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亭然指着身边坐着的男人道:“这是庆国公府的世子爷,是他的人救了你一命,于情于理你都该同他道声谢。”
魏敏瞧着这人年纪该是比魏亭然小些,面嫩得很,便是依着身份她也得恭敬地行礼,双手交叠置于腰间弯腰道:“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柳竹却是窘迫的很,心中暗恼自己不知分寸,由着个孩子乱转,眼前这一幕多尴尬,她正犹豫不决,却听到上面传来一道好听却又陌生的声音:“这位小姐是?那日匆匆一见,境况有别与常时我也不好多问,魏兄,你家中姊妹多,为何只带一人出府游玩?未免太不公平。”
魏敏心里登时乐了,原来这位庆国公府世子竟是看上三姨母了?只是身份虽显赫,却也不是良人,这等人在家中定有姬妾无数,心思不定,说不来家中的母亲还是个难相处的,三姨母若是一时不慎中了他的迷魂,往后的日子只怕是凄苦的很,定定地看了一眼父亲,用稚嫩青涩地嗓音开口道:“我三姨母不久之后要回江南成亲,怎可随意在外游走?”
徐巍对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倒是生出一丝好奇,她小小年纪竟然看得出他对佳人别有用心,当下便有了主意,魏亭然的女儿和佳人亲近,那么他便可从小丫头身上下手,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而魏亭然听道女儿冲口而出的话,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柳竹,眼睛里闪过几许意味不明的光,这事他怎么不知?
柳竹乍然一听也被唬了一跳,随后也觉得这样甚好,挡了别人的询问,至于当中的弯弯绕绕她也无心知晓,若不得心中所想,那她不如寻个家世相当的人度过余生。此时这里该是没他们什么事情了,她有心想告退,魏敏已经先一步说出来,两人从里面退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在无人经过的地方,柳竹笑着抱着魏敏夸赞道:“我的好敏姐儿,姨母没白疼你,那人我瞧着也不像什么好人,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心软随你去见客。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现在已经无甚紧要了,你也省省力气,把心思用在该用的地方。”
魏敏点点头,却还在那事上打转,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我瞧着也不像个好人,虽说让人救了我的命,不过也只怕是看在我父亲的薄面上。我同姨母去别处坐坐,这几位先生可真是能人,为了顾及我竟是将那般难的学问都拆解开来讲给我听,像我这般愚笨之人都能听得懂。”
魏敏对三姨母很是相信,只要不涉及根本的话,她都会全部说给她听,三姨母也是聪明人,听到她的话,也适当地敲打她:“既然老夫人有心培养你,你就得争气些,可别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她是真心疼你,这般做想来也是怕你往后受了恶人的刁难,等将这些学好了,兴许还会教你看账管铺子,这倒是好的,你更得用心。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若是能有一处吃穿不愁的铺子,我便将姨娘接出来,我们相依为命过一辈子,何至于看人脸色过活。”
魏敏抓着她的手,在柳竹眼中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我虽小却也知晓该是情投意合才能完满,姨母莫要事事听从他人,若是那人是个混账,三姨母断然不要应。都怪阿敏没什么本事,不然就能帮着姨母一二。”
第四十章 :笑丫头
柳竹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温柔道:“人的命老天都已经定好了,是好是坏谁能猜得清楚?倒不如就这么走一步看一步,兴许也能过得自在快意些。”
两人坐在那里说说笑笑,却不想这一幕尽数落入暗处之人的眼中。
魏敏陪着祖母用过了中午饭,两人说笑了一阵,她回了院子正打算睡一觉,听到柳云的声音不由生厌,翻转身背对着她,闭上了眼。
柳云走动带进一阵香风,钻入鼻尖让人闻着生恼,不过倒是能想到她站在床侧小心讨好的样子,让魏敏心中顺畅了不少。
“敏姐儿刚用过饭还是消消食的好,这般睡了对身子不好,二姨母带了些好玩物来,你同姨母看看?”
她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杵着了,魏敏也不好装样子,只得爬起身坐在桌前看着柳云带来的那几个泥人,捏的算是出彩,只可惜她不喜欢,对这种没有灵气的死物她向来厌恶的紧,以往时常听人说起,那些个怀有恶念的鬼灵最喜欢钻进这些东西中装神弄鬼,若是胆小的只怕不经吓。
柳云本以为她会喜欢这些小东西,她特地托人从街上买来的,外面的小孩子最喜欢这种东西,她常年待在府中想来更应该喜欢才是,可惜她没料到的是魏敏当即脸上露出嫌恶之色,躲得远远地说道:“二姨母,我最不喜欢这些,我本就身子骨弱,若是当中藏了些什么邪物,可不是得要了我的命?你还是拿走罢,那支风车我倒是喜欢,你给我留下那个。”
柳云阴下来的脸色顿时转好,陪着魏敏东拉西扯一阵,这才往正事说:“敏姐儿,往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只管来找二姨母,只要你开口就没有什么事是不成的,我能给你更多。”
魏敏点了点头,却是扬起笑脸天真地说道:“二姨母可以给我很多东西,可是却不能像三姨母那样陪我玩,给我做好吃的,如果是外头买的我一点都不缺,没有心意在里面,多少有些无趣。我所缺失的东西……二姨母能给我补回来吗?”
