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所以这一次，我只能派人送你回京，没办法亲自去送你了。”
——
第二天一早，赵桑榆早早被红袖叫醒。
吃了饭，韩奕就说了趁着天刚刚亮的时候出城。
赵桑榆跟着往外走，院子里站了一圈的人，见几人出来，齐齐行了一礼。
韩奕摆手，拽过赵桑榆的手腕，“如今城中局势紧张，我只能留在这里坐镇，连耀会负责送你们回去，到了下一站，那里自然也会有人接应，一路护送你们回京。”
“好。”赵桑榆点头，接过韩奕手上的包袱，“那你自己在这里小心，我先走了。”
韩奕“嗯”了一声，看了连耀一眼，“一路小心保护大小姐，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是。”连耀躬身，“主子放心，属下誓死保护大小姐。”
“嗯。”韩奕又看了红袖一眼，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后，他才转头看向赵桑榆，“原本我是打算让你和侯爷见一面的，然后借军中的力量送你回京，但是目前北狄方面毫无动静，我方大军不能直接驻扎虎煞关，所以侯爷那边肯定没有办法见你了，有什么事，只能待我们都回京后再说。”
赵桑榆本就和赵广清不熟，巴不得不见他。
她看着韩奕，“既然这样，那我就……”
剩下的话被突然闯进来的老六打断，顾不上院子里的那么多人，他疾步走到韩奕身边，“主子，出事了。”
“怎么了？”韩奕立刻皱起了眉。他今天打断送赵桑榆回京，所以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事儿，他们绝对不敢有人闯过来。
“说！”他冷着脸看着老六。
老六迟疑地抬眼看着韩奕，张张嘴，“蒋平远一家，全都死了。”
“什么？怎么回事？”
老六没有回答韩奕的话，他看了赵桑榆一眼，“而且今早，城中突然间有很多百姓不明缘由地昏倒，到现在都没有查明原因，百姓都在传谣言，说是鬼神作祟，现在城中人心惶惶。”
韩奕面容结着寒霜，赵桑榆默默握住他的手。
韩奕缓和了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老六看着韩奕，“昨天那个人莫名其妙地失踪，监牢里的其他人都被毒死，属下在城中找了遍都没找到，今早便去了蒋大人的府邸，但是没想到属下一进门，就发现整个府邸都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属下便往蒋大人的房间查探，发现他躺在地上，身上被捅了十多刀，尸体早就僵硬了。”
“属下又往其他发间查探，发现整个府邸，每一个人都死了，都和蒋大人一样，就连最小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和前一世一样。
韩奕回想着上一世的事情，皱着眉问，“是所有人都死了？”
老六点头，“是。”
“那个林夫人呢？”
“也死了，昨天跑掉的那个年轻人就躺在她身边，只不过那个林夫人的身上没有被到捅过的痕迹，手边还留着一份血书，上面写着“就算被你们发现了又怎样，他们还是要以命换命，血债血偿”，看样子应该是她杀了整个将军府的人，然后再自杀。”
“那些晕倒的百姓呢，又是怎么回事？”韩奕又问。
“属下去探查过，那些百姓都是早上起来后莫名的晕了过去，现在没有发现任何的症状，现在城中的大夫都在检查。”
“我知道了。”韩奕说着看了赵桑榆一眼，想到上辈子整座虎煞关的惨状，面带欠容，“抱歉，这次的事情太过蹊跷，原本还想亲自送你出城的，现在看来，恐怕暂时没办法送你了。”
赵桑榆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大局为重，更何况现在我的危机也解除，你先去看看吧。”
——
赵桑榆站在门口往外看，以往还算热闹的街道，今日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人。
红袖站在她身边，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外面。
“小姐，”她看着赵桑榆，“您刚才为什么不走。”
赵桑榆看了红袖一眼，“你不觉得城中很多百姓晕倒这件事情很七窍吗，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肯定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这才让这么多百姓晕倒。”
“但是这和您回京并不冲突，而且正是因为这里危险，所以您更应该先离开。”
“那如果这些百姓晕倒是因为瘟疫呢？”赵桑榆看着红袖。
