的道理,只要在乎的那个人相信自己就好,两人的感情不会被打扰,所以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倒是你,委屈你了。好了,你染收拾好了,就不要在这里待着了。”
柳云看着他大步的离开,一点留恋都没有,心里一阵不痛快,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丢的这么快?她手上是还有些钱,可又怕不够应付两人的日子,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赶忙追上去,而后想亭然也懂做买卖,那个蒋兰庭小小年纪从无到有也不过用了几年的功夫,亭然肯定能用银子生出更多的银子,等将来翻身之后,再将魏家的一切全都收回来也不迟。落入别人手中,想都不要想,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魏家的家财富可敌国,从她打算嫁进魏家的那刻起,她就已经肖想魏家的这些财产了,如果要是拥有了这些,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她买不到的?虽然不能像皇宫里的娘娘一样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但是她们只要不得皇上宠爱就会被打入冷宫,到时候手里的一切都会成空,但她不一样,只要成为魏家的正儿八经地夫人,所有的一切都会落入她的手中。
魏亭然眼尾的余光将柳云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地有些吓人,就算走出魏家府门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好似从来不曾留恋过这里的一切。柳云虽然有些怕他的冷情,可却有些高兴,往后的日子只有他们两个,再没有谁能分开他们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心里满满当当的。
魏敏是从蒋兰庭的手下那里知道爹跟着柳云搬去了一处安静的小院子,如果在事情没有想通之前,她会恨爹,觉得他太过随便,轻易就能一个女人走的这么近,但是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反而觉得爹这样的用意很难得。也许是不想等全部的事情解决之后还有人拿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生事,人的感情其实十分的脆弱,因为经历过了一次磨难之后,没有人会知道连着彼此的那道绳索是不是还如刚开始那般的牢靠,就算是坚固如铁,在长年累月的流言蜚语之中,也许会生出几分裂痕,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成了空。
所以在一开始就将一切麻烦尽可能的压到最低是最为明智的做法,想来父亲也是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尽早的解决把。他太过在乎三姨母这个时候是如何的难过,心里应该比谁都要着急和担心。
魏敏将这些话说给蒋兰庭听的时候,蒋兰庭只是一味的笑,良久他才说道:“千人有千种心思,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随意掺和的,我知道你的心里很在乎三姨母,但是现在最为重要的还是能将这些人连根拔起才好,越耽搁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对了,你可还记得三姨母院子里伺候的那个丫头?我让人给抓起来了,她倒是个聪明的,知道让人假扮自己去传话,等问起来她来的时候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这般有心计的丫头,若是一直没有发现她的用意,这个家中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魏敏也是叹口气说道:“当年府里的丫头还是逐个仔细检查过的,谁成想还能让这些居心叵测之人给混进来,亏得还能抓住一两个,若是一直被蒙蔽在鼓里,这后果……也许刚开始是好的,后来也像笑丫头那般,被一点小利给迷惑住了,上了贼船便下不来了。但是这样的人,我绝对不会姑息,把我的家搅和成这个样子,我无法原谅他们,更无法用悲悯的心去放过他们。我现在已经知道那个婆子的行踪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适不适合打草惊蛇。”
第二百零四章 :旧遇
蒋兰庭的手按在魏敏的手背上,轻轻地摸了摸,笑道:“不管是谁在知道危险来临的时候才会乱了分寸,你若是真敲那一棒子,说不定能惊起不少人。而且今儿老夫人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不会再任由这些人为非作歹了,也许他们的心思已经不稳了。”