魏敏眼中的光热意灼灼,一脸期待的样子让柳云狼狈地躲开视线,魏敏现在最缺什么没人不知,却不是任何人都能给的起的,她柳云更是不能,她要的只是魏亭然的爱和魏家偌大的家业还有能在众人面前挺起胸膛傲视万物的资本,而眼前这个大姐留下来的孩子从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更何况这魏家的一切都是要留给自己孩子的,笑着说道:“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自小见的东西比人一辈子见的还多,怎么反倒惦记起那些不入眼的俗物来了?二姨母答应你,今儿回去我便给你和你爹做吃食可成?”
魏敏倒是不相信她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她既然这般热切的说出来了,自然也不好驳了她的意思,只是俏皮地说了句:“我喜欢杏仁酥,有劳二姨母了。”
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往那里一站身上就透出不一样的气质,魏敏虽小却也清秀卓然,让人眼前一亮,可惜不是自己的终究养不熟,柳云与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好说,只要听到她愿意亲近自己也就行了,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她先前听到魏亭然和庆国公世子要一道出去游玩,若是能带上自己……
魏敏在柳云离开后,冲着若初摆摆手:“将这些东西拿下去,我不想再看到,谁知道二姨母是不是想继续来找我的麻烦。对了,那个笑丫头现在在哪处?从那次之后倒是没见过她,让她过来伺候着罢。”
若初并不担心被人抢了自己的位置,只是这个笑丫头口无遮拦,做事没什么规矩,万一将敏姐儿带坏了可怎么好?犹豫一阵,开口说道:“小姐还是等等,让下面的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再来跟前伺候,她原先在厨房里做活,学得多是婆子间的那些嘴碎,免得污了小姐的耳朵。”
魏敏皱起眉头,嘟着嘴不满道:“我就是看中她天南地北的胡说八道,成天听的都是些客套话听多了早烦了,我还指着她给我说些有意思的事情。”
若初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小姐虽然敬重老夫人连着对她也客气,可是固执地很,她做的决定还真没有几件能放弃,也只得出去将方才还蹲在院子里拿树叶子戳蚂蚁窝的人给叫到跟前来,看着笑丫头那两只滴留转来转去的眼珠子,攒眉道:“你往后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可得用点心,别把你从别处学来的那套不正经教给小姐,要是给我发现仔细你的皮。要是你的眼里装不下我,自然还有老夫人治你,放聪明些。”
笑丫头打小看遍了人情世故,听到若初的嘱咐赶紧将身上神展开的棱角给磨平收拢起来,恭恭敬敬地应道:“若初姐姐教训的是,小姐能看上笑丫头是丫头的福气,自然得用心伺候,给笑丫头十个胆子也不敢带坏小姐。”
若初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这才笑道:“懂事就好,小姐这会儿正在屋子里睡觉,等睡醒了你就在跟前伺候罢,多长点心把该学的学会了,我也省心些。我让绣房给你重新置办两身衣裳,跟在小姐身边可不能太寒酸了,落小姐的脸。”
笑丫头笑着应了,瘦小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异常耀眼的光,手紧抓着衣角漫天的欣喜围拢在她身畔,毕竟是受过苦的人,谁知道居然会走这么好的运气转身能到正经主子身边伺候。
魏敏睡醒后睁开眼就看到拘谨地站在床边抬头张望的笑丫头,忍不住弯了嘴角,坐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笑道:“若初教你的东西可记牢了?毕竟有时候我能饶过你,别人可不见得能容得下你这冒失性子,所以多少懂一些,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自己有点眼色别让我为难。”
笑丫头先是一愣,小姐说话怎么像个大人似的,却也不敢有半点疑惑赶紧点头答应下来,见魏敏在桌边坐下来赶紧殷勤地给倒水陪着说话:“若初姐姐交代我先做些简单的活计,往后的还得好好学,小姐放心,小丫头肯定不会让您丢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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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买画
魏敏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嗓子,抬眼看笑丫头,她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岁,据说在魏家的厨房里已经待了三年了,心上涌起一阵怜悯,出声问道:“你家人呢?怎么忍心将你送来魏家当丫鬟?”