红袖不认同，“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昨天那个男人逃跑，今天就在将军府发现，接着整座将军府的人全都死了，很明显还是因为那个年轻人和那个林夫人。她能悄无声息地在韩奕的手下救出那个年轻人，又能悄无声息地杀了整座将军府的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而且，”赵桑榆顿了一下，“而且，她是杀完人后自杀，还留下一份言挑衅的血书，要他们以命偿命、血债血偿，那这个他们是指谁，将军府的人还是包含了整座城中的百姓？”
“这……”
红袖听的毛骨悚然，“这个不太可能吧，不可能整座城里的人都和他们有仇的。”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更何况如果一些人因为受到某种刺激产生了强烈的反社会人格，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您更应该离开。”红袖拽着赵桑榆的手。
赵桑榆摇头，“我不能走，不是我圣母，如果城里的百姓是因为其他原因晕倒还好，如果真的是因为瘟疫，那我更不能走，万一我把传染源带了出去，那到时候倒霉的就不止这一座城池的百姓，还有整个国家千千万万的百姓。”
“可是……”
赵桑榆拍拍红袖的肩膀，“我不过是多留几天而已，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能威胁我的，身边又有你和韩奕派来的人保护着，不会有事的。”
“而且你以为韩奕刚刚为什么答应我留下来，他也是担心这一点。”
☆、第五十六章 疫情
民生哀怨，恐怖四起。
虎煞关内再也不复往日的热闹，无数人家的门口都挂起了白帆，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着。唯恐下一刻倒下的就是自己。
关外。
哒哒的马蹄溅起尘土飞扬，有一黑衣劲装得年轻人策马在前，其余数十人骑马紧随在后。
及至城门口，领头那人抬起左手，身后那群人动作一致地拽进缰绳，数十匹骏马长鸣，齐齐在门口停了下来。
有一人策马上前，走到领头那人身边，“连耀大人。”
连耀转头，“留下两人在此处接应后面的大军，其他人跟我进城。”
“是。”
连耀打马往前走了几步，翻出令牌，“五皇子麾下连耀奉命接应大军，现在城门外等候，请开城门。”
守城的钱奋守早在连耀等人还未到达时就已经注意到他们，如今见来人是前几日出城的连耀，匆忙让人开了城门，亲自下城楼迎接。
“连大人回来了，一路幸苦。”钱奋守一路小跑到连耀身边，一脸的笑容。
连耀“嗯”了一声，“我身后众将士都是跟随宁国侯也出生入死的，此次先随我来城中查探，后方大军正在全力赶路，随后就到，你等在此守候，万不可出现差池。”
“是是是。”钱奋守竭力点头，“属下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城中今日情况如何？”
“一日比一日严重，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要不是因为五殿下在，又有大军把守着，只怕早就闹了起来。”
“我知道了。”连耀皱了一下眉，“殿下呢，现在在什么地方？”
“城北现在单独建起了一片隔离区，所有患病的百姓都送到了那里，殿下现在每天都在那边探查。”
“我知道了，你且去守城。”
城北。
连耀一路带人狂奔而至。
那里搭建了一片单独的帐篷，每一个里面都躺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不时有人被抬进抬出，到处都有人小声啜泣或者嚎啕大哭，整个城北都笼着一片哀怨的气氛。
连耀阻止了其他人进来，在里面找了一圈，只看见老六正帮着一名老大夫往一个全身溃烂的男子嘴里灌药。
他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直到两人结束，他才走进去，“老六，殿下呢？”
老六抬头看了连耀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又扶起另外一个人，“殿下和大小姐带人去查最初起病的地方了。”
“那我现在就去找殿下，宁国侯已经带兵在尽力往虎煞关赶，现在派了十多位先锋过来帮忙，你先撑一会儿。”
“好。”
——
赵桑榆皱着眉看着官兵来回不停地询问，她抬脚欲走，被韩奕拉住了手腕。
“这里是最初发病传染的地方，你不能过去。”
“但是……”赵桑榆看着眼前几乎有大半都闭门绝迹的人家，按住眉心，“好。我不过去，查出来是因为什么导致的吗？”
韩奕摇头，“还没有，这次的发病太快，虎煞关的大夫到现在都还没检查出具体是什么病情，只能暂时缓解，但是……”