魏敏想了想,还是笑着说:“明儿就要进宫去,那里还有个人得应付,我琢磨着还是暂且将这件事情押后,让信得过的人盯着府里的这些丫头,要是谁不规矩,打一顿扔出去卖了,我倒是要让他们看清楚,谁才是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主子,这回就将伺候三姨母的那个丫头给抓出来吧,也好让那些居心不轨地人看看,可别以为我们魏家的人好欺负。”
兰庭抿嘴笑了笑:“往后家里事情有你管着,我倒是放心很多,若是有些不长眼的想往上撞,想来夫人就能将他们给打发掉,我也省得徒增烦忧。”
魏敏笑骂他一句没正行,脸上却是泛起一阵红晕。
说笑过后,沉默下来,魏敏不由自主地还是想到那位坐在皇宫里的贵人,心里涌起一阵深深地叹息。她倒不是怕那个帝王,而是想到无法将这件事情清楚地说明白,存在于当中满满的麻烦让人忍不住觉得麻烦。
不过这种事情早晚还是要面对的,就算再怎么不愿意,皇命不可违,谁让这个时代,皇帝才是生活在最高处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够违背。魏敏抬头看着一直用十分温柔目光看着自己的蒋兰庭,动了动嘴角,而后说道:“你不要担心,就算一时没有办法说服皇上,我也不会屈服于他的威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虽然我不想让姑祖母跟着我受累,但是若是实在不行,我会向她求救的。”
魏敏以为蒋兰庭心里很担心这件事情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谁成想他的脸上一直带着云淡风轻地笑,好像是真的不放在心上一样,反倒出声安慰她:“如果应付不来,就将这件事留给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不要去做触怒皇上的事情,知道了吗?不要让我担心。”
魏敏不以为然地说:“你能如何处置?我不忍心看你为这事为难,若是真到了撑不下去的那天我会同你说的,到时候你我就想别的法子,难不成皇上还能逼死我不成?”
蒋兰庭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不会的,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魏敏总觉得这个时候的蒋兰庭有些怪怪的,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就是干坐着也觉得身边的一切十分的美好,连心都变得安静起来,就算有再多的痛恨,在这个时候也暂时被抚平。
而柳云本打算搬到京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里去住,但是才表达出这个意思,就被魏亭然给拒绝了:“不必了,我在稍微僻静的地方有一处小院子,一直在我的名下,平时也少有人经过,不会打扰到我们。”
柳云虽然惋惜白白错失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但是想到那是个柳竹不知道的去处,心里就一阵得意,就算和魏亭然生活在一起那么久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乖乖地退到一边去?魏亭然藏在心里的所有东西只有自己知道,全部都是属于自己的。
从热闹的街市离开,越走越发的安静,路上连行人都没有,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会在这里置办宅子?连个人都没有,看着怪冷清的,要是有个事要出门,还得多带些人,不然半路上要是遇到什么坏人这可怎么好?虽说清净,但是人还是有多沾染尘世气息的不是?等咱们安定下来,过阵子换个住处吧。”
魏亭然嘴角含着淡淡地笑,说道:“这里就很不错,我倒是喜欢清净没人打扰,也省得计较那些人情往来。若是你住不惯,你重新找地方去,我是不会走的。”
柳云什么都不敢说,只得跟着住下来。说真的这处宅子好像已经有很多年没用过了,连个看家的人都没有,屋子里全是灰尘,身边的丫头小厮们足足收拾了个把时辰才收拾出来,两人坐在客厅里等着下人送茶的功夫,柳云红着脸问道:“怎么还让人多收拾了一间?你我的情意……就是住在一起,我也不会说什么,你当知道我的心里装着你,压根放不下的,我都不介意别人如何看了,你又在乎什么呢?”
魏亭然笑道:“这世间最讲究名正言顺,我总不能让你跟在我身边受委屈,在事情定下来之前你我还是要适当的保持距离,姑娘家的清誉可不能毁在众人的猜测之中。”
柳云无奈地扯动嘴角,心里多少有点不甘心,女子对这事太过迫切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其实这也不怪她,要不是这个人不能给她相应的安全感,她也不会想到用这个办法来拴住他。不过没有关系,就算不行,只要长久地待在一起,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尝过滋味的男人,她偏不信能抵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