笑丫头像是再说一件最为寻常不过的事儿一样,恭敬地站在一边两只手搅弄在一起,脸上挂着笑:“外头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做,家里兄弟姊妹多了养不活,卖一个就能给钱,我爹娘都还在,下面还有几个弟弟。我刚开始的时候也难受,可是后来想明白就觉得没什么事了,和我一样的人多了去了,人家也没见着要死要活,而且那些人还羡慕我的好运气,京城里的富贵人家不少可是不是谁都会对下人好的,魏家不同,老夫人菩萨心肠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好的很,吃的饱穿的暖,银子都给的多,我每次将月钱给我爹的时候,他都乐得合不拢嘴,说我有造化呢。”
魏敏听罢叹息地摇摇头,老天爷真是善待她,给了她这么好的身份,要是穿到寻常人家也被卖进来当奴才,可真是几百年前造了天大的孽,不然也不会赐她个劳碌命不是?心里更多的是庆幸,她坐着看着窗子外面的景色,杨柳依依,风徐徐,遍地花红,下人们匆匆来去,宛如一幅画般,唯有她像是个赏画人闲适自得,悠哉惬意。
第二天去书房,魏敏让笑丫头跟在身侧,若初留下来打理院子里的琐事,她只捏着库房和钱箱子的钥匙,来往花销若初都是在请示过自己之后才敢动的。常嬷嬷搬出去的东西,虽然要了回来,但是祖母嫌弃被别人碰过做主送去了古玩铺子寄卖,转头又让赵嬷嬷领着她去府库里选自己中意的东西,一两回的倒是认识了不少珍奇之物,她不过提了两袋子能赏下人的金叶子和金瓜子,直说那些东西自己用不着,不如这些个实在,便是出府去也省劲,几颗金瓜子照样能置办不少东西。
她进去书房的时候,兰庭照旧已经坐在那里翻书了,她神色复杂地在他旁边坐下来。他的侧颜柔和坚毅很是好看,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笑着转过头来,柔声问道:“昨儿学的知识表妹可全掌握了?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我就好。”
他的身上依旧是那种淡而舒服的味道,风姿卓然,翩翩俊朗,抿嘴笑了笑,却是答非所问:“兰庭表哥在外面住的可还习惯?若有什么短缺直接和府里的人说就事。昨夜没睡好?瞧你的眼窝处乌青一片。”
兰庭面皮僵了僵,而后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淡淡地说:“嗯,昨夜想事情想的太晚,先生来了。”
魏敏皱眉一直盯着他看,总觉得他好像隐瞒了什么,当即留了个心眼。祖母说一天之中学习的最好时间应当是早上,所以只需上半天课,她要留兰庭吃饭,却被他给拒绝了,只说还有事情要忙。她笑着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而后合拢起来,这当中还是应该有些东西,当即叫来笑丫头,让她无事的时候多留意蒋兰庭在做什么。
三天之后她才从笑丫头那里听说蒋兰庭一有时间就将自己的字画送到字画铺子里去卖,也不说什么,向来是拿了银子就走,笑丫头心眼多还私底下悄悄问过在别院里伺候的下人,听说蒋家主仆日常的开销都不用魏家的,都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银子,吃食也不过是最为寻常的菜色,甚是节俭。魏敏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实在让人看不出什么,而笑丫头也不敢胡乱猜测。
蒋兰庭的做法自是让魏敏高看他几分,他在魏府用钱处都是自己承担,如今出去了除却所住的院子别处半点不靠魏家,如今当真是走投无路,不然断然不会在魏府受这等委屈。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救他一命,想来是不是也不会这么快的走到他身边,能得他几句关心之语?
良久之后她勾起唇角,笑着吩咐笑丫头道:“你到时候只管去将他的画给我买来,不要让人轻易发现才好,他好歹是大家公子出身,过得那般委屈着实让人看不下去。”
魏敏自有她的思量,往后去书房每天脸上都带着笑意,反倒是兰庭脸上越发显得疲惫,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兰庭表哥,你莫非是在外面学坏了?这些日子你到底认识了些什么人?可是去烟花之地喝花酒赏美人了?那些人生得可是漂亮?比起这些闺阁中的大家小姐真是风情无限?”
兰庭的耳廓染上一阵绯红,脸上微微有恼意,声音也变得粗声粗气:“你个姑娘家问这些做什么?我岂是那流连那种地方的人?既然表妹没什么不解之处,那我这便回去了。”
兰庭照例去了字画铺子,将新作的画递过去,那掌柜笑道:“这阵子公子的画卖的十分快,只是公子若是能抓紧时间多出几幅作品,日子也能更松动些,可是有不少想要您作品的人都没买到手,急得在我这里发脾气呐。”
兰庭抿嘴轻笑:“字画的好坏都是跟着心情的,冒然动笔不能一气呵成着实失了那种味道,有劳掌柜了。”
只是未过多久兰庭便察觉到当中的不对劲,有一次他的字才送过去,他还未出门便有人追着要了,那眉眼间也不见得有多喜欢,瞧那模样只怕是不识当中韵味的,他皱眉正要追上去,却被掌柜的拉住说旁的事,说的倒也不过是些客套话,什么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功底,奉承讨好也不过是怕他被别的铺子给招揽了去,他后来细细寻思过后,将字画送到铺子并未急着走,而是在暗中跟随,当在无人经过的巷子里看到笑丫头时,终于明白了当中的缘故,他却什么也不说,将这些日子得来的银子都放在一边分毫未动,而往后却是要问清了来路,亲眼看着自己的字画卖掉才成,那人故技重施却被兰庭给拒绝了,往后自是再难交给魏敏一件,把魏敏气了个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