韩奕没有再出声，但是赵桑榆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这几日，每天都有属下来报说有百姓承受不住死亡的消息，且每日发病的人数也在递增，有些甚至一发病就立刻全身溃烂，呕吐，腹泻，昏迷，毫无征兆可言。
最近几日，虎煞关内的百姓都惶惶不安，如果不是韩奕一力镇压，恐怕这些人都跑出城去，制造出更大的恐慌。
韩奕每日回来的也越来越晚，出去的也越来越早，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见他一次。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的脸上就染上了一层浓烈的倦色，身上的衣服也大了很多，人瘦了一圈。
赵桑榆看着心疼，忍不住回想以前看过的资料，“引起瘟疫的情况有很多种，大的自然灾害后最常发生。还有剧烈的环境变化，一种未知的新的且具有传染性的病原体出现等情况，但是这里既没有突然发生自然灾害也没有环境问题，怎么会突然间发生这样的事。”
“传染病的传播介质也就是水、空气、土壤、食物这几种，如果真的事因为那个林夫人做了什么，那肯定有传播的媒介，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韩奕，”赵桑榆拽着他的手，“那个林夫人的事情查出来了吗？”
“没有。”韩奕摇头，“从我接到消息到病情突然爆发不过一个时辰，此次的疫情太过突然，所有人都被派出去稳定民心了，来不及查。”
“既然这样，”赵桑榆看着韩奕分析，“我们先假设这次的疫情就是林夫人做的，那她想要在虎煞关制造出大规模的疫情，那肯定需要通过某种手段，她在将军府，那自然可以挨个给将军府里的每一个人下毒，但是城中不一样，她没办法挨家挨户地下毒，那就排除掉食物，土壤的话，更不可能，那就只有空气和水。”
“空气和水，空气和水……”赵桑榆不住地念叨着两个词，眉头纠结在一起。
韩奕牵起赵桑榆的手腕，“嘀嘀咕咕在说什么，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先回去。”
“不行。”赵桑榆断然拒绝，也不管韩奕听不听得懂，“我虽然废，但是从小学到大学还是了解过不少防疫的知识，无论怎样还是能帮上忙的。而且一般来说，即便是通过空气传染的传染源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大规模集中在一个区域，而且这次大的疫情初期反应非常大，那些后来被传染的反而没有那么严重，如果是因为空气，可能性应该不大，但是水的话……”
赵桑榆想了又想，忽地想起以前不知的在哪里看过的话，古代人吃水都是一个村子合力打一口井，如果是把病原体放进井水里，那结果肯定……
赵桑榆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拽着韩奕的袖子，“韩奕，你让你手下的人查查这里有没有水井，疫情首先在这里爆发，传到其他地方就弱了很多，传染源肯定在这里，如果是人为的，还能这么快大面积爆发，肯定是因为水源，每个人都要喝水，一定是这里的水被污染了。”
韩奕三世为人，本就聪明绝顶，此前因为没想到，但是现在经赵桑榆提醒，他立刻想到了更多。
正欲招手，身后传来砰砰的脚步声，连耀带着一众人跑了过来。
“见过殿下。“连耀俯首行礼。
韩奕扶起连耀，看着他身后的那一群人，里面有些人的面容很熟悉，皆是后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力保大政国四方平安的将士。
没时间感慨，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辛苦诸位将士，现在事态紧急，诸位将士能甘冒生死大险入城，吾在此先行谢过诸位。”
“臣等惶恐，殿下能亲自深入险境，我等身为军人，本就应保我大政国四方安危，岂可贪生怕死，殿下有命，末将等莫敢不从，还请殿下吩咐。”
“好。”韩奕看着连耀，“连耀，你们立刻分为几组，现在给我查下面的事情，第一，留一部分人继续在这里挨家挨户查疫情的事，将疫情爆发最严重的地方找出来，查一下那个地方有没有井，有没有百姓在疫情爆发的前一天在井中取水，是不是所有取水的人家都得了瘟疫，而且现在每天都会有一批大规模爆发，查清楚是否因为水源。”
“第二，找出城中一共有多少口井，务必派重兵把守，日夜不得间断；第三，把井水取出来给城里的大夫，让他们检查，在结果出来以前，禁止百姓引用此处的井水；第四……”
韩奕扫了一圈，“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连耀身后一位穿着甲胄的年轻男人走出来，“回殿下，侯爷带兵正全力往虎煞关前进，预计今日戌时会达到虎煞关。”
